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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队服役时,我有个非常要好的战友,都退伍多年了,后来网络的发展,联系上了,他家

在部队服役时,我有个非常要好的战友,都退伍多年了,后来网络的发展,联系上了,他家住在一个小城市,前不久,我趁闲的时候带上我老婆去看看他 泰安站的风裹着秋老虎的热,阿刚站在"泰山欢迎您"的牌子下,军绿色T恤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他看见我的车,挥手的劲儿大得像要把胳膊甩下来,可眼神躲躲闪闪,没敢直愣愣看我。 "嫂子快上车!"他抢过我老婆手里的行李箱,往捷达后备箱塞时,我瞥见里面堆着几个药盒,最上面那个写着"儿童造血干细胞移植"。心猛地一沉——2008年汶川废墟里,他把氧气面罩往我嘴里塞时,眼神也是这么慌。 "孩子咋样了?"我拉开车门问。阿刚手顿了顿,咧开嘴笑,露出两颗豁了的门牙——那是当年替我挡落石时磕的:"没事!小毛病,早好了!" 可他发动车时,挂挡的手在抖,仪表盘上的里程数,停在127896,像串解不开的愁。 阿刚家在老纺织厂宿舍的顶楼,墙皮像牛皮癣似的往下掉。刚进门,中药味就往鼻子里钻,他媳妇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碗出来,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汤:"快坐,我炖了排骨!" 她眼窝陷得厉害,手腕细得像根柴禾,可围裙洗得发白,还特意别了朵红绒花。 客厅茶几上摆着盘洗得发亮的草莓,红得有点假——后来才知道,是他早上跑了三个菜市场才买到的反季水果。阿刚往我手里塞烟,中华的烟盒瘪瘪的,抽出一根才发现,里面混着大半盒红塔山。 "咱去吃泰山炒鸡!" 没等我开口,阿刚就拽着我往外走。饭店包厢里,他点了满满一桌子菜,鸡炖得油光锃亮,甲鱼裙边颤巍巍的。我老婆悄悄碰我胳膊:"这桌菜得几百吧?" 我看见阿刚偷偷往服务员手里塞烟,低声说"记我账上",服务员皱着眉点头。 席间,阿刚总往我碗里夹肉,自己却扒拉米饭:"当年你替我值岗,在雪地里冻了三天,落下关节炎,得多补补。" 他媳妇红着眼圈接话:"是啊,要不是你,阿刚早......" "瞎扯啥!" 阿刚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洒了满桌,"咱战友不说这!" 晚上住酒店,阿刚非订了带阳台的套房,两百八一晚。我站在阳台往下看,看见他蹲在酒店后门的台阶上,给人打电话:"王哥,上次说的那批废品,我今晚就能去拉......对,通宵也行......" 风把他的话吹得七零八落,像他那头熬白的头发。 第二天去爬泰山,阿刚一路跑前跑后,给我老婆拍照,帮我拎包,可爬到中天门就蹲在地上喘气,手捂着膝盖——那是当年把我从洪水里拖出来时,被石头砸坏的旧伤。"我去买水!" 他说着就往小卖部跑,回来时手里攥着三瓶矿泉水,自己却没喝,喉结滚了半天,咽了口唾沫。 下山时,我在石阶上捡到张揉烂的缴费单,上面写着"住院押金 30000元",患者姓名是"阿刚之子",日期是昨天。正愣神,阿刚抢过去塞进兜里,脸涨得通红:"这是......以前的......" 他儿子从远处跑过来,小脸白得像张纸,手里攥着个塑料奥特曼,看见我就躲,往他爸身后钻——孩子化疗掉光了头发,戴着顶不太合头的毛线帽,是他媳妇连夜织的。 那天晚上,我起夜去厕所,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哭声。阿刚媳妇说:"明天的化疗费还没凑够......" 阿刚闷着声:"别让老周知道......当年他替我挨那一刀时,命都快没了,我不能......" 后面的话,被眼泪泡得听不清。 临走那天早上,阿刚非要送我们去车站。他媳妇煮了面条,卧了四个荷包蛋,自己却没吃,光看着我们:"路上慢点,下次带孩子来......" 话说到一半,就背过身去擦眼泪。 车开出老远,我让老婆把车停在路边,跑回那栋老旧的宿舍楼。阿刚家的防盗门没关严,虚掩着道缝,我推开门,看见阿刚正蹲在地上,给儿子削苹果,果皮断了好几次,他媳妇在旁边数着一堆零钱,一块的,五毛的,像座小山。 我把装着五万块的牛皮纸信封,塞进茶几底下的旧饼干盒里——那是当年我们在部队时,他总藏零食的地方。信封上写着"欠你的命,先还一点",字迹被眼泪洇得发皱。 下楼时,听见阿刚在屋里喊:"老周是不是落东西了?我去追!" 我没回头,快步跑上车,后视镜里,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站在晨光里,像株倔强的野草。 车过泰安收费站时,手机响了,是阿刚发来的短信:"钱收到了。欠你的,这辈子慢慢还。" 我回了条:"当年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时,咋不算算这笔账?" 发送成功的瞬间,眼泪砸在方向盘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后来阿刚儿子手术很成功,他给我寄来袋泰山的核桃,壳上还沾着泥。我知道,这五万块钱,还不清当年他替我挡的落石,还不清废墟里那口氧气,可战友之间的情分,从来不是算得清的账。就像泰山上的石阶,一步一步踩出来的,不是路,是不管过多少年,都能摸着对方心跳的默契。 这世上最沉的,不是五万块钱,是他强撑的体面;最暖的,不是满桌的菜,是他宁愿自己啃干馒头,也要让你吃舒坦的那份心。战友情这东西,就像老棉袄,平时搁在箱底不起眼,可真到了冷的时候,能焐热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