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影视剧中有这样一个场景,颇让人印象深刻:
《走向共和》:直白和含蓄曾发生了激烈碰撞
因为受不了国会对自己权力的掣肘,大总统袁世凯不装了,对着一干只会指指点点的议员们先是一顿语言输出之后,便一怒之下解散国会。
但考虑到“共和”二字已在国人心中生根发芽,如此贸然开历史倒车很容易招致国人唾骂。思索再三的袁世凯准备重开国会,但权力得捏在自己手里,于是国会的议员名单由他钦定,并颁发了议员证书。
如何让这群议员们为自己所用呢?老奸巨猾的袁世凯想到了一个妙招,将他们一一通知到自己的府上,来个恩威并施,成功恫吓住之外,再奉上听命于自己权力的议员证书。
拿谁先开刀呢?袁世凯选择了满脑子共和思想、性情耿直的小年轻——罗文议员。果不其然,虽然袁世凯安排的颁发证书仪式非常周全,该说的也说了,该敲打的也旁敲侧击了,但局势走向还是超出了袁世凯的预想。
对于攻心,老谋深算的袁世凯自认为技巧娴熟、毫不费力,但他忘了一点:他掌握的这些技巧仅限于大家都是“文明人”这一设定,对于说话难听和直白的罗文则作用不大,以至于袁世凯不得不感叹了一句:
“我们说话一般都喜欢拐着弯的含蓄,没想到你说话这么直白。”
罗文听后不仅没有羞耻,反倒理直气壮回怼了一句:
“我没觉得直白有什么不好。”
中华文明直白代表:法家思想
《走向共和》不愧为良心历史剧,剧中老谋深算的袁世凯和直白的罗文代表了新旧两种文化,也正是因为两种文化激烈冲突、格格不入,使得“共和”虽然是大势所趋,但在清末民初却是“难产而”,不得不令人唏嘘不已。
其实,回归中华文明本身,“直白”何尝是外来物种?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华文明就孕育出了直白而又务实的文化思想——法家思想。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在治理国家方面,法家思想从来不喜欢玩虚头巴脑的那一套,而是注重实际应用效果。法家思想以做事为根本,主张通过政令来治理国家,以刑罚来约束犯罪分子,简单易懂、便于施行。
法家思想践行者商鞅为了让平头老百姓听得懂政府的政策,也以直白的方式做了现场演示——南门立木,谁能将木头扛到北头,就赏金10两。开始很多百姓观望,后来一个胆子大上前一试,商鞅果然当场赏金,直白!痛快!
法家思想集大成者更是将当今形势直白化、治国思想目的化,“上古竞于道德、中世竞于智谋,当今争于力气”,一点不掩埋地将天下大势之本质说得清楚明白——不就是为了争地盘吗?那就看谁的拳头硬。
对于晋楚城濮之战取胜后,晋文公先赏的是提倡仁义而非出谋划策的雍季,令韩非子大为恼火,他认为打仗时取胜就是目的,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雍季啥也没干,只是反对了提出诈术的咎犯,怎么就能获得头功呢?
不得不说,法家思想的直白真的到了家了,难怪靠着法家一飞冲天的秦国在统一天下之后迅速溃败,主要原因就是他的直白、他的平等让芸芸众生都觉得:自己也可以做皇帝。
儒家:“直白”就是野蛮,如此一来,“虚伪”是否就是文明?
相比于法家的直白,它的仇敌儒家则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过度含蓄。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民齿有格”,是儒家思想创始人给国家制定的治理方向。他主张以德来教化百姓,以礼来约束百姓,这样百姓不仅能心安理得接受君主的治理,还会打心里感激君主的“救苦救难”。
随之问题来了,何为德?礼又为那般?德是当今的“品德”吗?礼又是当今的“礼貌”吗?显然都不是,因为古语有云“孝敬忠义为吉德”,将德定义为孝顺老人、对君主忠义。
《礼记》有云:“孝悌忠顺可以为人,然后可以治人”,表明了德只不过是对君主、对长辈的忠心和顺从,而且目的很不单纯——治别人、控制别人。
但又不能说儒家的“德”和“礼”与当今意思完全不一致,因为在孔子的儒家看来,“德”和“礼”也是用来修身自律的,既然是对自己提的要求,那么“品德”和“礼貌”不也是意有所指吗?
“德”和“礼”意义不明,不同人理解千差万别,如何能用来治国?结合“德”和“礼”的语境意义的不同理解,还可以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
儒家很可能在披着教民向善和以礼待人的修身“品德”外衣之后,而行忠君顺从的治人之能事,当事人不仅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还对给自己下套的君主和圣人心生感激哩。
另外,儒家还将治人之“德”和“礼”上升到了文明的高层面,“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认为说话直白、举止不文雅就是野蛮之表现。
《礼记》再接再厉,直接下结论:“君子无礼庶人也,庶人无礼禽兽也”,进一步将“礼”上升到了能不能为人的高度,“礼”成了文明的代名词,彻底掩盖了其背后的治人野心。
也正是因为儒家这份“表里不一”的“虚伪”,使得务实的伟人邓公对儒家如此评价:不要想着去做一个圣人,否则,自己就是一个双面人。
所以说,儒家:“直白”就是野蛮的说法值得商榷,因为如此一来,“虚伪”是否就是文明?孔乙己表面穿上了代表文明人的长衫,背地里却偷书卖钱,如此虚伪装出文明又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