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年过40,工作之余闭目养神,儿时的记忆便如好动的跳蚤一般,在自己眼前跳动不停、久久挥之不去。 还记得上初中那会儿,因为家里穷,交通又不便利,我只得每天徒步走好几公里泥泞的山路,再踏上火车轰鸣的铁轨,涉水跳到水泥路上,最后穿过一条臭气熏天的菜市场,才最终到达离家很远的城里上学。常常是走得腰酸背痛、乌漆麻黑,才完成了一天的求学之路。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命好苦,看到同班同学都穿着满身干净的衣服,踏着愉快的步伐,嘴里吃着让我馋死了的奶油面包,心里就不止一次升腾起无限心酸的感觉:为何属我最窘迫? 直至遇到了一个人,才发现我的窘迫跟他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又是一个擦黑的回家之路,望见肉眼可见的黑暗降临和荒无人烟的道路,我急促地赶着步伐朝着深山中的家里奔去。 就在我极速往回赶的路上,忽然远远看到一个低头的急促身影,像是低头吃着什么。 我害怕了,莫不是什么坏人?但他正在我回去的必经路上,绕开是不可能了。 我于是捻手捻脚地往他的方向走去,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只是一如既往低着头吃着什么,像是饿极了。 我就这样慢慢移到他的身边,才发现是一个背着背包、满身沧桑的中年男人,他手里端着一碗白米饭,除了白米再无一点菜肴。他的身后,是一个孤零零的水塔,看不见边际的荒草,以及徐徐降下的夜幕。 可能是饿极了,他低着头一刻不停地吃着,根本没注意到我,也没注意到夜色脚步的不断加重,或许此刻的他也没有想他今晚的住处吧。 我不再害怕,快速经过了他跑回了家。 几天后,依旧是放学路上,好在老师没在拖堂,回来时赶到了夕阳西下。 孤零零的水塔下面,再次看到了那个孤独的身影,只不过不是在狼吞虎咽,而是在哭泣。 我有些疑惑,小心地凑了过去,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由远及近,才发现他正低头无助地抹着眼泪,肩上的背包没了,单薄的撕碎了的衣服贴着黝黑的身体,敞开的胸口红色一片。 他发现了我,抬起了头,我看到了皱纹和苍苍白发包裹的绝望的脸,随着咳嗽声频频抖动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涌动着无助的泪水,脸上的紫块和手臂上划痕,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我本能地掉头,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跑回了家,但在路上一直在纳闷:他怎么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说到了这件事。爸爸接过话说出了真相: 他是个修煤气灶的,在家乡挣不到钱,就从临近的安徽省跑到江西九江来谋生。因为生活艰苦,他一天只吃一顿饭。 这天,他又在走街串巷叫卖时,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叫住了他,说自己家有个煤气灶让他去修。他没在意跟着就去了。 谁知这个坏人将他带到山坳里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将他背包里的工具全扔掉了,还将他身上辛苦赚取的一百多块钱全抢跑了…… 这时候哥哥也说他见过了这个可怜人,胸口红通通的,被坏人揍得不轻,一直在那儿哭……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到他,也不知他后来怎么样了。时隔25年的今天,每每想起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