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去扶余借救兵,苏文难获大唐君。飞刀失去雄师丧,天意谁能谋得成。
“你领兵好好退转摩天岭,万事全休,如若执意要冲我营盘,放马过来,与你决一雌雄!管叫你带来蝼蚁片甲不留,自然反悔在后。”
薛仁贵冷笑道:“我把你这番狗奴,本帅屡次把你这颗颅头寄在颈上,不思受恩报恩,献表归顺,反起祸端,兴兵侵犯城池。此一阵不挑你个前心透后背,也算不得本帅利害。照戟罢!”嗖的一戟,分心就刺。
盖苏文赤铜刀赴面交还。二人战到十合,不分败胜。左右飞虎将军张格、玉虎将军陈应龙,二骑马冲将过来助战。苏文见有帮助,越发胆壮。
那仁贵旁边,周青飞马上来相助,把双锏往二人兵器上一分。二将觉得膊子震动,明知仁贵标下将士十分厉害,也不通名答话,截住了,斧刀并举,双战周青。周青好了当,使铁锏,护身招架,三人大战,并无高下。
右手赶上雄虎将军鄂天定、威虎将军石臣。鄂天定善使飞口青铜刀,石臣使两柄亮银锤,多有万夫不当之勇,来助盖苏文。
只见仁贵旁边,又冲出薛贤徒,挺枪迎住。三将战在一旁,没有输赢。二位元帅战到四十个冲锋,杀个平交。
苏文手下偏正将甚多,喝声快上来,就有二十余员番将,把个薛仁贵围在核心,刀斩斧劈,锏打枪挑。仁贵虽然厉害,却也寡不敌众,少了接战将官,也有些难胜番兵。
我且按下东城交战之事,另言南门姜兴霸、李庆先,听得东城起了号炮,连忙吩咐扯起营盘,也放一声号炮,带二万人马,冲杀番营。
庆先舞动大砍刀,冲到番营前,乱斩乱斫,杀了几名小番,踹进营盘,砍倒帐房。姜兴霸手中枪胜比蛟龙相似,杀进营盘,手起枪落,小番逃散不计其数。
冲到第二座营盘中,忽听一声炮起,杀出两员将官,大叫道:“唐将有多大本事,敢冲我南营汛地,前来送死么!”二人抬头一看,但见这两员番将怎生打扮:
头上边多是大红飞翠包巾,金扎额二翅冲天,阴阳带打结飘左右,面如重枣,两道青眉,一双豹眼,狮子大鼻,口似血盆,海下一派连鬓长须,身穿一领猩猩血染大红蟒服,外罩一件龙鳞砌就红铜铠。左悬弓,右插箭,脚蹬一双翘脑虎尖靴,踹定踏凳,手端一条紫金枪,坐下胭脂马,直奔过来了。
李庆先喝道:“番将少催坐骑,俺将军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快留下名来。”番将说:“蛮子听者,我乃大元帅盖麾下,加为烈虎大将军,姓孙名祐。”
又一个说:“我乃螭虎大将军栾光祖便是。不必多言,放马过来。”孙祐晃动紫金枪,往庆先劈面门刺将进去,李庆先把大砍刀噶啷一声,枭在旁首。
薛贤徒挺枪上前,那一首栾光祖持生铜棍,坐下昏红马纵一步上前,迎住贤徒,抢棍并举。二人大战番将,不分胜败。
我且按下南门交战之事,单表西城周文、周武,听南城发了号炮,也起炮一声,带领二万人马,冲杀进营。里面炮响一声,冲出一员将官,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见那:
头戴的多是亮银盔,身穿的尽是柳叶银条甲,内衬白绫二龙献爪蟒。左边悬下宝雕弓,右边插着狼牙箭,手端浑铁鞭两条,坐银鬃马,面如银盆,两道长眉,一双秀眼,兜风大耳,海下长须,飞身上前来。
周文喝道:“来将留名,敢来送死么。”番将喝道:“呔!蛮子听者,我乃大元帅标下龙虎大将军俞绍先。”
周文道:“我也认得,你是张仲坚驾下大将,有本事,放马过来,看将军一刀!”把大砍刀直取番将。绍先舞起双鞭,敌住周文来往交锋,各献手段。
又要讲到周武冲进番营,手起刀落,把那些番邦人马杀散奔跑,劈头来了一员番将,便问道:“来的番将,快留名字,好枭你首级。”
那员番将大喝道:“呔!蛮子听者,我乃越虎将军梅文便是。奉元帅将令,来拿你反贼,明正其罪,不要走,照打罢!”
只见他把坐下雪花驹催一步上,举起两根金钉狼牙棒,往周武顶上就打。周武手中刀急架忙迎,相斗一处。马分上下战住。
西城输赢未定,又要讲北门王心鹤、王新溪,闻号炮一响,带二万人马,两条枪直杀进番营,挑倒帐房,番兵四路年走,见两员番将直冲过来,你道他怎生打扮?
但只见他:头上多戴开口镔铁獬豸盔,面如锅底一般,高颧骨,古怪腮,兜风耳,狮子鼻,豹眼浓眉,连鬓胡须,身穿一领锁子乌油甲,内衬皂罗袍,左右挂弓插箭,手端一口开山大斧,催开坐下乌鬃马,赶上前来。
大叫:“唐将有多大本事,敢冲踹我这里营盘!”王心鹤喝道:“来将慢催坐骑,我枪上从不挑无名之辈,快留姓名来。”
番将道:“蛮子,你要问我之名么,洗耳恭听,我乃大元帅盖麾下,加为勇虎大将军,姓宁名元”;“我乃猛虎将军蒯德英便是,快放马过来!”把坐下黑毫驹一纵,手中大砍刀一举,直往王心鹤劈面斩来。
心鹤把枪架住在一边,马打冲锋过去,英雄闪背回来。王心鹤提起枪直刺面门,蒯德英大刀护身架住,两人战斗在营,全无高下。
王新溪纵马摇枪来战,那边宁元使动斧子迎住,心鹤尽力厮杀。一来一往,四手相争,雌雄难定。
不表东南西北四门混战,喊杀连天,番兵四散奔逃。又要讲到城上,四门公子看见城下番营内乱哄哄鼓炮不绝,声声大振,明晓元帅救兵已到,多下城来,到银銮殿奏其缘故。
天子龙心大悦,众将放下惊慌。茂公当殿传令:“汝等快上结束,整备马匹,带齐队伍,好出城救应,两路夹攻,使番兵片甲不留。”
众爵主齐声得令,各各回营,忙忙结束,整备马匹,端好兵刃,传齐大队人马,在教场中等候。众公子上银銮殿,听军师调点。
当下茂公先点罗通、秦怀玉:“你二将领本部人马一万,开东城冲杀,接应元帅,共擒盖苏文。”罗通、怀玉一声:“得令!”出银銮殿上马,至教场领兵一万,往东门进发不表。
茂公又点尉迟宝林,程铁牛:“你二人带兵一万,往南门冲营,须要小心。”二将口称不妨,就奉令出殿,跨上雕鞍,前往教场,领本部人马一万,往南城前进。再表茂公又点尉迟宝庆、段林:“你二人带兵一万,往西门冲营,不得有违。”二将答应,上马端兵,领人马往西城进发不表。
再讲茂公又点尉迟恭:“你可独带兵马五千,开兵接应北门。”敬德一声接应,上马挺枪,领兵五千往北城而来。放炮一声,城门大开,吊桥放平,一马当先,冲到番营前,手起一枪,把番兵尽行杀散。
尉迟恭一条枪踹进二座营盘,五千兵混杀开去,番兵势孤,不来对敌,弃营逃走。敬德催马,无人拦阻,直进营头,见王心鹤弟兄大战番将二员,有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恼了尉迟恭,把乌骓马纵一步上,喝声:“去罢!”手起一枪,把个蒯德英挑在他方去了。
宁元看唐将多了,心内着忙,斧子一松,却被王心鹤一枪刺中咽喉,坠骑身亡。三人大蹦番营,喊杀连天。番兵逃亡不计其数。北门已退,营盘多倒。
又要讲西门开处,挂下吊桥,冲出一标人马,踹踏营来。尉迟宝庆、段林各执一条枪,杀散小番,冲进营盘。
只见周氏弟兄大战二将,数十合不定输赢。宝庆把枪一挺,拣个落空所在,插一声响,挑将进去,把个俞绍先穿透后背,死于非命。
梅文见伤了一将,叫声:“啊呀,不好!”却被周武就拦腰一刀,砍为两段,结束了性命。
两条枪在左乱伤性命,两口刀在右乱砍小卒,尸骸堆积,倒幡旗衬满地,坍皮帐践踏如泥,西城又得破了。
单表尉迟宝林、程铁牛带兵冲出南门,杀进番营,见李庆先、姜兴霸与番将战有三十冲锋,未分胜败。
恼了程铁牛,纵马上前,手起开山斧,把栾光祖连头劈到屁股下,战马皆伤,身遭惨死。孙祐心中又苦又慌,被庆先一刀将头砍落尘埃,一命归天去了。
这番乱杀番兵,大踹辽营,番人料想不能成事,多抛盔卸甲,弃鼓丢锣,四散逃命。三门帐房,踹为平地。骸骨头颅,堆拦马足。
血水成河,到处涌流,尸身马蹦,踏为泥酱,四下里哭声大震,多归一条总路,逃奔东行。唐朝人马鸣锣擂鼓,紧紧追杀。
又要讲到罗通、秦怀玉,领人马到东门,发炮一声,开城堕桥,卷杀番营,两条枪胜比蛟龙一般,番兵不敢拦阻,让唐将直踏进营。抬头看见盖苏文同偏正将围住了薛仁贵厮杀,番兵喝采。
明知元帅不能取胜,正欲要接应,但见左右两旁,杀声大震,战鼓不绝。罗通一马冲到,左边见二员番将,战住周青,足有数十回合,番将渐渐刚强,恼了罗通,一马冲到,手中攒竹梅花枪,嗖的一枪刺将进去,把个陈应龙挑下马来,一命休矣。
张格见了,魂不在身,手脚一乱,周青量起铁锏,照头一下,可怜一员猛将,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右首怀玉见番人双战薛贤徒,不问根由,纵马上前,把提炉枪一紧,到将过去,石臣架在一边,怀玉手快,左手把枪捺住,右手提起金装神锏,喝声:“去罢!”
当夹背上一下,石臣大叫一声:“我命休矣!”翻鞍坠马,鲜血直喷。复一枪刺死在地,马踏为泥。鄂天定见了,心中惨伤,兵器略松,贤徒紧一枪,挑中咽喉,阴阳手一反,扑通响跌在苏文圈子内。
吓得偏将心慌意乱,却被怀玉、罗通上前,不是枪挑,就是锏打,可怜二十余员将官,遭其一劫,逃不多几名,死者尽为灰泥。
竟把盖苏文围住居中,杀得他马仰人翻,呼呼喘气。一口刀在着手中,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兵过去。被五位大将逼住,自思难胜,若不用法,必遭唐将所伤。
苏文计定,把刚牙一挫,赤铜刀往周青短锏上一按,周青马退后一步,闪得一闪。
却被苏文混海驹一催,纵出圈子,远了数步,把刀放下,念动真言,一手掐诀,揭开背上葫芦盖,一道青光,飞出一口三寸柳叶刀,直往唐将顶上落下来。
罗通、周青等一见,心内惊慌,往后边乱退。仁贵纵上前来,放下戟,左手取震天弓,右手拿穿云箭,搭住弦上,往青光内一箭射去,一道金光冲散青光,空中一响,飞刀化为灰尘。把手一招,箭复飞回手中。
恼了盖苏文,连起八口飞刀,阵阵青光散处。仁贵也便一把拿了神箭四条,往上一齐撩去,万道金光一冲,括喇括喇一声响,八口飞刀尽化灰尘,影迹无踪,青光并无一线。仁贵把手一招,收回穿云箭,藏好震天弓,执戟在手,四将才得放心,一齐赶上。
盖苏文见飞刀已破,料想不能成事,大叫:“薛蛮子,你屡屡破我仙法,今番势不两立,与你赌个雌雄。”纵马摇刀,直杀过来。
仁贵舞戟战住,四位爵主围上前来,使枪的分心就刺,用戟的劈面乱挑,混铁锏打头击顶,大砍刀砍项劈颈。
杀得盖苏文遍身冷汗,眼珠泛出,青脸上重重杀气,刀法渐渐慌乱,怎抵挡得住五般兵器。却被仁贵一条戟逼住,照面门、两肋、胸膛、咽喉要道,分心就刺。
苏文手中刀只顾招架天戟,不防罗通一枪劈面门挑将进来,苏文把头一偏,耳根上着了伤,鲜血直淋,疼痛难熬,心内着忙。周青一锏打来,闪躲不及,肩膊上着了一下。
那番慌张,用尽周身气力,往贤徒顶梁上劈将下来。薛贤徒措手不及,肩上被刀尖略着一着,负了痛往半边一闪,盖苏文跳出圈子,拖了赤铜刀,把混海驹一催,分开四蹄,飞跑去了。
后面仁贵串动方天戟,在前引路,后面四骑马仗兵器,追杀番兵。高建庄王同雅里贞拍马就走。众番兵一见元帅大败奔走,多弃营撇帐,四下逃亡。
唐朝人马拢齐,几处番兵各归总路,往东大败。天朝兵将,渐渐势广,卷杀上前,这一阵可怜番兵:
遭刀的连肩卸背,着枪的血染征衣,鞍鞒上之人战马拖缰,不管营前营后。草地上尸骸断筋折骨,怎分南北东西。
人头骨碌碌乱滚,好似西瓜;胸膛的血淋漓,五脏肝花。恨自己不长腾空翘,怨爹娘少生两双脚,高岗尸叠上,底中血水昂昂。来马连鞍死,儿郎带甲亡。
追到十有余里之外,杀得番邦:番将番兵高喊喧,番君番帅苦黄连。南蛮真利害,咱们真不济。丢去幡旗鼓,撇下打腊酥。貂裘乱零落,黄毛撒面飞。刀砍古怪脸,枪刺不平眉。标伤兜风耳,箭穿鹰嘴鼻。一阵成功了,片甲不能回。人亡马死乱如麻,败走胡儿归东地。从今不敢犯中华。
这一场追杀又有十多里,番兵渐渐凋零,唐兵越加骁勇,杀得来枪刀耀眼,但只见:
日月无光,马卷沙尘。认不清东西南北。连珠炮发,只落得惊天动地。喊杀齐声,急得那鬼怪魂飞。四下里多扯起大唐旗号,内分五色。轰轰烈烈,号带飘持。何曾见海国蚣幡彩色鲜,闹纷纷乱抛撇路摇。
唐家将听擂鼓,诸军喝采,领队带伍,持刀斧,仗锤锏,齐心杀上;番国兵闻锣声,众将心慌,分队散伍,拖枪棍,弃戟鞭,各自奔逃。天朝将声声喊杀,催战马犹如猛虎离山勇;番邦贼哀哀哭泣,两条腿徒然丧失望家园。
刀斩的全尸堆积,马踹的顿作泥糟;削天灵脑浆迸裂,断手足打滚油熬;开膛的心肝零落,伤咽喉惨死无劳。人人血如何似水,人马头满地成沟。闷自己不生二翅,恨双亲不长脚跑。
抛鸣鼓四散逃走,弃盔甲再不投朝;逢父子一路悲切,遇弟兄气得嗷号。半死的不计其数,带伤的负痛飞逃。这番踹杀唐兵勇,可笑苏文把祸招。数万生灵送空命,如今怎敢犯天朝。
这一追杀有三十里之遥,尸骸堆横如山。大元帅薛仁贵传令鸣金收兵,不必追了。当下众三军一闻锣声,大队人马,各带转丝缰,众将领回城去。我且慢表。
单讲那番邦人马,见唐军已退,方才住马。苏文传令扎住营头,高建庄王吓得魂飞魄散,在御营昏迷不醒。
盖元帅吩咐把聚将鼓哨动,有几名损将投到,点一点,看雄兵损折六万余千,偏正将士,共伤八十七员。就进御营,奏说损兵折将之事。
庄王大叹道:“元帅,欲擒唐将,反使损折兵将,这场大败非同小可,也算天绝我东辽孤之命也。”
苏文道:“狼主韬安,大唐将士虽多,臣皆不惧怕,但所惧大唐者,薛蛮子厉害非常。臣如今再上仙山,请我师父前来,擒了薛仁贵,哪怕大唐将士利害,城即可破矣。”
庄王大喜,说:“事不宜迟,快些前去。”盖苏文辞驾出营,上雕鞍,独往仙山,我且慢表。
单讲唐朝人马退进城中,四门紧闭,把三军屯扎内教场,点清队伍,损伤二万有余,偏将共折四十五员。遂同众爵主、总兵们等,上银銮殿俯伏尘埃,奏说退番兵大踹营头之事。
朝廷大喜,说:“皆王兄们之大功劳,赐卿等各回营卸甲,冠带上朝。”众将口称领旨。回营换其朝服,重上银銮殿。
朝廷不见了程咬金,心内一惊,忙问:“薛王兄,可是程王兄到摩天岭讨救兴兵来的呢?还是薛王兄已班师回城,退杀番兵的?”
仁贵说:“陛下,若非程老千岁到来,臣焉能得知?还要耽搁在摩天岭。”朝廷说:“既如此,为什么程王兄不见到来?”
仁贵就把兑选乌金,看守摩天岭此事,细细奏明。唐王大悦,降旨一道,命尉迟王兄往摩天岭解乌金来缴旨。敬德口称:“领旨。”上马提枪,带领家将八员,出了东城,往摩天岭去了。
一到次日清晨,尉迟恭、程咬金同解十车金子,到殿缴旨。天子降旨,把乌金入库,又命光禄寺,银銮殿上大排筵宴,赐王兄、御弟、众卿们饮安乐逍遥酒贺功。诸将饮至日落西山。
众大臣谢酒毕,扯开筵席,黄昏议论平复东辽之事。仁贵满口应承,说:“陛下,此一番若遇番兵交战,必然一阵成功,使他心情愿服归降。”
朝廷大悦,叫声:“薛王兄,你的英雄世上无双,但寡人受盖苏文屡次削辱,恨如切齿,若得王兄割他头颅,献于寡人,以雪深恨,功非小矣。”
仁贵奏道:“若讲别将臣不敢领旨,若说盖苏文,这有何难,取他首级如在反掌。包取他头颅,以泄陛下仇恨便了。”
天子说:“前仇得泄,皆赖王兄之为。”君臣讲到三更时候,方各回营安歇,一宵安睡。
到明日,薛仁贵升帐。调拨副将四员,带兵五千,看守摩天岭山寨已毕,逍遥无事,安享在城,半月有余。
单讲番邦盖元帅三上仙山,请了木角大仙,又往扶余国借兵二十万。有国主张大王,叫声:“盖元帅,那大唐朝薛仁贵,有多大本事,你屡屡损兵折将,把孤一国雄兵,尽皆调空。今日大仙亲自下山,扶助东辽社稷,谅仁贵必擒。待孤亲领精壮人马,同元帅前去,杀退唐兵。”
苏文道:“若得如此,只我邦该复兴矣。”这番张仲坚点起雄兵,三声炮发,一路上旗幡招转,号带飘摇。到了东辽国,相近御营,高建庄王早已闻报,远远相迎。
道:“孤家狭守敝地,并无匡扶邻国之心,敢劳王兄御驾,亲临敝邑,赴我邦难。挽覆之恩,使孤心不安,何以报此大德。”
张仲坚连忙下马,挽定庄王之手,笑曰:“王兄是首国之君,孤虽有小小敝地,犹是股肱之臣。今天邦有兵侵犯,孤理当左右待劳,未见一线之功,何德之有?”
二人谈笑,进御营施礼,分宾坐定。当驾官献茶毕,庄王道:“王兄,大唐薛仁贵骁勇,我邦元帅盖王兄大队雄兵损折,实为惶恐之至。”
仲坚答道:“王兄,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交锋,自然有损兵折将之功。盖元帅虽不能取胜,也未必常败;薛仁贵屡屡称威,也未必连胜。今王兄洪福,现有仙人下山,扶助社稷,薛蛮子即日可擒,王兄所失关寨,自然原端复转,有甚烦难。”
说话之间,元帅同木角大仙进入御营,说:“狼主千岁在上,贫道稽首了。”庄王一见,心中欢悦:“大仙平身!孤家苦守越虎城,小小敝邑,谁道天朝起大队人马前来征剿,边关人马十去其九,事在危急。幸得大仙亲自下山救护,孤家深感厚恩不尽。”
木角大仙开言道:“贫道已入仙界,不入红尘,奈我徒弟二次上山,炼就飞刀,尽被薛仁贵破掉,未知他什么弓箭射落飞刀,因此见进,愤愤不平。今又算狼主天下旺气未绝,仁贵只命该如此,所以贫道动了杀戒,下入红尘,伤了薛蛮子,大事定矣。”庄王大喜,御营设宴款待大仙。
次日清晨,元帅进营,问大仙今日兴兵前去,还是困城还是怎样。大仙道:“此去不用困城,竟与他交战。贫道只擒了薛仁贵,回山去也。”
那番元帅点起大队,同了师父,竟往越虎城。不及半天,早到东门下,离城数里,远扎下营头。日已过午,不及开兵,当夜在营备酒待师。席上言谈,饮到半酣,方回营安歇。
次日清晨,摆队伍出营。大仙上马端剑,后随二十名钩镰枪,一派绣绿旗幡,一字排开,飘飘荡荡,攒箭手射住阵脚,鼓哨如雷。
盖苏文坐马端兵,在营掠阵。木角大仙催开坐骑,相近河边。高声大叫:“城上的,快报与那薛蛮子得知,叫他速速出城与贫道打话。”
城上军士见了,连忙报入帅府来道:“启上元帅,番邦又领了大队人马,扎营在东城。今有一位道人,在那里讨战。口口声声,要请元帅打话。”
那薛仁贵立起身来,顶盔贯甲,通身结束,上下拴扣,底下总兵们齐皆妆束停当,候元帅提戟,同上东城。往下一看,但见这道人怎生模样:
头上青丝挽就螺蛳髻,面如淡紫色,长脸狭腮,黑浓眉,赤豆眼,鼻直口方,两耳冲尖、海下无须。身穿一件金线弦边水绿道袍,脚蹬一双云游棕鞋。坐马仗剑,扬威耀武。
仁贵左首周青叫道:“元帅。我看这道人身躯软弱,有何能处,待兄弟出城去取了他性命罢。”
仁贵道;“兄弟休得胡乱,不可藐视他们,从来僧道不是好惹的。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帅看这道人虽然身躯软弱,谅有邪术伤人,故敢前来声声讨战与我,待本帅亲自出马,会他一会。兄弟们随我到城外,掠阵助战。”
众弟兄一声答应:“是。”元帅吩咐发炮开城,吊桥堕下,二十四对白绫旗左右分开,鼓声哨动。姜兴霸摹旗,李庆先擂鼓,周青坐马端双锏,在吊桥观望。
仁贵一马冲上前来,大喝:“妖道,请本帅有何话打?”那大仙抬头看时,果然好威武也。但只见薛仁贵怎生模样:
头上白绫包巾金抹额,二龙抢块无情铁。身穿一件白绫蟒袍,条条丝缕蚕吐出;外罩锁子银环甲,攀胸拴口鸳鸯绌。左首悬弓右插箭,三尺银鞭常见血。催开坐下赛风驹,手仗画戟惊人魄。
木角大仙笑道:“来者可就是薛仁贵么?”仁贵道:“然也!既问本帅大名,你是何方妖道,今请本帅出城,待要怎样?”
木角大仙怒道:“呔!谁是妖道,我乃朱皮山木角大仙是也。已入仙界,不落红尘。因我徒弟盖苏文屡炼飞刀,被你将何妖术破掉,故而贫道动了杀戒,下落红尘,特来会你。可知贫道本事利害,见我还不下马归降,投顺狼主,共擒唐王,饶汝性命。若有半句支吾,贫道一剑砍为两段。”
仁贵哈哈大笑道:“汝不过一妖道,擅敢乱言,藐视本帅。你既说已入仙班,能知天文地理,难道不晓本帅骁勇,何苦落此红尘中,管国家闲事? 我劝你好好回山,免其大患。若执意要与本帅比论,可惜你数载修炼,一旦伤我戟下,悔之晚矣。”
木脚大仙叫声:“放马过来,吃贫道一剑。”往仁贵头上挥将下来。薛仁贵把戟钩在一边,二人相战十余合,怎杀过薛仁贵的手段。
道人本事平常,剑法松了两剑,马退后数步。仁贵哪里知道,只把手中戟逼下来。哪晓这道人把剑按开了戟,口中一喷吐出杯口粗细一粒红珠,往仁贵劈面门打来,光华射目。
元帅眼前昏乱,看不明白,把头低得一低,正打中在额角包巾的无情铁上。此铁乃是二龙抢这一面小小镜子,不想这珠打得重了,连镜子嵌入皮肉内,有六七分深,鲜血直冒,染红银甲,喊声:“痛杀我也!”马上一摇,扑通一声,翻落尘埃。
大仙把口一张,红珠原收嘴内。仗剑纵马,要伤仁贵。不防吊桥边周青见了,魂不附体。大叫:“妖道!休伤我元帅。”飞马舞锏,迎住道人厮杀。薛贤徒赶上前来,救回元帅。
很快人城,来至帅府,安寝在床,连忙把药敷好,松了包巾,哪晓仁贵昏迷不醒,只有一线之气在胸中,薛贤徒着忙,急到银銮殿奏说此事。朝廷大惊,就命茂公前来看视。
只见仁贵闭眼合口,面无血色,额上伤痕四围发紫。徐劼问道:“此伤必受妖道口中精华打中,毒气追心,无药可救。不知阵上还有何人开兵,断断不可,若受此伤,一定多凶少吉。只可高挑免战牌,保护城池再作道理。你须服事。三天内有救星下临。”
众将应道:“是。”徐劼后上银銮殿,细奏仁贵受伤,命在须更。天子闻言,心内牵挂。
单讲薛贤徒听了军师之言,忙到东城,把金锣敲动,外面周青与道人战不上八九合,只听城上鸣锣,就松下双锏,叫声:“妖道,欲打你为齑粉,奈城上鸣锣收兵,造化了你,明日出来结果汝的性命。”带转马,往城中去了。
吊桥高扯,紧闭城门。薛贤徒吩咐高挑免战牌。木角仙见了,哈哈大笑,回进帅营。盖苏文接到里面坐定。说:“帅父,今日开兵辛苦了。”吩咐摆酒上来。
大仙道:“你屡次失利,称赞仁贵之能。起大兵数万,未闻一阵得利。今我一人下山,没有半日交战,就送了薛仁贵性命,又败唐将一员。杀得他免战高挑,闭城不出。”
苏文道:“薛仁贵方才被师父打落马去,明明唐将救回,未伤性命,怎说已送他残生起来?”
大仙道:“你有所不知,我口中这一颗红珠,打去不中就罢,若已中在他身上,凭他有什么神仙妙药,也到不得第四天。”
盖元帅听言大喜说:“师父,此珠这等厉害,万望师父再在此,与徒弟把唐将伤几员,就好灭大唐,兴东辽,取中原天下矣。”
大仙道:“我一番下山,眷恋红尘,开了杀戒,也非独伤仁贵而来。原有心辅佐狼主,剿灭唐兵,夺取中原花花世界,锦绣江山。做了中华天子,然后上山的了。”盖苏文不胜欢喜,营中摆酒款待。
一到次日天明,大仙出营,在城下厉声喝叫,大骂讨战。唐将只是不理。猖獗回营,下马走进帅营,苏文开言道:“师父,今唐将闭城不战,何日得破此城?延挨时日,如之奈何。”
大仙道:“不妨,今看城上免战高挑,一定唐将十分惧怯,待等三天后,绝了仁贵性命,然后四门架起火炮攻城,怕他们君臣插翅腾空,飞回中原去了不成。”苏文道:“师父主见甚高。”就依其言,日日营中饮酒,不表。
不想光阴迅速,停兵到了第三天,惊动香山老祖门人李靖,正坐蒲团,忽然心血来潮,遂掐指一算,明知白虎星官有难,即架起风云,来到越虎城,按落仁贵帅府前。
周青在外边,见空中落下一道人,到吃了一惊。大喝:“妖道何来?快些拿下。”
李靖道:“周青,休得莽撞。我乃香山老祖门人李靖是也。今是薛仁贵有难,特来救他,快报进去。”
周青听了李靖二字,倒身下拜,说:“原来是恩仙,小将不知,多多有罪。元帅卧床不起,昏迷不醒人事,请恩仙同进去看视。”
李靖随了周青,来至后堂,走近床前,揭开帐子,李靖看了额上伤痕,就知是朱皮山这妖道作怪。忙取葫芦中仙水,搽药伤所;又取一粒丸药,将汤灌于口中,登时落腹。肚中响了三声,仁贵悠悠醒转,说:“嗄唷,好昏闷人也。”
两眼睁开,身上觉得爽快,忽然坐起床上。周青、薛贤徒欢喜不过,叫声:“元帅,李恩师在此救你。”仁贵见李靖坐在旁首,即下床整顿衣冠,拜伏在地。
说:“蒙恩师大人屡救薛礼性命,无恩可报。”吩咐摆素斋款待。李靖说:“不必设斋,贫道已不食烟火。今有朱皮山妖道在此横行,阻逆天心,故此下山收服妖畜,除其大患,好待你剿平东辽,奏凯班师。”薛仁贵大喜,连忙传令,摆队出城,与这妖道开兵。
各营总兵全身打扮,薛元帅披挂完备,随李靖来至东城,炮声一起,城门开处,吊桥坠下,冲出一彪人马,攒箭手射住阵脚,薛贤徒摹旗,周青掠阵,战鼓哨动。
薛仁贵坐马端戟,在吊桥观望。只见李靖手中不端寸铁,惟有拂尘一个,飘飘然步行至番营,喝道:“营下的,快报与朱皮山泼道得知,叫他早早出营会我。”
营前小番看见,连忙报进营来道:“启元帅,唐邦也有一个道人,在外面请大仙打话。”盖苏文听报,便问道:“师父,他们不知往哪处也请了道人来,谅必法术高强,所以擅敢前来讨战。”
师父木角大仙道:“不妨,谅这班蠢俗莽夫,怎到得名山圣界,访请高人。不过荒山庙宇,请其邪法妖道,投入罗网,自送残生。快摆队伍出营,取他性命。”
盖苏文传令,摆一支人马,旗门开处,大仙上马提剑,营前摇旗擂鼓,冲将上来。李靖喝住道:“来者朱皮山龟灵洞道友,少催坐骑,可认得贫道么?”
那木角大仙听叫龟灵洞三字,不觉惊得浑身冷汗,心下暗想:“龟灵二字原是暗名。凭他相交道友,得爱徒弟,从不知我龟灵暗号,哪晓这个道人,竟猜破我名,谅他定是道术精高。”
遂问曰:“道友何处名山,哪方洞府?今至红尘,乱入阵中,有何高见,敢来会我贫道?”李靖笑曰:“我乃香山老祖门人李靖便是。那高建庄王不过外邦小国之主,盖苏文虽有本事,只好镇压番国海岛之君,扶兴社稷,该依理顺行,年年进贡中国,岁岁朝拜君王,保护边关才是。如今他横行无忌,倚仗道友九口飞刀,伤害上邦名将,眼底无人,藐视中国,以逆天理,反打战书,将圣天子十分羞辱。故而大唐起雄兵来征剿,理上应该。盖苏文屡伤大唐开国国老,及将官数十多员,得罪天子,在凤凰山下,上苍已判定,不久死于薛仁贵之手,顺了天心。今朝又得一位道友精华珠打伤仁贵,幸亏贫道早知,救了他性命,不然一旦归阴,谁除苏文大患,此罪却归道友,只怕难上仙山,修其正果了。为此特请你出来,有言相告,你虽是朱皮山学修截教,也有数千年功德,不入红尘,以成正果。然而上天爻象,该当知道,为何一时昏乱道心,助恶违逆天道,其罪难逃,故我贫道劝你好好去红尘,回仙山,可免灾殃。若有半声不肯,献你原形,悔之晚矣。”
木角大仙听李靖一番言语,口虽不信,心中着忙。但被他羞辱不好意思,便大喝:“李靖,你仗香山老祖之势,欺负贫道无能,我是截教,法力不弱于你。今既落红尘,开了杀戒,谅也不妨。但你既是正教,怎的也入红尘,管国家闲事?贫道今已下山,不擒唐王,誓不归山。你休持:
香山门下神通广,惹我朱皮道力仙。”
毕竟龟灵洞主与李靖开战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