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高考成绩不到本科线，爸妈劝他复读。
我的高考成绩足以上985院校，爸妈也叫我复读。
“我考了687分，为什么要复读？”
“死丫头真自私，你走了谁给你哥做饭？”
憋屈十八年，这个烂家，我不要了。
1
铃声响起，高中落幕。
同学们冲出教室，奔向在外面等待的父母。
我眼睁睁看着身穿大红色衣服的爸妈，张开双臂抱住哥哥，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不管我怎么挥手呐喊，他们都看不见我。
我找了很多理由，哄骗自己走去三公里外的公交车站搭车。
路上风起，沙子迷了眼睛，可我不敢哭。
公交车站那么多人，我必须保持最佳状态，才能挤上公交车。
车子开门，人群一拥而上，我咬着牙，将行李箱抱上公交车，才敢大口呼吸。
今天的公交车开得很慢。
我看着太阳下山，星星亮起，慢悠悠的公交车才把我载到目的地。
刚一下车，肚子就“咕咕”抗议。
等我回到家门口，我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这时，家庭群突然弹出几条信息。
『@朵雨 中午的碗记得洗了，然后把家里卫生打扫一下，明天洗被子晒被子。』
『我们出去国外玩几天，你没事别打扰我们。』
『还有，你已经成年了，以后每个月记得给家里转生活费。』
原来今天下午，爸妈是去接哥哥，不是接我的。
看着群里的消息，我居然觉得庆幸。
以前我一哭，爸爸就会拿小竹棍打我，骂我哭散了家里的财运。
现在他们不在家，我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2
这一夜，比以往每一夜都漫长。
我安慰自己，只要我赢哥哥一次，爸妈就会像爱哥哥那样爱我。
只是在爸妈爱我之前，我得先活下去。
我从网上找到一个超市收银员的兼职，凭着憨厚实在的优点成功入职。
听附近的人说，超市老板杨姐是扫把星，先是克死孩子，再是克死自己老公，被婆家赶了出来，娘家也不认她。
她只能自己谋出路，才在这边开了超市，为人十分刻薄。
入职培训时，“刻薄”的杨姐盯着我看了很久。
“你太瘦了，跟营养不良似的，还天天板着个苦瓜脸，收银的时候必须给我笑着。”
“是，杨姐。”
“工资……”
“包吃包住就行！”
“啧，我这不是黑店，该给你的我不会恶意克扣。”
我连连点头。
超市不大，杨姐只招了两个收银员。
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每人上八个小时，工资是三千。
我庆幸自己的好运，每天两点一线，终于来到了查分前夕。
同时，爸妈和哥哥也回家了。
『@朵雨 死哪去了？快回来做饭。』
我向杨姐请假三天，顶着大太阳赶到家里。
刚一开门，一只鞋子就砸到我脸上，把哥哥乐得直不起腰。
3
“踩过狗屎的鞋子味道怎么样啊？是不是很酸爽？”
哥哥话音未落，爸妈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用力擦脸，把脸擦得火辣辣，都抑制不住想吐的冲动。
突然“咔嚓”一声，哥哥举着相机拍下我的可怜模样，说是要贴在门口辟邪。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回到房间小声抽泣。
刚才桌上摆着披萨包装盒，他们明明就是吃饱了，骗我过来戏耍的。
这一天，我在委屈和饥饿中度过。
明天就可以查高考成绩了，只要我再坚持一下，明天爸妈就会爱我。
我编织出一个美梦，哄着自己睡觉，但是没有什么用处。
我还像以前一样做家务，等待高考查分。
爸妈一早就和哥哥坐在客厅，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
“儿子，你想好报考清华还是报考北大了吗？”
“不用担心，你不是说你这次有把握考满分吗？到时候清华和北大谁先打电话过来，我们就报考谁。”
“等填完志愿，我们再去旅游一次。”
哥哥支支吾吾的，没有接话。
爸妈看了，只以为他是不知道选哪个院校好。
哥哥什么成绩我是知道的，他一向是年级倒数前三，现在说什么考满分，估计也就爸妈相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考成绩出来了。
我认真地输入账号密码，把分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泪水模糊双眼。
687分，这个分数足以让我报考A大，报考那个我心心念念的985院校。
我走到客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
4
“没关系，儿子，这次发挥失常，可以复读一年嘛，到时候清华北大还不是任你选？”
哥哥颓废地坐在电脑前，爸妈在他身侧安慰他，电脑屏幕上是他的高考成绩，总分299分。
发现我的到来后，他们停下说话，齐齐看着我。
“有什么事？”
“爸，妈，我高考成绩出来了。”
“知道了，回去吧。”
爸妈敷衍地应了两句，转头又劝哥哥复读。
“我考了687分。”
“多少？”
哥哥突然站起来大声问我，把我吓一跳。
“687。”
“假的吧？你怎么可能考那么高分？”
“是真的，你看。”
我把手机递给哥哥，让他看我的成绩截图。
爸妈见状，也站在哥哥身后，把我的分数一科一科地念出来。
我满心欢喜地观察爸妈的表情，等待他们的夸奖。
小时候哥哥不开心了可以扯妈妈的头发，可以咬破爸爸的手臂，可以撒泼打滚。
我不开心了却还得做饭、打扫卫生，躲在小小的房间里偷偷哭泣。
我说我想要棒棒糖，爸爸说我败家，不肯给我买。
可是哥哥的一个玩具，就能换好多棒棒糖了，爸爸却从来不说哥哥。
我问妈妈，为什么爸爸对我和对哥哥不一样？
妈妈说，因为我是赔钱货，他们养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式，因为我证明了自己不是一直比哥哥差。
5
等了好一会，爸妈脸上不但没有欣慰，反而紧紧皱着眉头。
哥哥接受不了我的成绩，抓着我的手机久久不说话。
我刚想把手机拿回来，他突然抬手把我的手机重重摔在地上。
“你作弊！你作弊！”
哥哥把我推倒在地上，自己抱头痛哭起来。
我的手肘恰巧磕在电视柜的柜角，痛得我无力说话。
还没等我缓过神，爸爸一脚踹在我身上。
“赔钱货，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你哥哥生气。”
“早知道当初把你扔河里，淹死你算了，还不用浪费这么多年的大米。”
我不明白，同样是亲生的，为什么爸妈只疼爱哥哥？
心中的委屈喷涌出来，我大着胆子抬头看向爸妈。
“我明明考得比哥哥好，为什么你们不夸我？”
“你作弊还有脸说？刚才我踹你都是算轻的。”
“我没作弊。”
“你哥哥不会撒谎，他说你作弊，你就是作弊了。”
“我没有！”
我向爸爸怒吼，哪怕话语开口就被哽咽声淹没。
看见我哭，哥哥哭得更大声了，“哐哐”撞墙。
“对，你没有作弊，是我冤枉你，我该死，我现在就去死。”
“儿子，不要想不开啊。”
妈妈试图拦住哥哥，却只能被哥哥带着一起撞墙。
爸爸看见哥哥撞红了额头，心疼至极。
他把所有责任归在我身上，三步并作两步，把我按在地上，双手掐住我的脖子。
6
“真闹心，我直接掐死你算了。”
“不要……不要……”
我微弱的呼救声，被淹没在哥哥的哭声中。
我不想死，但是窒息让我的动作变得缓慢，我甚至不能抬起手了。
算了，就让我把这条命还给他们吧，下辈子投胎当条海里的小鱼好了。
“儿子，儿子你醒醒啊，孩子他爸，快带我们去医院。”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哥哥缓缓晕倒，爸爸不得不松开手，送哥哥去医院。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等我眼前恢复清明，爸妈和哥哥已经不见了。
我捡起地上的手机，还好，还能开机。
至于屏幕有没有摔碎，我不知道，因为上面原本就有很多裂痕，能看清内容就行。
四周很安静，空气好像有了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知道自己一直被家暴着，但我以为只要我赢了哥哥，爸妈就会像爱哥哥那样爱我，可是他们没有。
或许，不管我怎么努力，他们都不会对我有一丝丝疼爱。
他们早就把真相告诉我了，就在我的名字里，朵雨，多余。
我自嘲地笑笑，我是真傻啊。
我收拾好行李，回到超市。
杨姐突然出现在门外，惊讶地看着我。
“你不是回家查分了吗？怎么回来了？”
“嗯，查完就回来了。”
“怎么样？”
“能上我心仪的院校。”
“大喜事啊，怎么不去庆祝庆祝？钱是赚不完的。”
7
我扭过头没有回答，脖子上的掐痕若隐若现。
杨姐愣了愣，走过来抱住我，轻轻摸着我的头。
“我的超市还没出过大学生呢！走，我们去庆祝庆祝。”
“可是店里……”
“别可是了，你本来就请了假，今天没安排你的活。”
杨姐拉着我去烫发、做美甲，之后又带我去ktv，说让我喝酒解愁，唱歌解忧。
凌晨两点，我扶着醉得不成样子的杨姐回宿舍。
“小雨，你喝啊，喝了就不难受了。”
“杨姐，你醉了。”
“我哪醉了？我能自己走。”
杨姐嘴上说得好听，可她根本就站不稳。
把她放到床上后，我刚想离开，她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杨姐，睡觉了。”
“对不起，我今天看见你脖子了，但是我不敢问，我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杨姐，谢谢你，睡吧。”
杨姐呢喃着入睡，我坐在她身侧，从网上买了一个随身携带的摄像头。
以前是我眼瞎，看不清他们对我的厌恶。
现在我醒悟了，总得找找办法保护自己。
大概是我几天没回家，家务活堆积，爸妈终于想起我了。
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兼职的超市，摆出一副好父母的姿态，想叫我回家。
“朵雨，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们好担心你。”
“不结账请离开，不要妨碍其他客人排队。”
话音一落，排队的客人大声抱怨起来，爸妈和哥哥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
8
等得久了，哥哥竟然拿起旁边的口香糖，直接打开吃了。
“麻烦先过来付款。”
“一瓶口香糖而已，至于吗？你假装没看见不就行了？”
“请过来付款！”
这时客人离收银台都有点距离，但我义正言辞的样子还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众目睽睽之下，哥哥只好乖乖付款。
“朵雨，你看这客人也没几个了，你哥哥也付款了，我们回家吧。”
“我还没下班。”
“这么晚还不下班？这是什么破工作？我们不干了，走，回家。”
妈妈拉了我一下，我没动，她又开始好言相劝。
“你也不用担心，不过是复读一年而已，爸妈养得起你。”
“别闹了，回家吧，你不是想要新手机吗？明天就给你买。”
“你别再跑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了，你看看你现在的发型，跟站街的人一样。”
妈妈说得情深意切，周围人“恍然大悟”，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唉，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玩什么离家出走？真是不懂事。”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以为读了几年书，就能骑到父母头上了。”
“唉，我家孩子也是很叛逆，不过还好，我家孩子懂得自珍自爱。”
听到这话，妈妈适时地叹气抹泪，好像我真是什么混账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