从古埃及等全球文字看中文的优越性（6）：汉字的形声造字优势到底强在哪？

上节说到陫尼基字母向东传播，粟特字母、梵文字母传入中国时，就不如汉字了。汉字相对字母文字的优势，很多人是经验直觉，我们深入研究下底层机制。

形声字是汉字最核心技术秘密，意义极大，占现代通用汉字80%以上。六种组合，左形右声‌（江、铜）、‌右形左声‌（鸠、顶）、‌上形下声‌（草、雾）、‌下形上声‌（梨、忠）‌、外形内声‌（园、病）、‌内形外声‌（问、辩），利用平面的六个空间对立方向。

汉字造字六法，“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四法造字，转注和假借不造新字。

象形画出物体外形，如“日月山水”；指事是抽象符号与指示符，如“上下刃本”；会意，两个以上部件合起来表新义，如休明森信。象形就是最原始的，上古各民族都有。但指事，就抽象起来，是在一个基础符上加“指示符”（如刃上的一点），基础型为主。会意，和指事有点象，但是两个同等重要的部件组合，更为抽象。

象形、指事、会意，潜力不大。搞出来的图形人会念它，这声音是“语言”的属性，不造这个字，在语言里也是有的。先有语言，再有字，给字加上早有的声音属性。这三种造字法，是“线性增长”的。象形要有原形，新的不多了；指事是基础型上加意义，没太多好加的；会意，正好有两三个部件凑一起有意义。这都是生活中有很实际的东西，再用符号去表示。

但形声字是完全抽象的，是造字思想解放，自由王国排列组合，潜力极大。如朱家给后代造字命名，把元素周期表给弄出来了。声旁形旁都很多，左右上下内外组合。汉字数量靠形声字指数增长了，搞到10万个没问题，是能“无限”造字的体系。

一些字型很复杂，成为“繁体”。现在的简化汉字常用字数量下降，字型复杂度下降，增长没必要了，还能往回退。但先有足够的汉字数量，简化才有基础。

另外，还有形体学上原因：隶变。汉字系统性笔画（横、竖、撇、点、折）在隶书阶段（战国末—东汉）逐渐定型，至楷书（东汉末—魏晋）成为标准书写单元，极大便利了形声字的批量生产。新字和旧字风格一致，不难认。

汉字造字算法极为优秀，解决了字符数量不足的问题。商末甲骨文象形会意为主，四五千字，形声字占约四分之一，有形声造字办法了，但没那么多需求。西周金文形声字占到50%第一次跃升，战国时占到80%井喷，8000个字了，后面漫长的历史搞出10万个字。象形会意字没潜力了，也不需要增加了，靠形声字就行。官方甚至只接受形声造字，不许自己乱造。西周开始分封、礼制、度量衡，需要不少官职、地名、器名相关的新字。战国百家、兵器、货币，专有名词爆炸式增长，都有旺盛的造字需求。

中国人自己觉得没啥，比较自然，但这套造字技术，在世界上是什么水平？我们来看下古埃及类似的办法：Phonetic-determinative spelling，译作“埃及形声字”。

古埃及形声字也成为主流，在公元前2000年到前300年，形声字发展到占60-70%了，不如汉字的80%-90%高，也很高了。图一是四个古埃及形声组合，一看就知道，古埃及形声字问题在哪 。

例如“𓈖𓆑𓅱　𓅓”是“好”的意思，指意是最后一个正面鸟符号。前面三个符号就是“声旁”，我们前面说过，古埃及有24个音节符号相当于字母，可以用来发音，三个字母分别发n-f-r，元音不管。再如“𓈖𓆑𓅱 𓏏　𓃘”是“牛群”的意思，指意是后面的牛符号，前面四个字母分别发n-f-r-t。再如“𓋴𓃀𓈖　𓂾”是“腿”的意思，指意是后面的腿符，前面还是发音。

可以看出来，古埃及这样造字，是用1-3个音符，加上一个意符。由于古埃及是多音节语言，所以有些字的发音是CVC结构的（辅音元音辅音），需要1-3个字母来代表一个字的“发音”，就如有些英文字母就是多音节的。而汉字是都是单音节的，造出来的字也是单音节的。

古埃及造字时的音符组合只有大约70个，用字母拼出来。而汉字声符选择有无数个，同音字多得很，单音节语言的特性。

学术上，古埃及造字法的意符叫determinative限定符，它却不发音，必然加在尾部，而汉字形旁声旁摆放很灵活。这个区别非常关键，中国人看见一个符号直接就念出来，意思也知道。古埃及人先要看几个符号念出音，然后再看不发音的限定符，脑子里的直觉路径不一样。

这种古埃及“形声字”，它根本就不是新字！它只是原有符号的排列组合，是一种spelling！这就是本质区别，中国人在造新字，而地中海世界的古埃及人、苏美尔人符号没有发展了，在搞类似字母文字的排列。这种排列还干得不太好，规矩一堆。

古埃及文字、楔形文字象形符号有好几百上千，排列不好，读得不顺、理解不容易。拼写又复杂，学术性评估，真不如干脆字母化变成20-40个符号算了。

这就是字母文字横扫天下的原理，在spelling搞字符排列表示意思的体系里，它是最优方案。只要搞排列，就会字母化。而中国独家走出了无限造字的更优方案，回头看非常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