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俄乌战场上最大的新闻,应该是乌克兰在南部战场发起了反击。
乌克兰的表态不出任何意外地引来一顿嘲讽,但从来自于俄国人自己的消息看,俄国人关心的也是乌克兰的反击能否成功。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如果俄国人对乌克兰的反击真像说的那么不屑一顾,那么俄国人完全可以忽视这种反击,而是专心于自己的第三阶段进攻。然而并没有第三阶段的进攻……俄国人对于乌克兰反攻的重视,已经证明了这次反攻所带来的威胁,正让俄军陷入愈发不利的处境。从意气风发地迈过俄乌边境“去军事化”,到现在担心自己被驱逐出去,俄国人的变化可够快的。造成这种局面的一切根源,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因素,那就是俄国严重高估了自己的强大。无论怎么描述自己的强大,强大无非只有三种形态。第一是事实上的强大,第二是伪装的强大,第三是虚幻的强大。
第一和第二容易理解,比较容易让人迷惑的是第三种——虚幻的强大。实力最为强劲的国家,其所表现的强大是与它的综合国力相匹配的,拥有这种强大的国家可以凭借这种强大实现其国家意志。那些不够强大却又面临某种威胁的国家,就会像自然界的某些动物一样,通过某些手段把自己伪装成很强大的样子,试图通过恐吓阻止敌人冒险来保护自己。二战时期的意大利和波兰,就是伪装强大的代表。虚幻的强大则是另外一种形态,当某些不够强大的国家,却从上至下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足够强大时,就掉入了虚幻强大的陷阱。俄乌战中争的俄国显然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俄国人从内心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的战胜乌克兰,俄国绝对不可能发起这场战争。历史上,掉入虚幻强大陷阱的国家,俄国并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清朝后期,随着洋务运动的发展,清军原始的装备水平快速步入近代化。与之对应的,清朝上下的自负心理也在快速增长,在长崎事件以后的几年间,这种心理膨胀到了极点。北洋水师7艘战舰结束在朝鲜海域的演习以后,顺便访问了日本长崎,部分北洋水师水兵上岸购物时,有几名水兵和当地妓院发生冲突,随着当地居民的加入和更多水兵的到来,双方从肢体碰撞很快变成了大规模斗殴。冲突的结果,日本方面2名巡警死亡,轻重伤合计26人;北洋水师一方五名水兵死亡,6人重伤,38人轻伤。经过一系列的调查以后,清日双方就长崎事件达成和解。大清方面支付日本,清银合15500日圆;日本方面支付大清52500日圆。打架的结局,以两败俱伤的形式和解告终。大清方面的死伤人数多,所以日本方面支付的抚恤金超过了大清。
长崎事件的解决,虽暂时平息了清日两国间的纠纷,但在日本朝野和国民间都滋生了反清情绪。在长崎事件以前,日本民间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汉字、儒学、礼仪,以及对东方大陆怀有的美好憧憬,现在却被双方人马的拳头打碎了。这种情绪,为日后日本军国主义的产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这个结果对于大清来说同样也是不能令人满意的,经过近代化的发展以后,大清已经拥有亚洲第一的庞大舰队,各地陆军武器也开始向近代化发展。马克沁机枪已经进入大清,和广为流传的不舍得买不同,清朝不仅舍得购买,还开始进行了仿制工作。
就这,那个蕞尔小国居然敢于招惹?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李鸿章奉召陪同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去西山游玩,回京时他拜访了各国公使馆,其中也拜访了日本公使馆。看到李鸿章以后,日本公使盐田三郎向李鸿章寒暄:“长崎事件无事了结,乃我等之大庆。”李鸿章一听,从鼻缝中“哼”了一声,然后再也不去谈及长崎事件。从日本公使馆出来以后,李鸿章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他对德国顾问汉纳根说:“下次倭人若栽到我手里,我决不轻饶!”汉纳根听完,直接都愣住了。李鸿章此一豪言,后来成为没有大国风范的典型,在外交界广为流传。长崎事件平息后日本明治天皇颁布敕令∶“立国之急在我海防,一日不可迟缓。”眀治下令从皇室库存中拨款30万日圆作为海防捐款,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学者福泽谕吉等人都在日本各地游说,贵族、富豪、大名竞相慷慨解囊为海防捐款,半年内海防捐金额超过200万日圆。面对日本的奋发图强,清朝初期的反应并不算慢。经过长崎事件的教训,李鸿章认为只有大张旗鼓地在亚洲邻国造势,才能炫耀大清海军力量的强大,压制敌对者的气焰。于是,北洋水师进行了一系列舰炮外交。大清海军派出舰队8艘军舰,在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北洋水师副提督英国人琅威理、南洋水师副提督吴安率领下访问朝鲜,舰队进入朝鲜仁川湾驻泊。此次航行的北洋水师战舰有5艘,分别是定远、经远、来远、致远、靖远等舰。南洋水师战舰为3艘,分别是寰泰、开济、镜清。当大清宗主国的舰队驶入朝鲜时,前来迎接的人群密密麻麻人山人海,在这以前朝鲜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舰队。大清海军在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的率领下再次起锚访日,定远、镇远、经远、来远、致远、靖远6艘军舰组成的舰队浩浩荡荡开赴日本,抵达横须贺。这次访问给日本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尤其是定远、镇远两舰,让日本人都产生了心理阴影。这一系列舰炮外交的成功,让满清上下备受鼓舞,泱泱大国的心态重新占据了上风,俨然开始以强国自居。满朝上下,都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强大国家,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就连西方列强都产生了幻觉,在这一时期,西方和满清之间的关系,算是正常的国与国关系,包括李鸿章在内满清大员出访时,也受到了西方列强足够的礼遇。这不能不让满清对亚洲其他国家产生傲慢心理,正是这种傲慢,让满清对日本海军的发展选择了无视。这时候的满清,已经掉入了虚幻强大的陷阱。短短三年以后,当满清出兵朝鲜时,它绝对想不到自己会遭遇一场惨败,一场直接改变了整个东亚政治格局的惨败。就像今天的俄国一样,谁都没有想到满清会输。就像今天的俄国一样,如果满清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虚弱,它就不可能用那样的方式卷入那场战争。伪装的强大不可怕,因为伪装者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它会在最危险的时候选择规避风险。可怕的是虚幻的强大,因为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是足够强大的,当面对危险时,它会毫无顾忌的迎上前去。然后,在真正强大的打击面前现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