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五百年缘怨《鸢缘鸢怨引千丝》作者:凡尘烮焰风火轮

芳芳看小说 2025-02-11 08:22:39

简介:

锦衣卫,朝中臣,科场生;闺秀女,俏丫鬟,他人妇......

究竟,谁,是谁的过客?谁,又是谁的命劫?

小家出身,长姐为后,却只能寄人篱下,这,是否就是注定的命运?

寄养他府,入宫数年,却离宫飘荡,这,是否就是一生的轨迹?

历经三朝,过客匆匆,却终究看不穿那些难言的造化弄人;

青梅竹马,谈婚论嫁,却仍旧掩不住那段尘封的恩怨情仇;

后来居上,相伴左右,却到底拗不过那份已死的执着相恋......

待铅华尽,百花残,他,可否还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精选片段:

“小姐,起了,是时辰去前院儿请安了!” 异常勉强地睁开了朦胧模糊的睡眼,我顺着素馨柔亮清脆的嗓音传来的方向,见铜盆和手巾已被安置妥当,她正满面愁容地朝床边走来。

  我欲逗她舒展笑颜,哼哼唧唧地伸出手说:“乖素馨,将我拉起来罢!”

  手腕被她的小手抓住,整个人被带着如牵线的木偶人般直直坐起。

  我一行别扭地任由素馨侍弄,一行逗着正紧蹙眉头的她道:“素馨,你年纪小小,力气倒着实是不小。”

  “小姐可是在说婢子年纪小?不是小姐自个儿?” 素馨面上终现些许笑意。

  我挺胸掐腰地捏着她似樱桃般冻的有些发红的小脸,调笑道:“可不是?你个三尺小童儿!” 她这个小学生,在我这个实际年龄二十岁的人面前可不就是萝莉小盆友?

  素馨淡笑着佯装躲避,抿了抿唇道:“小姐,您就饶了婢子吧!咱们可要快些子,若是迟了,前院儿里的那些人可又要甩脸子了!”

  念及此处,我如被猛泼了一桶寒彻骨的冰水骤然间清醒,急急从素馨手中扯过她正帮我摆弄着的衣裙,手忙脚乱地穿好,匆忙梳洗完毕。

  与素馨疾步向前院赶去,我拉着她半严肃半开玩笑地说:“素馨,前几日告诉你的规矩你可是又抛至脑后了?以后你无论在谁面前,都可自诩名字,莫整日婢子丫鬟的挂在嘴头边儿上。”

  素馨如一只被惊吓住的小猫,小心翼翼地抬着晶亮的眼眸瞧着我说:“小姐,婢……知道您心里头气不过,想给前院儿的那些人添些堵,但是……这……最基本的礼数……”

  我冷笑道:“我们还怕那起子人不成?素馨,你说我是意气用事也好,无规无矩也罢,勿管怎样,你是长姐从宫中特特地调出来专指派给我的,府里那些丫鬟婆子自是及不上你,甭管是大夫人还是她的那些走狗卒子你都莫怕,在他们面前我们既然无论如何都没个好儿,那咱们就讨些口头便宜占占!”

  素馨的脸色早已变了几变,着急地拽着我的衣袖压低声音说:“我的小姐!您就小声个些儿吧!婢子知道了!但……小姐您自是不会有什么,就怕二姑娘那儿……若是因此而在背里受前院那些人的奚落和刁难,又如何使得?”

  提起那个二姐,我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道:“罢了!在言行上我会小心些,不给他们空子钻便是了!”

  弯弯绕绕已来至分隔前后两院的碧波湖边,此时,清早的朝阳还未冉冉升起,天边只隐隐泛着些柔亮滑腻的瓷白,初春的早晨依旧寒气逼人,一阵阵还裹着湿气的凛冽之风如带了刺的刀子一般硬生生地往脖颈子里钻,我将衣襟使劲拢了拢,抖抖肩缩了缩脖子,拉着素馨疾步至横跨碧色湖水的白石桥上。

  充满着衰草气息的寒意扫过鼻尖,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甚是响亮的喷嚏,周遭骨白色苍凉的石桥衬的这天气寒的愈发彻骨,甚为神伤地喟然长叹,可笑命运竟如此待我,莫名其妙地落到这昏暗腐朽的明王朝也便罢了,还要每日受此等封建文化旧礼仪的荼毒,实在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婢子恭请四少爷福安!” 素馨似小猫儿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之时,我才看到桥头上正立着相较于我这个身体的主人只稍长几月而已的“一休哥”——杨家四少爷杹瑛,他的身后跟着“小萝卜头儿”一般的贴身小厮——金盏。

  金盏眼疾手快地对着我道:“小的敬请姑娘褆安!”

  我撇撇嘴走上前去,用着我还不甚熟悉的姿势和同辈间问安语说:“郁鸢即请四少爷安!”

  “郁鸢妹妹同安,咱们一道走可好?”四少爷立在桥头笑看着我,我颇有些无奈地颔首,与他同行。

  待一行四人入得堂屋,屋子里早已或站或坐地挤满了人,看着眼前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人,我恨不得立刻豪气冲天地一把将桌帏掀掉,跳到三弯如意腿儿的紫檀木方桌上,对着下面一众老小说:“老娘我来带头除四旧,从今日起无论长幼尊卑、男女老少,大家见面不用行礼,早晚不用请安,你们都free了!翻身农奴把家当!”我眯缝着眼睛,想着即将而来的欢呼声,忍不住偷偷笑了。

  “我的儿!这才刚开春,时辰又早,娘早就嘱咐过你不必温凊定省,你偏就不听娘的话!娘知你孝顺,可你还年幼,这些规矩自是不用死守着,快来娘这里!” 大夫人满面慈容地对四少爷招了招手,将四少爷似揽熊一般揽到了自己怀中。

  我冷哼一声,这大夫人的护短之意太过明显,眼前一屋子老小可都是大清早耐着寒意、抗着睡意爬起来,顶着霜花儿、踏着寒露来请安的。

  四少爷恭敬地给大夫人行了一礼说:“儿子给爹娘请安本就是应该,您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管,父亲需劳神费心之处则更多,您们就别再操心孩儿了,累着您二老儿子可就真是大不孝了!”

  大夫人甚是疼爱地抚了抚依偎在她另侧的杨家七小姐紫笑,满面含笑地看了一眼此时正襟危坐于主座之上的杨老爷,又将视线转回到四少爷身上,欣慰地说:“瑛儿,你大哥和二哥早早地就在外头省司任职,只有你和紫笑陪在娘的身边,看到我的儿越来越懂事,为娘的真真儿的欢心!”

  我冷眼瞧着这一夫一妻一儿一女嘘寒问暖了半晌,不知这大夫人是故意给我难堪,还是真的未曾看到一直立于堂中等着给他们请安的我和素馨。不知如此温情的戏码还要上演多久,我无奈地轻咳两声,努力堆砌起一个自认为无比恭顺的笑,将全部心思放到如何将礼行的自然而又不卑微上,顺口道:“郁鸢给老爷和夫人请晨安,老爷夫人吉祥!”

  我虽在名义上是这杨府中的客人,可如今瞧来,谁也不曾将我当成个客,来至此府,不仅不能养尊处优还需每日给根本就不待见我的大夫人晨昏定省,每每此时,我都要在心里头暗骂三百遍——万恶的明朝!

  但是,谁让我白吃白喝人家的呢?既然并无银钱给,那便用“请安”来抵吧!我也只得如此这般用甚为可笑的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

  “放肆!我们岂是那粗鄙下贱的阉人之流?”大夫人忽地站起身来指着我说。

  我被她如利哨般的嗓音吓的一个激灵,蓦地想起昨日素馨曾告诉过我“吉祥”一词是宫中内监才用的,后悔地连连哀叹我这个不长记性的脑袋和这张不争气的嘴!

  “夫人!”一直未曾说话的杨家大老爷终开了尊口,语中却含着威严。

  大夫人讪讪地抬眼瞧了一眼杨老爷,忙低下头来。

  “张家乃育我大明皇后之门,于国有功;其二女儿是锦阙媳妇,于我杨家是至亲;三女儿郁鸢又寄养在我府中,于我杨府是客,断不可对其无礼!”杨老爷威严且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墙上的水墨山水画都似抖了几抖。

  幸好,这个主人一直都是通情达理的。

  “是,老爷,为妻必会谨记在心!”大夫人面露羞愧之色,下面一众小妾、婆子、丫鬟、小厮和家仆等人亦都点头称是。

  此妇的演技真是高超无比,我甚为鄙夷地撇了撇嘴。

  “鸢儿,你毕竟是我朝皇后的亲妹子,张家门面虽小却是书香门第,你亦须懂大家之礼数,彰显端庄之气度,老夫既有幸接替张公养育你长大,斗胆以父亲的身份望你保持名门闺秀的风范!这规矩虽不急于一时,但也还需知晓懂得,不然白白让人家笑话!你每日得闲来前院找夫人细学便可!”杨家老爷满面慈爱却又不失威严地说。

  我心情复杂地点头道:“鸢儿多谢老爷抬爱,却实是从未敢失过自知之明,任凭鸢儿的长姐是皇后,二姐是贵府媳妇,可鸢儿在此地始终也只是客,断断不敢仰仗姐姐们在主人家作威作福。鸢儿感谢老爷和夫人的细心照顾和贵府的福泽庇佑,从今儿起,必定会好好研习礼数,不让老爷和夫人再为郁鸢操心!”

  心底里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若是跟旁人学也便罢了,偏偏是他那个不知究竟与我有何仇恨,处处刁难我的大老婆!暗自神伤地想,不知从大夫人那处学甚么封建荼毒规矩将会是怎样一番凄惨情形。

  大夫人然却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规矩之一便是有长辈或男子在场时,不得随意痴笑,方才你刚进屋时毫无章法地咧着嘴笑啥子?你需要记得,可不能似咱们府里那些轻贱女子生的没教养的小弟子孩儿一般!”

  听闻此言,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正紧握拳头、憋红了俊脸的二姐夫,还有立在他身畔双眼早已盈满泪珠的二姐,堂中的好些目光也皆落于二姐夫身上,看着大家的不言而喻,我不禁冷笑,这个大夫人真真是不一般,一张利嘴明的暗的能骂倒一群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对着依旧正襟危坐好似老佛爷一般的大夫人说:“你个huge老变态!老娘我忍!”

  “娘,方才瑛儿在路上给郁鸢妹妹讲了一个逗趣儿的笑话,就是昨日给您和紫笑讲的那个,定是那刻郁鸢妹妹又想了起来,因此才笑的如此怡悦。昨日娘和紫笑听了不是也甚为开心?”四少爷依偎在大夫人怀中好似在撒娇一般。

  同样依偎在大夫人怀中已五岁的紫笑突然抬起胖胖的小手捂着嘴咯咯咯地直笑,她应该是也想起了四少爷口中那个好笑的笑话,清脆的童声似铜铃一般。

  其实,我根本不知四少爷口中所言的笑话究竟是何,却佯装愧疚之色说:“回夫人,您也知郁鸢身世凄凉,没享几天被父母捧在心尖儿上的疼爱,自打入了杨府,虽然三灾八难的,但是好歹老爷和夫人从不嫌弃,待郁鸢一直像亲生女儿一般,况且放眼杨家世族中,四少爷像亲哥哥,紫笑像亲妹妹,还有这么多的姨娘叔伯、哥嫂弟妹,郁鸢一想到每日都可被这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包围,又想起四少爷给郁鸢所讲的逗趣的乐子,便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请老爷和大夫人责罚!”

  一抬头,视线与正蹙眉紧盯着我的四少爷对个正着,我微微一怔,从他那九岁孩童的明眸中我竟看到了满满的可怜之意。

  微怔片刻,我挑起嘴角轻笑,还不是他那个娘出言尖酸,待人刻薄,若非我如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论理论情都需得有长者看管照料,不得不寄居于杨府,否则,定不会这般忍气吞声,早早就离了这处处皆是冷暴力的狼窝。

  “你明白就好,就怕同某些两面三刀的人一个德性儿!一样地以德报怨!俗语里说‘记规矩容易,做行为难!’规矩礼数只单单记下可没用,关键是得看言行。素馨,你这小蹄子虽说是皇后从宫里指派来的,然你断不能自恃身份就藐视我杨府里头的规矩,记得时刻提点着郁鸢,如若不然,待日后你家小姐出了门子嫁到别家,再学这些个方方圆圆,那代价可就不是单单训诫两句咯!” 大夫人语气依旧如冰般寒冷,我却已然不放在心上,只是微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她此言似是在指桑骂槐,可却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在指摘谁。

  “婢子定会谨记在心!”素馨怯生生地回答。

  大夫人一拂袖子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回去罢!老爷既已吩咐叫你来我处学规矩,那你下午便来罢!”

  又是一番笑脸堆砌行礼后,我愤愤然转身而去。

  抬脚刚欲跨出院门,身后传来大夫人慈母附体一般,极其温柔和蔼的声音:“我的儿,留在娘这用早膳,王婆子今儿做了你喜吃的奶窝和脆团子,还有你爹昨儿个让人从关外带回来的玛瑙葡萄,可新鲜了!”

  我深深地咽了咽口水,大步离去。

  我这所谓皇亲国戚表面看似风光,实则,多少辛酸泪,都流肚子中。

明明几天前还和一群朋友胡吃海喝,东侃西诌,可没想到只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这阴暗、腐朽、落后的明王朝。

  那日和朋友们吃饱喝足后,几人大半夜心血来潮,去了七十多层的大厦顶楼俯瞰月夜霓虹、鳞次梓比,模糊记得我醉醺醺地开了谁的玩笑,然后就被嬉笑着踹了一屁股,却是一个没站稳自楼顶似蹦极般直直俯冲下去,最后醒来之时便在现下这杨府之中了。

  犹记得,在我小学孜孜不倦地读老爸那几本破旧的八十年代出版的人类未解之谜时,上面有几个实例,说一个现代的飞行员偶然穿越到二战时期的德意志战场,还有一架客机的全体成员飞到过去几十年前见证历史又诡异地集体飞回来的所谓“真人真事”,书上说科学家推测那是因物体突破了光速才会如此,难道,我被踹下楼的速度也突破了光速?便随即……穿越了?

  我可真是要感谢我那朋友的一脚,真道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脚回到解放前!

  那日我醒后,第一眼便看到头顶古色古香的镂空床架,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雕花床铺,绸缎被子,陶瓷枕头,绣花帘子,还有床前那扇水墨蓝紫小花儿夹杂刻花的秀雅屏风,我蹙了蹙眉,接连睁眼闭眼了好几回,却依旧糊涂懵懂。

  一个哭得花猫儿似的小丫头走到床前给我擦脸,对我哽咽着嘟嘟囔囔,一众人等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花猫小丫头”好似被我不明就里的模样吓着了,竟然伏在床前抽噎起来,嘴里断断续续说着“小姐,您可别吓婢子”之类的言语说辞。

  她被一个妇人骂下去后,有人将帐子放下来给我在腕上搭了个绢子,大夫诊了脉又挨个看了看我那细小的手指,继而又说了一番甚么为了诊治不得不斗胆请我露面诊治之类的话,随着帐幔卷起,我依他所言探出头,他细看过之后用大掌接连或摁或握了几个地方,问我是否疼痛,可否懂得他在说什么,我能否说话等几个问题,我偷偷瞄过去,此人正襟危坐、眼不斜视的模样甚是好笑。

  大夫诊视过后好像很满意,捋了捋胡须转身行礼道:“回杨大人,老夫诊脉后看了张千金的风、气、命三纹,因姑娘自荡着的秋千上摔落后伤了脑颅,此为奇恒之府,府内血气衰少,精神昏聩,又失了气血津液,此为土克水,阳击阴。但是好在张千金言语无碍,能明白老夫所问,思路顺畅,老夫恐是离魂症。”

  我趴在床上托着腮从床帘缝中向外看去,云里雾里一点都未听懂这老头之乎者也地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暗自揣度着倘或我不是在做梦就是所谓的“穿越”了。我的手和身体如此小,声音这样童真,与现实完全不符,可方才太医诊治和捏我头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切,完全不似是在梦中。

  “李太医,这可如何是好?”正与太医说话的应该就是太医口中的“杨老爷”了,这个高大壮实的山羊须大叔,三四十岁的样貌,少许银丝隐在密密的黑发之中,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深邃明亮,眼袋下垂,透着一股子干练老成、睿智严肃的气质。

  太医笑说:“杨大人莫担心,张千金此番情形必是元神之府仍有蓄血,待老夫开些安魂平复的方子,配合每日针灸四会穴,着以养血安神之用人参、龙齿等药安稳,再以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合等味入归魂饮,数剂可安。另,需使屋内通风散气,扬浊积,散火郁。”

  “李太医所言你们可都听明白了?”杨老爷满面严肃地对一众人等说。

  众人齐声应是,太医行礼道:“杨大人还请放心,张千金外伤已基本痊愈,且才髫年之龄又承蒙我大明皇帝和皇后的庇佑,必可安好!”他双拳相抱举天而叹的样子真是一派迂腐之气,我轻笑着想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怕是回不了那甚么张千金的魂的,这大夫恐怕要失算了。

  “石斋感谢李太医!来人,带李太医去开方子,好生招待着!”杨大人对着太医抱拳恭送道。

  太医退出后,方才避嫌至帘后的一众丫鬟婆子妇女等方齐齐出来,杨大人和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来至我床边,我忙回去躺好,待床帘子被徐徐掀起,我竟在妇人的眼里看到一丝幸灾乐祸和恨意,我疑惑地看着他们,难道,我这个身体的主人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哪个小妾和眼前这个大人的?这才想起,方才太医口中所称“我”为“张千金”,而这个老爷是“杨老爷”。

  我打量着众人思忖,目光停留在那个杨老爷脸上,他亦是在微微发怔,可只是一瞬脸上便浮现出笑意说:“好孩子!你终于醒了!”

  我依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摸了摸我的头道:“孩子,莫怕!你醒了便是老夫天大造化!凡事不记得没甚要紧,老夫慢慢说与你。”

  我试探性地点点头,杨老爷又若有所思地盯了我半晌,满面慈爱地说道:“鸢儿,你是我当朝皇后的三妹子,你二姐前几年嫁给了老夫的三儿子,汝父张峦原是国子监生,两年前积劳成疾辞了世,你们三姐妹同为一母所生,母亲金氏则在生你之时难产而死,我大明王朝的选后历法规定皇后需出身于平民之家,你张氏一族本就是小族,你父亲一去,张家老宅里更是无人照料你。本来姊养妹接,但因着宫里的规矩,皇后无法将你接去宫中养育,你二姐既已嫁入我府,娘家的事自然就是我府里的事,这才将你接入敝府,不至于你如此年幼便孤苦无依。”

  我转了转眼珠子,心中已有些明白,杨大人面上现出忧虑之色道:“孩子,那日你在园里荡秋千不慎摔了下来,就一连昏迷了七八日光景,真真是急煞了老朽!这些年,老夫是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的,与你早已情同父女,你若是真有何意外,老夫是痛若锥心呐!”

  看着眼前这个面上满是关切之意的中年人,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中的爸妈,还不知,他们此时会是如何地哀恸。

  对眼前之人的警惕心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几分,他笑道:“后来请李太医来给你诊病,这不才两日,你便醒转过来了,真是上苍保佑!孩子,这几日你好好将养,想吃甚么喝甚么尽管吩咐下人去筹备!”

  我微笑着点头,杨老爷转向身旁的妇人说:“夫人,你先来照看着,我进宫去给皇上和皇后报喜。”

  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我有皇后这个大靠山,且还是家里三姐妹中的老幺,忧的是寄人篱下,前途未卜。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明朝总让我觉得是一个昏暗、阴沉甚至有些恐怖的朝代,不仅宦官当道,修道炼丹,更是东西厂、锦衣卫横生,如此这般的黑暗环境让我怎能安心在此处生存?

  那妇人走上前来,我刚欲对她微笑示好,可随着她的话语,笑意却僵在了我的脸上:“小妮子,方才老爷所言你可别沾沾自喜,本夫人告诉你,你那二姐所嫁的轻贱小子是老爷年轻时被那青楼里的贱人勾引所生之子,你勿失了魂后就痴心妄想地以为你二姐嫁的是我堂堂正妻所生的宝贝儿子,以你那下贱姐夫的出身,可并非是我们清清白白、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这府里可没他们俩甚么地位!本夫人如今还在身侧的亲儿子只府里的四少爷一人!你此次意外连累于我被老爷训斥治家不力,日后,你这祖宗就安生些撒,我这老命可再也担待不起了!”

  心里腾地就窜起一股火,只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她,却不知在这般还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如何反驳。眼前的这个贵妇身着华服,小眼宽额,唇薄而宽,鼻梁高挺,虽说现已步入年老色衰的行列,但是除掉她那已然松垮的皮肤,发胖的脸颊,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妩媚动人的,但是却未曾料到,她的言语竟是如此尖酸刻薄,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在梦中。

  她看我抬眼直瞪着她却不说一句话,不知是自觉没趣还是心里发毛,将宽袖一甩便莫名其妙地走了,我不觉好笑,这妇人既是那杨老爷的什么正妻,可哪里有哪怕一丝后院主母CEO的样子?

  “小姐,您躺好,别坐起来又着了凉,婢子刚煎了药,您趁热喝了再吃些流食睡一觉,到了太医嘱咐的时辰我叫您起来,府里的刘大夫来给您针灸!”看着眼前这个梳着双角髻、眼睛大大,但是小脸和月白色棉裙都脏脏的小女孩,我真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她。

  “你……叫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却立刻满眼含泪地从怀里拿出一个脏脏的手帕,姿势甚是优美地擦着眼泪,泪眼婆娑地说:“小姐……您……您……真的如李太医所说的那般失了往日的记忆了?”

  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她却哭的愈发伤心,喃喃自语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忙急急打断她道:“快些别哭了,反正我年岁还小,没甚多记忆,你慢慢告诉我便是。”

  她紧蹙着眉尖点点头,我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她倒是机灵,立刻拿起绢子将眼泪擦净,声音却依旧哽咽:“婢子叫素馨,小姐能醒来真是婢子天大的造化!那日您从秋千上摔下来,老爷就把当天在一旁照看您的小六活生生给打死了!我原该也是同样的结果,但因着我是皇后亲自从宫中派来伺候您的,那时也凑巧没服侍在小姐身旁,老爷便饶了我,可我这心里真是比死都难受……”她说着又抽泣了起来。

  看着她又肿又憔悴的眼眸,我忙说道:“好素馨,你可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是我自己贪玩,怨不得你们,只是可怜了无辜的小六!你既是皇后从宫中指派的,那我们是不是自小一起长大?还有没有其他一直跟着我的丫头?你几岁了?我几岁了呢?”心里忽然冒出好些个问题,像在深水里憋闷了许久终于抱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满心满脑都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是我打开这个世界的万能金钥匙。

  素馨委屈地看了看一直端在手中的碗,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拖长尾音道:“小姐!”我撇撇嘴,不情愿地抿了一口,立刻苦得直打哆嗦。

  我将碗重新递还到素馨手中说:“素馨,我已经好了,是药三分毒,喝了药才会伤我身子呢!快告诉我刚才问你的那些才是正经!”

  “小姐,您任着性子不喝,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得办?再说,听李太医说,这药里不仅有治您失魂的,还有几味治您外伤的药草,内外调理才好得快,您脸上的伤还未痊愈呢!”

  我大惊,难不成脸上……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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