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临死前,令陈平、周勃杀掉大将樊哙,并取回首级。二人一合计,只是将樊哙投入囚车,慢悠悠地往长安走,樊哙不解,以为是陈平故意折磨他,陈平怒骂道:“莽夫,我这是在救你!” 公元前195年,秋。长乐宫的药味,已经压不住龙榻上那股衰败的气息。 汉高祖刘邦靠在床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与死神角力。他看着窗外凋零的梧桐,眼神浑浊,却藏着一丝未尽的杀意。 他招来陈平和周勃。 这两个人,一个是大汉的智囊,一个是最稳的将军。 刘邦从枕下摸出一卷用蜡封死的竹简,递了过去,声音嘶哑:“陈平去燕地,斩了樊哙。周勃,你到了之后,立刻代替他,接管兵权。” 周勃接过竹简,手猛地一沉。他知道,这薄薄一卷,既是诛杀令,也是兵符。 出了宫门,冷风一吹,两人才惊觉背后已全是冷汗。他们没回府,也没去衙署,而是钻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车厢里,周勃展开竹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诛心:“樊哙与吕氏结党,朕死后必为大患,着陈平就地斩杀,提头来复命。周勃即刻代其将印。” 周勃“啪”地一声合上竹简,脸色发白:“陛下这是为何啊?樊哙可是跟着咱们从沛县杀出来的兄弟!” 陈平没说话,只是捻了捻手指,车厢里只有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咯噔”声。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又轻又冷:“陛下杀的不是樊哙,是‘吕’哙。” 周勃一怔。 陈平接着说:“陛下最放心不下的,是戚夫人和如意。他怕自己一走,吕后会立刻动手。樊哙是谁?吕后的妹夫,手握重兵的猛将。陛下这是在临死前,为戚夫人拔掉最锋利的一颗牙。” 周勃懂了。这是帝王心术,是为身后事的铺排。他握紧了剑柄:“那就只能照办了。” “照办?”陈平瞥了他一眼,“杀了樊哙,我提着他的头回去。陛下龙驭上宾,吕后临朝,你我的人头,就是她祭奠妹夫的祭品。你敢赌吗?” 周勃的冷汗又下来了。 这道旨意,是个死局。执行,得罪吕后,死。不执行,欺君罔上,也死。 车厢里陷入了死寂。 周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陈平却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我们接旨,但杀人的刀,不能由我们来挥。”陈平一字一顿地说,“周勃,你只管去接管兵权。我,只绑人,不杀人。把他装进囚车,押回长安,让陛下自己处置。” 周勃脑子没转过来:“可旨意是就地斩杀啊?” “陛下病重,万一他只是一时之怒,我们把人杀了,就再无转圜余地。”陈平的声音压得极低,“若我把活人带回去,陛下要杀,再动手不迟。若陛下驾崩了呢?” 周勃恍然大悟。 把活着的樊哙押回长安,是对刘邦最后的尊重,也是给吕后最大的台阶,更是给自己留的唯一活路。 “就这么办!”周勃一拳砸在车板上。 燕地军营,樊哙听完诏书,整个人都懵了。他戎马半生,身上刀疤无数,却从未想过,最后等来的是自己人的剑。 陈平宣完旨,周勃立刻上前,取走了樊哙的将军印。 士兵们将樊哙五花大绑,推上了一辆囚车。 周勃留在军中稳定大局,陈平则亲自负责押送。囚车启动,车轮碾在沙土上,发出“吱呀”的呻吟,走得比一个老翁散步还慢。 樊哙在车里颠簸,起初是愤怒,后来变成了屈辱。他看着陈平不紧不慢地骑在马上,终于忍不住了。 “陈平!”他抓住木栏咆哮,“要杀就给个痛快!你让车走这么慢,是想故意折磨我吗?我樊哙哪里得罪过你?” 陈平勒住马,与囚车并行。他没动怒,只是冷冷地看着樊哙,一字一句地骂道:“莽夫,我这是在救你!” 樊哙愣住了。 陈平没有再解释。他知道,樊哙的世界里只有刀剑和忠义,看不懂长安城里那盘用人命做棋子的棋局。他要的,就是这个“慢”字。 他们走了好几天,终于等来了那匹从长安追来的快马。 信使带来了刘邦驾崩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陈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了。他立刻下令,将樊哙从囚车里放出来,自己换上快马,朝着长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跪在吕后面前,用行动证明,他从未是吕氏的敌人。 几天后,一纸赦免令,恢复了樊哙所有的官爵和封地。 那年冬天,樊哙在府里宴请宾客,陈平也去了。 酒过三巡,樊哙端着酒杯走到陈平面前,一饮而尽,然后深深一拜。 他什么也没说。 陈平坦然受了他这一拜,也端起酒杯,回敬了他。 两人相视一笑,也什么都没说。 有些救命之恩,不必言谢。因为在那条慢悠悠的囚车路上,陈平救下的,又何止樊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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