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1年,司马懿自知活不了多久了,想起曾被自己斩杀的曹家1000多口人,临死前,他给儿孙留下了两个无比英明的遗嘱:理好国政,司马家后人一律不准上坟! 洛阳城的秋意漫进太傅府时,司马懿正躺在铺着白虎皮的榻上。帷帐外的铜漏滴答作响,像极了当年高平陵政变前夜,他听着曹爽府里传来的丝竹声。指尖划过榻边的青铜剑鞘,那道深痕是讨伐公孙渊时留下的,血锈早就沁进了纹路里,擦不干净,也忘不掉。 侍立在旁的司马师和司马昭都低着头,靴底碾着地上的炭灰。老父的呼吸越来越沉,喉间的痰响像塞了团破棉絮,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房梁上的描金彩绘——那是曹家赐的府邸,梁上画的还是魏文帝曹丕亲定的祥云纹样。 “国政……”司马懿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曹家的架子还得端着,粥要慢慢熬,火急了会糊。”司马师赶紧应着,手里的玉圭捏出了汗。他记得十年前父亲装病卧床,对着前来探病的李胜咳得撕心裂肺,转脸就抄起刀部署兵变。这老头一辈子都在演,连快死了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司马昭却注意到父亲枯瘦的手指在被子上画着圈,像在数什么。直到那只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才吐出第二句话:“坟头……别来。” 这话让两个儿子都愣了。汉代以来,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把祖坟修得比府邸还气派?司马家从河内迁来洛阳,祖辈的坟茔在邙山占了半面坡,碑石都是请蔡邕的弟子题的字。可父亲眼里的凶光让他们不敢多问,那眼神里有东西在烧,比当年屠戮曹爽三族时更吓人。 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司马懿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痰沫,像破风箱在拉。“曹子丹(曹真)的孙儿……现在该会打酱油了吧?”他说的是被株连的曹家子弟,当年最小的还在襁褓里,被他下令扔进了漳水。司马师猛地抬头,看见父亲眼角滚下滴泪,砸在锦被上洇出个深色的点,旋即又被他用袖子抹掉,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下葬那天选在三更天,连棺木都是普通的柏木,没刷漆,更没刻墓志铭。八个家奴抬着棺材往首阳山走,脚踩在霜地上咯吱作响,连送葬的火把都只敢点半截。司马昭跟在后面,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只有邙山的影子压过来,像无数个没闭眼的冤魂在追。 后来司马炎代魏建晋,登基那天祭天祭祖,独独漏了司马懿的坟。有老臣上书说不合礼制,新皇帝只是摸着龙椅上的雕纹笑:“爷爷说了,怕吵。”他没说出口的是,每次路过首阳山,总觉得那片没立碑的荒坡在冒寒气,比太庙里曹家先祖的牌位更让人发怵。 永嘉之乱时,匈奴人打进洛阳,挖遍了邙山的帝王陵,曹操的高陵被翻出了玉枕,魏明帝的金俑堆成了山。可首阳山那片荒坡始终没人动,不是找不到,是当地的老户都说,夜里路过能听见铁链响,还能看见个白胡子老头在坡上转圈,见人就问:“我家坟头……没冒烟吧?” 倒是有个放羊的娃子说,他在坡上捡到过块断裂的玉佩,上面刻着个“仲达”(司马懿字)。那玉质粗糙,边角还带着磕碰的痕迹,不像王公贵族用的物件,倒像市集上三文钱能买俩的便宜货。 其实司马懿的算计,司马昭后来才慢慢想透。曹家的冤魂是一方面,更怕的是司马家自己人。当年为了夺权,亲兄弟都能刀兵相向,要是把祖坟修得太扎眼,保不齐哪天就被自家子孙刨了迁坟争风水。这老头到死都在防,防外人,更防家里人。 只是他没算到,百年后的晋明帝听王导讲起高平陵之变,捂着脸叹:“若如公言,晋祚安得长远!”那声叹息飘到首阳山,荒草里的野兔惊得窜起来,倒像是替埋在地下的司马懿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