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93年，刘邦的大儿子刘肥，不是吕后亲生的，进京来朝拜。在一场家宴上，吕后看着刘肥不顺眼，却笑着说：“刘肥啊，我可真是喜欢你。要不你给你妹妹鲁元当儿子吧？” 这话刚落，殿里的烛火都像是颤了颤。刘肥端着酒爵的手“咚”地磕在案几上，酒液泼出来，在案上的青铜豆旁漫开一小片湿痕。他今年都三十二了，鲁元公主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比他小了快十岁，吕后这话哪是喜欢，是拿刀子往他心窝子扎呢。 他慌忙起身，袍子扫到身后的矮凳，“哗啦”一声响，人却顾不上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砖上的动静闷得慌，他却觉不出疼，满脑子都是刘邦刚死那会儿，吕后把戚夫人做成“人彘”的事——那模样，宫里的老宫娥提起来都打哆嗦。 “母后说笑了。”刘肥的声音发紧，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身前的地砖上，“儿臣是兄长，鲁元是妹妹，哪有兄长给妹妹当儿子的道理？定是儿臣哪里做得不对，惹母后不快了，儿臣给母后赔罪。”说着就往地上磕，额头撞得“砰砰”响，没几下就红了一片。 吕后端着茶盏，指甲蔻丹红得刺眼，慢悠悠地吹着浮沫。她没让刘肥起来，也没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磕。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噼啪”声，陪宴的几个宗室子弟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谁都知道吕后恨刘肥。当年刘邦还在沛县时，刘肥跟着生母曹氏过活，后来刘邦当了皇帝，虽封了他齐王，辖着七十多座城，可在吕后眼里，这就是个占了她儿子刘盈便宜的野种。 鲁元公主坐在吕后旁边，手里绞着帕子，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她知道母亲是冲着刘肥来的，可把她扯进来当由头，实在难堪。想替刘肥说句话，眼角瞥见吕后投过来的眼神，那点心思又咽了回去——她哪敢违逆这位母亲。 刘肥磕得头晕眼花，心里却清明着：吕后这是嫌他占的地盘太大了，借着家宴敲打他呢。当年刘邦分封时，把最富庶的齐地给了他，辖下人口多、物产丰，比吕后亲生的刘盈那点封地阔气多了。如今刘邦走了，吕后攥着实权，怎么容得下他这么个“外人”占着好地方？ 他猛地停了磕头，抬起头时眼里带着血丝，却咬着牙说：“儿臣知道了。齐地富庶，儿臣德薄，怕是守不住。儿臣愿把城阳郡献给鲁元公主，做她的汤沐邑——就当儿臣给妹妹尽点孝心。” 这话一出，吕后端茶盏的手顿了顿，嘴角终于牵起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城阳郡是齐地最肥的一块，产盐又产粮，刘肥肯把这块地献出来，算是戳到她心坎里了。她要的从不是让刘肥认妹妹当娘，是要削他的权，让他知道谁才是宫里说了算的人。 “你倒还有点兄长的样子。”吕后放下茶盏，声音松快了些，“起来吧，地上凉。” 刘肥这才敢慢慢爬起来，膝盖早麻得没了知觉，可后背的冷汗却消了不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吕后没打算彻底放过他，可把城阳郡献出去，至少能保一时安稳。 后来刘肥回了齐地，没多久又听说吕后把他的济南郡划了出去，封给了吕家的侄子。他咬着牙没作声——只要能保住性命，丢点地盘算什么？当年刘邦的儿子里，戚夫人生的刘如意被吕后毒死了，赵幽王刘友被圈在宫里活活饿死，他能活着就已是侥幸。 倒是鲁元公主得了城阳郡，派人给刘肥送了些齐地的特产，附了张字条，就三个字：“谢兄长。”刘肥看着字条叹口气，把东西收了，却没回信。经了家宴那回事，他和鲁元之间那点微薄的兄妹情分，早被吕后那番话搅得变了味，往后也只能隔着君臣、隔着提防过日子了。 其实刘肥心里清楚，吕后对他的忌惮，说到底是皇权里没“亲情”这回事。刘邦活着时，他是皇长子，占着齐地合情合理；刘邦走了，他就成了吕后眼里“非我族类”的威胁。别说他不是吕后亲生的，便是亲生的，要是占着齐地不肯松手，怕也落不着好。 那场家宴后没几年，刘肥就病了，郁郁寡欢的，不到四十就走了。他死的时候，齐地已经被吕后削得只剩一半，可至少，他没像其他兄弟那样落个惨死的下场。或许在那个皇权攥在女人手里的年月，能把命保住，就算是赢了。 参考书籍：《史记·齐悼惠王世家》《汉书·高五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