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官庄包围圈内，好不容易调整完部署，制定了规制，可没有想到，解放军的攻击却更加猛烈起来了。尤其是各兵团、各军、师间阵地接合部，刚刚调整甚至还没有调整到位的阵地，解放军攻击最猛烈，第46师的师长陈辅汉也受伤了。李弥兵团挖粮不成，阵地还没有完全熟悉过来，即丢失了青龙集几处外围阵地，不得不动用了预备队，反复冲杀，才勉强维持下来。

这一次，邱清泉没有如牛般发起火气来，而是向杜聿明冷静地分析着：“共军，已经完全收拾了孙兵团突围而出的残部，并且调整了有关部署，开始向我们发起试探性总攻击了。也就是说， 共军已经以二至三倍、甚至更多的兵力，把我们严严实实地包围了起来，此消彼长，天平已经偏向了他们的一方，我们的攻击已经没有多大希望和意义了。这个时候，想‘半身而退’，也只有两种可能，一、老头子派兵解围；二、奇迹出现。”

杜聿明反问一句：“奇迹，什么奇迹，你还希望共军会耗不下去，主动撤退吗？”

邱清泉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我以前的观点，实际证明，我错了，我收回。我说的奇迹，也只能是‘二白’了。”

“‘二白’，什么‘二白’？雨庵，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必要掖藏什么，有话，直管说。”杜聿明急切地说道。

邱清泉说道：“孙兵团突围之后，我们给老头子发了一封急电，就是那封，‘现各兵团重重被围，攻击进展迟缓，以现有兵力解黄兵团之围绝对无望，而各兵团之存亡关系国家的存亡，钧座既策定与共军决战之决策，应即从西安、武汉等地抽调大军，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力量与共军决战。’可他，为什么不回复呢？不是因为他办不到，而是因为他确实办不到而又不死心。我敢保证，此时的老头子，在遭受到白崇禧、胡宗南，甚至是宋希濂等人的软、硬钉子之后，正在想其他办法，比如先拆散、后运兵，或者不通过白崇禧，绕过武汉迂回运兵等等，老头子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案，向蚌埠方向增援，但最终还是要以失败而告终的。”

杜聿明对邱清泉的分析，点了点头，说道：“这和你说的‘二白’有什么有关系呢？”

邱清泉傻傻地笑了两声，说道：“当老头子的所有努力、行动，触动了各方利益之后，或者行将就木之时，他们就会跳出来的。我们那位恩公张文白先生，会重弹和平调子的，这何尝不是一个奇迹呢；另外，白崇禧的‘备战求和’也好，‘求和备战’也好，总是要‘求和’的，‘二白’之‘和’，虽然瓤不同，但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停战。”

杜聿明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渺茫了。”

邱清泉又是一笑，说道：“此希望，并不渺茫，以我的看法，关键之一，是看我们熬到、熬不到那个时候；关键之二，是要看美国人的嘴脸了。他们要是说通了老头子，这事，就有了八分把握；他们要是舍弃了老头子，转而扶持李、白，并且很快把老头子给推翻，我们还有三分把握；如果老头子和李白互不相让，美国佬又劝解不开，致使他们拖延时日，我们，便……”

杜聿明伸出手来，说道：“雨庵，此论到此为止。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今之计，也只有抱定与黄焕然将军同样的必死之心，寄希望于奇迹了。”

就在二人沉默之时，参谋长舒适存敲门进来了，送给杜聿明一封电报，是蒋介石的复电：“现无兵可增，望弟不要再幻想增兵。应迅速督率各兵团攻击前进，以解黄兵团之围。”

杜聿明看了看，把电报递给了邱清泉，邱清泉的脸色变了，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老头子确实尽力了，确实尽力了啊。杜军长、舒参谋长，这是在骂我邱清泉，与你们无关。江郎才尽，也只好骂几声娘希匹了，娘希匹……”邱清泉说着，如同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地走了，竟然没有和杜聿明告别。

傍晚时分，一架飞机飞临陈官庄上空，不停地盘旋着，舒适存急忙让通信营开通地空对话机，一阵杂音过后，传来了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久违的声音：“杜副总司令，委员长命令：请你赶快指挥邱、李两兵团攻击前进，以解黄兵团之围。”

地面之上，杜聿明不想再向刘峙解释什么，没有诉苦，也没有向他伸手要什么，只是说道：“报告刘老总，我们正在调整部署，明日晨，即在空军配合之下，攻击前进，攻击前进。”

天上，飞机又盘旋了一周，匆匆飞走了。地上，杜聿明放下了电话。地图上，舒适存的笔，在向里画着圈，包围圈又紧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