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温润疯批世子】*【甜软灵秀通房】的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狗血大乱炖!
外人都道,世子崔琰把个通房疼得如珠如宝。
可跟了崔琰三年,云蓝深知,她同他案头上那方猫戏蝶的暖砚一样,是公子哥闲来无事把玩的物件。
她要把自己一点点磨成他喜欢的模样,才勉强算个称心的玩物。
云蓝自知身份低微,哪怕得知他要娶妻,也只想凭他那点怜惜,有个角落安静度日。
直到那日,他对着千娇万宠的郡主言语郑重,“既要成婚,自然是如你所愿,清理干净。”
云蓝揉揉青紫斑驳的膝盖,不愿再自欺欺人。
默默回屋开始数银子。
困在这高墙大院中,一辈子如履薄冰?
算了。
韶华易逝,她还是早作打算为妙。
-
崔琰不喜欢失控。
在外,他是温润的国公世子,惊才绝艳的探花郎。
私下,癖好却怪:她的笑靥很甜,但杏眸含泪更能让他起兴致。
崔琰自认对她不算动心。
他只是喜欢她绵软乖巧的性子、床帐里的顺从,还有情到浓时酥软的一声“阿琰”。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又谨慎规矩。
做个妾室很合适。
果然,得知他要娶妻,她不安却乖乖应下。
崔琰想,身份低微也罢,往后再替她筹谋便是。
可是,没有往后了。
办差归来,佳人已逝,迎接他的只有寂寥庭院。
再见她时,她正笑靥如花牵着旁人的手叫阿晏哥哥。
崔琰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筹谋不仅是镜花水月,还是自作多情。
她竟敢拿他做替身。
-
崔琰来时,她正在昏黄烛火下绣嫁衣。
漫天飞雪中,清隽公子锦袍沾血,神色淡漠立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着脸色骤然苍白的少女,崔琰笑容温和,语气冰冷,“原来你叫的阿晏,从来都不是我?”
那时崔琰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亲手剜掉眼尾痣,任凭鲜血淋漓却恍若不知,只为问一句。
“云儿,如今我可有半分像他?”
注:女主本名随云暮,文中会解释
排雷:
1.狗血,古早,火葬场HE,有强娶豪夺含量,介意慎入
2.双c
试读:·
“恰好这边缺了几个颜色的绣线,难免有些跳色的,昨日银管忘了领,你去一趟吧。”彤管转身拿了对牌塞到她手中,极快的眨了眨眼睛。
云蓝走在往门房的小径上时,心底还是有些不安,但好在此刻时逾午后,离崔琰下衙还有一段时候。
府里主子们尚在歇息,下人们也不忙着做活,加之小径清幽,枝头鸟雀尚静,并没有什么人走动。
“多谢妈妈,您自去买茶吃。”
垂花门外的门房里,云蓝塞了粒碎银子给门口守着的那婆子,婆子掂量了一下,乐呵呵去了。
云蓝一推开门,便看见个中年汉子在屋里杵着。
他弓着背团着手,一件鼓鼓囊囊的酱色旧棉袍上面贴了几个补丁,领口边缘黑得发亮,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年年,你如今过上好日子,就把三叔忘了!”随三搓搓干巴巴的枯手,谄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凑了上来。
“三叔可有什么事?”一股子酒味混着哈喇味扑面而来,熏得云蓝直皱眉。
她盯着随三瘦得怄进去的灰眼珠子,不愿同他多说半句,神色平静地往后退开半步。
随三围着云蓝绕了个圈,上上下下把他这便宜侄女刮了一遍,登时悔得想跺脚。
从前他知道定国公府豪富,如今一看比他想的可有钱多了!这小蹄子只是让人睡,都不用生孩子就给养的溜光水滑,头发乌沉,牙也白得发亮,竟然还穿得绸缎!
当时怎么才要了十五两!委实可惜了!
随三嘬嘬牙花子,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嘻嘻道,“三叔担心你受苦,白天黑夜的睡不着,如今见了你光鲜,便是下去见你爹也放心了!”
“如今也见着了,三叔且回吧。”
见他提起爹爹,云蓝语气带了怒火,没有一丝迟疑。
赌鬼的话她一句都不信,他不过是想从她这榨出点钱去赌。
“别别别,你爹的书你不想要了?”
“我爹爹的书不都被你卖完了?这又是从哪个旧书摊子淘来的?”
云蓝神色越发冷淡,转身就要出门去。
眼见着云蓝要走,随三急了,一双指甲带黑泥的枯爪伸着就去扯她的袖子,往她身上攀扯。
云蓝被他这一抓脸色都变了,猛得把他甩开。
“这次千真万确是你爹旧物,不信你看!是秀水村同乡带来的,托到你婶子手里的!”
随三赶忙从袖筒中退出一卷《幼学琼林》,那书蓝色的封皮已然褪色,书脊处也有些松散。
他把那书页抖得哗啦啦作响,纸脆得像是要裂开。
“你借三叔三十两就成!”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爹爹学生的誊本,不晓得是从哪个故纸堆里翻出来的吧。”
云蓝秀眉微拧,把书拿了过来翻了翻,温温吞吞道,“这几年想用这个借口来贴国公府的有不少,三叔愿意呢,一两银子当我做善事,不愿意就算了。”
“哪里是借口!”
随三咬牙跺脚,“二两!”
等随三拿牙咬着那块碎银子,一脸急色往外跑时,云蓝攥着书的指尖才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三叔。”她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随三回头,神色不耐。
“婶娘近来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我已经给她寻了享福的好去处!”
随三一溜烟跑了出去,再不回头。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云蓝硬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散了,她腿一软瘫坐在凳子上,手指近乎急迫地,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纸页。
扉页的右下角端正稚嫩的两个字:
年年
是她的乳名。
书确实是爹爹学生的誊抄本没错。
只不过,那个学生是阿晏。
-
绕到针线房领了绣线,云蓝依旧抄了小径快步往回走着,刚一绕过假山,就看到一个婆子在拉拽个红杉年轻女孩。
“老子娘费尽心思把你送出去攀高枝,你回头就忘了家里人?”
“五两还不够?你真以为我是金子打的?”
“你上进些!再说了,自小你弟弟有一块糖都分你半块,等阿牛将来发达了……”
“发达了我这辈子也是奴才秧子!”
她们吵得急,说话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灌到了云蓝耳中。
一愣神的功夫,就见那婆子伸手冲着年轻女孩头上的钗去,女孩偏了头躲开,却还是从手上撸下来一个戒指递给了她,然后不知低声说了什么,那婆子才悻悻离开。
待转过脸来,云蓝才发现,红衣年轻女孩竟然是白露。
“你都看见了?”白露冷哼一声,掩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见什么?”云蓝摇了摇头,故作不知,有意把事揭过去。
她确实不喜欢白露,但也犯不着用这种没意思的事刺她。
白露松了口气,许是见云蓝竟没什么恶意,她抱了膀,身子斜靠着假山,找补一句,“呐,不是我说,你这头上怎么连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她翻了个白眼,晃晃玉葱般的手指,才想起戒指已经没了,只好抬手扶了一下鬓边的金钗,“瞧瞧我这个,足金的!”
云蓝方才那一点点微弱的同情心立刻就散了,她懒得同白露说话,刚要头也不抬的往前走去,视线中一双厚底靴堪堪停在眼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把头抬起来给爷瞧瞧。”
云蓝抬眼望去,那人松松垮垮一袭月白色锦袍挂在身上,初春时节摇着柄折扇,还算惨白脸盘上眼下一团乌青,竟是个年轻男子。
“二爷安。”
白露扭了腰肢儿往前一步,云蓝这才跟着福了身子。
崔璋眼睛在白露身上转了一圈没做停留,就直勾勾盯着云蓝,他笑着往前两步,“怎的连我也不认得?府里二爷没听说过?”
云蓝见这位二爷说着话,眼睛不停在自己身上扫,登时汗毛直竖。
二爷崔璋她听过,但从未见过。
定国公和大长公主只有一子,先头这位世子娶了崔琰的母亲做夫人,却不成想世子夫人在崔琰十岁不到就撒手去了。等继室杜氏进门不久,先世子也没了,只留下遗腹子崔璋。
因而杜氏愈发宠溺,这位璋二爷自十三岁就内宠不断,偏二夫人何氏善妒,这几年从他院子横着抬出去的就有不少。
“你是哪个院子的?”
崔璋目不转睛的盯着云蓝,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这丫头纵穿了厚重鼓囊的丫鬟衣裳,身盘凹凸有致,腰竟只有一掌宽,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货色。
如今她一抬头,怯生生一双杏眼儿水汪汪雾蒙蒙,直把他看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奴婢是问梅阁的。”
被他黏腻的眼神惊得冷汗乍起,云蓝赶忙退开半步。
白露神色一变,伸手拽了她的手腕,两步挡在她身前,娇滴滴道,“二爷也不问问我,果然只爱新鲜的!”
说罢甩了甩帕子,掩着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媚意横生。
香风略过,崔璋登时心猿意马,扇子抬了她的下巴,调笑道,“那你就给点新鲜的让爷尝尝,不如晚上我叫了尹二……”
手臂骤然一疼,低头,云蓝看到白露抓着她的手指节泛白,染了丹蔻的指甲狰狞异常,在她素白手腕掐出几个印子来。
云蓝有些手足无措,又生怕袖中那书掉出来,却也只好顺势往白露身后躲去。
“二弟这是在做什么?”
前面迎面走着一道修长挺拔极高大的身影,像是寒冬中的柏。
她心头一紧,赶忙甩了白露的手,攥紧袖口,迎了上去低头行礼,小声道,“世子安。”
“大哥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找人通传一声。”崔璋骤然换了面孔,讪笑谄媚着。
崔琰并不接话,只凉凉看了他一眼,崔璋的语气便渐渐弱了下去,威压浓郁甚重。
“弟弟这便先去家塾了……”
看着崔璋落荒而逃的背影,云蓝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却听崔琰身旁那玄色锦袍的男子嗤笑一声,“你这好弟弟果然勤奋,快申时还要扯着个丫鬟去书塾。”
身后几人便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美人?”
几道目光落在身上,云蓝下意识抬了头。
崔琰身旁竟还站着个形貌昳丽,气势十足的玄衣甲胄男子,同崔琰这“玉郎”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云蓝这才反应过来,手上端着盒子,只好矮下半截福身请安。
“怎么在这里?”崔琰的声音听起来辨不出喜怒。
“奴婢去绣房领了绣荷包的线。”
云蓝掌心微湿,她掩着袖子抬了手中木盒,里面净是天青碧水蓝的色。
“锐臣,你这丫鬟实是个美人,也难怪送你的都看不上眼。”
玄衣男子手中马鞭敲了敲掌心,懒洋洋道,“瞧瞧,宠得连个头都不肯给咱们磕”。
云蓝闻言心底一惊,刚要下跪,就听他道,“有客人,你且回去煮些茶来。”
他脸上还挂着笑意,一副持重温文的翩翩公子模样,云蓝却分明感受到了他语气中寒霜意凛然。
崔琰眸色深沉,扫过她的面庞,紧接着藏青披风极高大的便挡在了她眼前,遮住了那几道肆无忌惮的视线。
“是。”
心头略略安定,云蓝矮了身子行礼,转身离去。
纤瘦背影垂首疾走而去,玄衣男子嗤笑一声。
素来同崔琰亲如手足的广平王世子萧缙起了头,身侧几个世家公子便大了胆子跟着笑了起来。
如此年纪,谁家里没豢养着几个娇娘?
何况赠妾原是风雅事,本就有诗道,千金骏马换小妾,醉坐雕鞍歌落梅。
他们这几个自小一道大的,家族政见也是一道,腻了换着玩也不在少数。
“萧缙。”
崔琰静静一句打断了几个人的嬉笑,看向萧缙的眼神凝了霜。
他在直呼皇室名讳。
四下忽地悄然无声。
云蓝匆匆回了院子时,喘息还未停止,心跳得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样。
想起他的语气,云蓝努力把空气吸进肺里,手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她的脑海中纷乱得空白一片。
她违拗他的吩咐出了门,他方才是在生她的气吗?还是嫌她没请安,害他在友人同僚面前失了面子?
若是从前,云蓝并不觉得有什么,崔琰不要她跪,她便自然而然的省了这一道。
可如今她心里却慌得厉害。
脑袋发懵,脚步不停,等云蓝反应过来时,竟已是到了屋子里。
“云儿,是你家里有什么事吗?”
彤管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云蓝想的出神,竟是被吓得一哆嗦。
啪嗒。
书掉在了地上。
“确实是家中的旧物。”
云蓝她蹲下身把书捡起来,想了想,还是冲着已经躺下的彤管解释道,“只不过是小时候抄的蒙本,留个念想罢了。”
“你那黑心叔父骗了你多少钱?”
彤管猛地起身,她半撑着身子,语气颇有些紧张,“我可跟你说,碎银子不容易攒,前日我娘还说防着夹带,如今出府要核对主子的赏,都是有数的,你省着点!”
“没多少。”云蓝呆呆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正说着,菱花窗下人影晃动,银管的声音传了进来,她颇有几分不耐道,“成日介闲逛,人也不知道去哪里顽!世子回来了,叫你去沏那什么枫露茶!”
云蓝和彤管四目相对,心下俱是一紧,她赶忙选了建盏黑釉的一套茶具往耳房走去。
一件件理好茶具,配了茶点,云蓝查了两遍方才端了托盘往正厅走去。
刚缓步到门外,就发现书房门开着,松烟也不在门口守着。
自打河东送过那次信之后,崔琰并不避着她进书房,反倒是因着她的细致,多叫她整理桌案文书。
但屋子里没什么声音,云蓝不免忐忑。
他还在生气吗?里面的还是方才那群人吗?
那些轻笑着的面孔莫名在脑海中渐渐同崔璋重合,被窥探的黏腻和惊惧一点点浮起,云蓝有些畏惧。
深吸一口气,云蓝双手无声的抠进托盘雕花的缝隙中,掌心在难以察觉的轻颤。
脚步像是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她缓步进门。
临窗榻上,崔琰已然脱了大氅,只着一身月白锦袍,气定神闲执棋落子,墨玉棋子在修长指尖映出微弱弧光。
整个屋子只有他对面的那玄衣男子,那人此刻正大马金刀抬腿置于案上,手里的马鞭和掌心铠胄碰出清脆金戈声。
从前在大长公主院子中,见客人是一定要跪的。
她是不该这样。
把茶盏放在他的右手旁,云蓝定了定神,膝盖微弯要跪在他腿侧。
膝盖还未磕在青砖上,一双大手向上托起了她的手肘。
温暖,有力,不容拒绝。
崔琰将她扶了起来。
他掌心的温暖隔着衣服透进来,云蓝的心也变得安定。
温杯投茶,洗茶冲泡。
素手之间墨釉温润,新绿翻滚,茶香四溢,自是令人赏心悦目。
云蓝煮茶的这项功夫还是崔琰手把手教的。
崔琰常说她生了张刁嘴儿,慢吞吞堵人堵得一肚子气,吃茶煮茶却算有灵性。
待枫露茶出了三遍色。
一时间屋内只余茶香袅袅,棋子轻敲。
“罢了!下不过你这老谋深算,浑身上下只剩心眼子的。”
萧缙起身,毫不客气的捏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边吃边冲云蓝笑道,“从前在京畿衙门时,那些垫饥的果儿都是你做的吧?”
看云蓝一脸不解,他补了一句,“锐臣不吃,别人又不敢,就都便宜我——”
原来从前的那些点心,他都没吃吗?
云蓝怔忪了一瞬,就听崔琰的声音淡淡插I了进来,“你卷宗可曾看完了?”
萧缙瞬间哑声。
“你来与我洗手。”
崔琰起身望着她,三五颗棋子顺着长指滑进棋盒,玉石碰撞间发出略闷的响。
云蓝赶忙捧了巾帕跟去了屏风后。
“不再看两眼?”
崔琰语气温柔,他低头接了松江绫慢慢擦手,玉色手背青筋绷起。
其实他鼻梁硬挺,颌线清隽,桃花眼中没了笑意的时候,是很凌厉的。
云蓝敏锐察觉到他的不悦,却有些茫然。
她怔了一瞬,依旧没明白他在问什么,只好抿唇小心翼翼试探道,“您要我看什么?”
“没什么。”
只一瞬间,崔琰周身那股子气登时散了,他薄唇扬起,微微颔首,“萧缙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不要!”
云蓝的声儿不自觉的微扬。
谁愿意看他?
云蓝长出一口气,原来他气的不是自己。
她分辨得清那些人看她的目光。
那些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或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或像是在看银子货物,实在令她厌恶。
脸上忍不住便禁不住露I出来几分,水汪汪的杏眼含了小小的讨好,狗腿道,“凭他是谁都不如世子好看,您饶了我罢。”
“我疼你,才容你放肆,往后在外面可不许这般。”崔琰低低笑了起来,温厚的暖意将云蓝淹没,“还有,说了让你少出门,下不为例。”
脸颊慢慢热了起来,云蓝忽而觉得。
他是为爹爹平冤的能臣,又是这样温文良善的体贴主子。
只要他心里有一点点她的位置,那么她恪守本分,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不过,”
熟悉的墨香气息如同柔软的毯子将她包裹,崔琰俯身在她耳边低沉道,“白日这话说过一次,往后夜里便要少说一次。”
空气安静了一瞬。
云蓝的耳朵滚烫绯红,微凉的大掌轻触着她,是崔琰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低声道,“去吧,不必搭理他。”
“嗯!”
云蓝脸上笑靥如春花般绽开,转身向外走去。
坐在茶水间守着茶炉子,半下午的日光,即便是透过窗纸仍略有些灼目。
云蓝微微闭目,心底忽而怅然。
或是敬仰感激,又或是爱慕,自入府以来,她的摇摆不定是那般毫无意义。
得宠一日,快活一日,趁着得宠攒些银子,就是这样一辈子了。已经很好了,这世道,有几个不苦呢?
云蓝叹了口气,也幸亏是他。
忽而想起彤管攒银子的话来,她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掌心是空的。
荷包不见了。
榻上,茶炉旁,往来的走廊。
都没有。
云蓝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慌乱之中,她努力的抑制自己发冷的双手,逼迫自己镇静下来。
没有丢,或许只是落在来书房的路上,不值什么钱的,没人会拿。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复,起身踮脚向外走去。
刚到书房窗边,就听到萧缙慵懒沙哑的声音响起,“……家里这个都宠成这样了,也没同你哭一哭闹一闹?”
云蓝的脚步顿住,踮起的脚尖轻轻放下,她屏住呼吸。
还是那样一道清清淡淡的男声,崔琰语气揶揄中带了丝轻浮,喉咙中有不屑的笑意,“又不是什么正经姑娘,是那边送来的漂亮小玩意儿,怎么弄都没脾气,好哄的很。”
-
云蓝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从书房离开的了。
她脑海里只有崔琰的声音,轻浮淡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怜爱。
可她连当面问一问崔琰为什么都不能。
她不敢。
她害怕他连敷衍她都不愿意,因为或许这就是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从一开始到如今,未曾变过。
“怎么失魂落魄的?”
彤管睡意朦胧从被子中钻出脑袋,烹完茶了回来歇歇脚?
“不打紧,忙得不知把东西胡乱塞在哪了,来姐姐这里找找。”
云蓝听到自己和彤管这样解释着,平静的一如往常,甚至还压低了声音,“姐姐快睡吧。”
“唔。”
彤管不再出声,好像是又睡了过去。
她静静坐在窗前,透过四方格子向外看去。
快要入春的时节风雪渐少,天气倒是出奇的好,院子里的腊梅已经打了花骨朵。
银管正揪着新分来的小丫头耳朵在训斥,听起来闹哄哄的。
院子里主子从未变过,可伺候的人年年有新鲜的补进来。
-
“长乐那小脾气,就怕你受不了,”
萧缙懒洋洋把手中残茶一饮而尽,冷哼一声,“也是太后娘娘宠的太过了些。”
“江氏阖家为国尽忠,江将军血脉只余她一人,太后娘娘又自来喜欢女儿家,宠些也当得。”
曾太后女儿夭折襁褓,长乐的母亲又是太后的莫逆之交,焉能不宠?
崔琰抬手斟了一盏递与萧缙,横睨了他一眼道,“娶妻娶贤。”
“换得皇伯父信任,又笼络了玄甲军几个统领,倒也合算,总比你再城门上挂几个蠹虫省事得多……只不过依着长乐的性子,锐臣,你这艳福上的享受怕是要少了许多。”
崔琰并未说什么,只端了茶细品。
萧缙倒是哑了嗓,暗自思忖起来。
崔琰出身世家,反倒去考科举,圣人打压世家,却重用崔琰,如今朝堂形势,两个人算各取所需。
有了长乐的婚事,关系更柔和些,一边是挚友,一边沾着宗亲身份,萧缙自然乐见其成。
萧缙眼神往点心上扫了一扫,调笑道,“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屋子里这小狸奴要养到哪里去?”
“她最是听话……”
崔琰刚要张口,身着玄衣的长随神色匆匆穿过庭院,站在了萧缙身边。
他便止了话头不再言语,只气定神闲吹着浮沫。
只见长随附耳同萧缙说了些什么,说罢便恭敬垂首立在了一旁。
萧缙先是面色发沉,不自觉捉了马鞭握在手中,听着听着忽而一笑,冲那长随挥了挥手。
“去,给咱们崔世子看看这样好东西。”
那长随躬身向前,低头抬手。
满是老茧的粗糙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枚十分不相称的,精巧的天青色荷包。
“方才手底下人抄了个赌场,收网却收到自家鱼池子里喽!”
见崔琰抬头,萧缙面色依旧懒洋洋的,伸手指了指崔琰身上天青色的锦袍,语气却颇为凝重,“锐臣,这青蝉翼可是贡缎,我记得明明白白,皇伯父只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