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6年的秋猎刚歇,窝阔台的大帐里已摆开宴饮。银壶倒出的马奶酒蒸腾着白雾,他捏着酒盏斜倚胡床,听耶律楚材捧着新造的税册奏报:“燕京十路课税已入库,足供西征军需。” 帐外忽然传来争执,侍卫押进个商贩,怀里还抱着半筐沾泥的西瓜。“大汗,这厮竟要价两颗珍珠!”侍卫怒喝。 商贩吓得瘫软,连称不知天高地厚。窝阔台却直起身子,瞥见商贩补丁摞补丁的袍子,忽然笑了。 他摘下皇后耳坠上的珍珠递过去:“西瓜甜,值这个价。”皇后蹙眉劝阻,说商贩定会贱卖。“他等不到明日领赏。”窝阔台摆手,看着商贩抱着珍珠狂奔的背影,又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钱财生不带来,不如换人心。” 耶律楚材趁机将一份奏折推到案前,是关于“羊羔儿利”的。西域商人放贷,利滚利逼得百姓卖妻鬻子,地方官屡禁不止。 窝阔台的酒意淡了些,指尖划过税册上“民户三万”的字样,忽然拍了案:“本利相等便止,无力偿还的官府代偿!” 这时有人来报,西征军俘获的钦察贵族求见,愿献黄金千两赎身。窝阔台却摇头:“黄金留给商队通驿道,人让他去驿站养马。” 他想起耶律楚材说的“丝绸之路畅通,胜似攻城略地”,又补充道,“告诉拔都,别毁了布达佩斯的商铺。” 宴饮至深夜,耶律楚材见窝阔台已连饮十数坛,忍不住上前夺盏:“铁器尚锈,何况人乎?”窝阔台瞪着眼骂了句,却终究放下了酒壶。 他指着帐中堆积的绸缎瓷器:“当年父汗说我能守业,如今税册厚了,可诸王总骂我偏护汉人。” “大汗是在养天下。”耶律楚材轻声道。窝阔台望着帐外星空,忽然抓起税册往酒案上一放,酒盏倾倒的酒液漫过“盐铁专营”的字样。 “明日让回鹘商队把这些绸缎运去欧洲,换些西洋的玻璃回来。”他顿了顿,又道,“再拟诏,赦免秦陇降民,不准屠城。” 那晚的酒最终没喝尽兴,但第二日清晨,十路税使的令牌与保护商旅的诏命一同送出了大帐。 马奶酒的醇香渐渐散在风里,而税册上的墨迹,正悄悄改写着草原帝国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