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在那本可能是最为知名的人类学著作《萨摩亚人的成年》中揭示了这样一个问题——在美国及西方国家普遍存在的男女青年在青春期经历的躁动、困惑和反抗等现象在南太平洋的萨摩亚群岛中的人类群体中是几乎不存在的。青春期并不是一个生理现象,而是文化、社会所导致的。或者更直白的说,生理意义上的青春期是不存在的。
那么,童年呢?几乎每个人记忆中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些与故乡相连的情绪,那些在家庭中被呵护的感觉,都是无可否认的。但从生理角度来说,人并不像一些昆虫那样必须经过“变态发育”才能从幼虫变为成虫,但确实存在着一个时间点,在那个点之前,人的身体各个部位都在不断扩张,直到某一天,好像上帝关闭了开关,生长停止了,这就是童年和成年的区别么?
虽然大多数人都声称自己有童年,有着很多童年的记忆。但无论怎么看,童年的回忆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很多时候,这些记忆来自于父母长辈的描述,或是基于一些只言片语的构建,为了形成一个“完整”的自我,人很多时候不是在记忆,而是在编织。
弗洛伊德开创的精神分析流派可能是将童年作为人类文化重要课题的最重要的推手,中国有句古话叫“三岁看到老”,童年的经历、智力和感情的成长、原生家庭的问题,都会反映在日后的每一种可能出现的精神问题当中。至此,人终于能给当下的行为,在过去找一些借口了。
这一切背后的逻辑,就是人们愿意承认在每一个肉体当中,都有着一种稳定的“人格”存在,这种人格是人类意志的源泉,决定了人如何想,如何做。但有趣的是,这种人格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所谓的“童年”时期被塑造出来了雏形,人格就固定下来了。
这就凸显出一种悖论,在一无所知的童年期,人格的成长是最重要的,反倒是在思维能力强大的成年期,人格却固定了下来,不再能被随意更改。破解这个悖论的解释也许就在于人大多数时候都是靠习惯去思考、去行动的。儿时形成的习惯,就被固定下来,我们称之为人格,成年之后,很少去反思,也不再去改变。
这样一来,作为人来说,就是没有童年的,童年是在人成为人之前的那段时间,除了身体的成长之外,智力的开发、社会秩序的理解、文化叙事的构建在那个时期完成了大部分工作。
人对童年的怀念,也不过是对那种不受约束的“动物性”的追忆,甚至都不能叫做追忆,因为作为“人”,几乎对那种状态是没有印象的,也是难以想象的。那么对童年的怀念,也就只是对逝去年华的叹息,对来日无多的恐慌。
童年也好,成年也罢,背后都藏着一个能思考的动物,但并不是所有的都能被称之为人。人,是不存在童年的,而童年也并不是那个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