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奉命去请范增。到了居巢,来到这儿一打听,有人知道这位范老先生,不过他不在城里住。是啊,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样的高人怎么能在城里住呢,乱哄哄的。
那他住在哪里呢?有人在旗鼓山看见过这位老先生,他也不经常下山,现在还在不在那儿住也不知道,您去看看吧。
好,季布在这待了一夜,第二天挨个儿嘱咐这些军校。这些军校呢,早已经都化了装了,没有一个说穿着号衣提着长矛大刀,打着旗放着炮去请人。那哪是请人呢?那是打仗。怕冲撞了这位老先生。
以季布为首所有的这些军校全都乔装改扮,打扮成买卖人的模样。吃过早饭之后,他们带着礼物,就奔着旗鼓山来了。倒是离城不太远,但是呢,到了山前季布愣住了。
怎么了?哎哟!这山好清秀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真是怪石嵯峨,瀑布飞流。远处牧童唱山歌,高鸿大雁排成了行,看村姑在河边洗衣服,樵夫肩上担着干柴。好一个清闲的去处啊,觉得这儿的空气都特别的清新。
咳!季布轻轻叹了口气,怪不得呢,一些贤人雅士有学问的人,哎,看破红尘的人,都愿意找这么个地方待着,确实比城里强多了,一天人挤人,人看人,热热闹闹乱哄哄。
早晨起来一睁眼,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什么意思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都跑这儿来待着了,那也麻烦了。哎,范老先生选的这地方不错啊。找个人打听打听,范老先生在哪儿住啊?
有个樵夫指给季布一条路:“您从这儿往上走吧,上山去之后,绕过那片竹林,就是范老先生的住家了。”“哦,多谢多谢。”
季布按着这樵夫指的方向,绕过竹林这么一瞧,果然眼前出现了这么一座小庄园。啊!好清静个去处啊,柴扉虚掩,几间草舍茅庐,院子里边栽了不少的桃杏树。
季布冲这些军校摆了摆手,那意思都轻着点儿啊。能不轻着点儿吗?走路几乎都蹑足潜踪了,现在连咳嗽的人都不敢咳嗽了,干脆憋着点儿吧,别把这老先生给惊动了。
季布到跟前这么轻轻一叩门,打里边出来个小童。这小童这么一瞧:“哎?客人您找谁啊?”“请问范老先生在这儿住吗?”“正是。”
“请您回禀一声,就说啊,门外有一位生意人,到这个居巢这地方做买卖做亏了本了,这些人想回家也回不去了,困在此地了,那么敢求先生指一条明路。”
干吗这么说呀?敢情这个季布临来的时候啊,那费赫给他交了个底儿,说您去的时候啊,别那么耀武扬威的,说我是将军,这不行。
据说是这位先生他烦这些人,甭管是文官武将他瞅着别扭。您必须说您是买卖人,说您做买卖亏了本了,他还能帮助帮助您,老先生就这么一个性格。
季布为了请贤装作买卖人。装什么都行啊,只要您能出山,能给我家项将军出力,我季布啊,给您跪着都可以,所以他才这么说。
小童一听:“哦。”往季布身后瞅了瞅。“哦,这些都是您带来的人啊?”“啊,不错,不错,没都带来,城里还留多一半儿呢。”
这小童眼睛够尖,他一看,噢!这都是买卖人?小童心说,都做什么买卖的?怎么?瞅着这些人,都非常的彪悍。
那当然了,这都是些挑选出来的精兵啊,一个个体形多壮啊,现在反正啊都眯着点,拱着肩缩着背,属猫食的,一个个都在那扣着。那也不行,从他们的眉宇之间,从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得出来不像是买卖人。
所以,小童乐了:“哈,你在这儿稍候一会儿啊,我看看老先生起没起床。”季布心说,嗬!高人!这可应了那句话了,怎么?日长三竿僧未起呀,看来名利不如闲哪。这老头儿在这深山老林一待,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起,这都多晚了,敢情这位还没起床呢。“嗬!您受累。”
小童进去不大工夫出来了。“哈!我家先生说啊,房中待茶,您随我来。”“好,好。”季布回头冲后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哎,都在外边待着啊,别都进去。
怎么了?茅屋草舍才几间哪,嘁里呼哧进去这么多人,不合适,听我招呼。这些军校点点头都在那儿规规矩矩地戳着。
季布跟着小童进屋了,进得门来这么一看哪,迎面站着一个人,嗬!这位老翁,看身高在七尺开外,年纪不小了,鹤发童颜,发似三冬雪,须如九秋霜。
可是呢,长了一张娃娃脸,哎,那个脸庞啊,红扑扑粉嘟嘟的气色非常好。在这地方待着空气这么好,那气色能错得了吗?
看老者葛巾布袍,腰系丝绦,足蹬麻履,不用问,这就是那范增先生。季布赶忙上前施礼。他是个武将,容易着急呀,忘了,以为是在那大帐见那项梁了,叉手施礼。
他刚这么一抱拳,季布想坏了,要露馅儿了,赶忙是一揖到地:“啊,先生在上,小子这厢见礼。”这范增啊,手拈胡须看了看季布:“哦,哈哈!将军平身。”
咳!季布想麻烦了,怎么?给我认出来了。“哎呀,先生,小子是个生意人呢,我是个买卖人。”“哈哈哈!”
范先生笑了:“将军何必如此呢?嗯!看你的二目双眼,从你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哎,目光炯炯,看你这魁梧的身躯绝非等闲呢。不知将军从何处而来?”
哎呀!季布一想啊,让人都给点破了,我还装什么相啊?干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得了。“老先生,请再受我一拜。”“哎,何必多礼呢。”
“呃,末将不才季布是也,是奉我家项梁将军之命,特地赶来居巢请先生出山。”“噢!哈哈哈哈!坐下讲话。”分宾主落座。
小童给打过一杯茶来,什么茶叶啊?没茶叶,松子茶。喝了清头明目,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喝这水啊,败火。
季布啊哪有什么心思喝这松子茶呀?一进门来,开门见山,既然是说了这句话,请您来了,干脆吧,把屋门打开冲外边一招手,那些军校打外边就进来了,把这个礼物啊,往院子里面这么一摆,嗬!摆了半院子。
都什么呀?古代的礼物也比较笨拙,都是什么呀?讲究七牢之礼。什么牛啊、羊啊、猪啊,还有彩绸、彩缎啊、药材啊,等等的,哎,一大堆。范老先生一看:“哎,将军这是何意啊?”
“哎,这是奉我家项梁将军之命,略献薄礼,不成敬意,请老先生笑纳呀。”“哈哈哈!”范增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我决不能够收啊,请将军你还带回去,回去告诉你家项梁将军,范增老矣,是老朽了,朽木不可雕也,我不能出山了,出山也没有什么作为了。我已经七十岁的人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啊,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啊,我还能干什么呢?”
哎呀!季布听到这儿,二次站起身一撩衣襟,扑通!他给范增跪下了:“老先生您不能不出山呢。不瞒先生,当今二世残暴,英雄并起啊。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胸怀孙武之策,何必与草木同朽,空老山林啊,诚为惜哉啊。像您这么大的本事啊,您就守着这山石树木待着,那多可惜呀!今天我家将军项梁,乃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后啊,我家将军仗义行侠,文武具备,在会稽起事以来四方响应,过江西征,群雄慑服啊。我家将军久闻先生之大名,特来上请,请按时召应,垂名金石,区区薄意,请您收下这些礼物随季布下山吧。”“哈哈哈!”
范增赶忙把季布给搀扶起来了:“将军平身,容老朽三思啊!”这个范增啊,他不是不想下山,那么他还想什么呢?
像这样的人物啊,他都有一个理想,他想把自己这一身本事,献给一位名主明君,确实是想治国安邦,哎,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人,他才能出山保他呢。
另外,范增啊,自幼年拜师杨真人啊,跟老师学了很多的本领。他是满腹的韬略,原来按照他老师的意思啊,就想让他出家算了。
范增不干,就把自己的这个理想跟老师说了,老师很感慨,告诉他:你一定要长眼睛,你保啊,一定要保一个明君,不要轻易地出山。按照你自己现在的这个想法,要想得到明君,实现想法还得三十年。
这是好几十年前老师跟范增说的这些话。果然,直等到七十岁了,今天才有人来请他。范增啊,确实他也犯合计了,怎么?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干吗去啊,七十岁的人了,风烛残年了,我不去了!
季布一听:“哎呀!老先生,您还年轻啊!”“啊?”这范增差点乐了,这怎么回事儿啊?“看来将军你很会说话呀,哎,见物增价,逢人减寿啊。”人家买样东西让你看:“你看这个值多少钱?”
“这个起码得五十。”其实是二十块钱买的,人家听着就痛快。“您看我有多大岁数了?”“我看您哪,也就是四十挂零。”“哎哟!别开玩笑了,我都五十七了。”
嘴里这么说,可心里特别的高兴,所以范增说他挺会说话。季布说:“我不是这意思,我说您年轻啊,我可以跟您比较一个人。当年有一位姜吕望,姓姜名尚字子牙啊,七十岁他在渭水垂钓遇到了名主周文王,把他给请到西岐去了。八十多岁才登台拜帅啊,给周朝打了天下,周朝延续了八百载。所以说您呢,比这个姜吕望您还年轻得多呢。”“哈哈哈哈!”
一番话说得范增哈哈大笑啊。哎呀!范增心想,这个项梁手下能有这样的武将那可太不容易了,自己本想一见面就一亮份儿,一摆谱,把这位气跑了就得了。
这季布啊,根本不生气,他是一会儿一施礼,一会儿一鞠躬,与其说他在那儿坐着,倒不如说他在那儿站着,压根儿也没在那儿踏踏实实坐一会儿。范老先生很喜欢这样的人。
一般这个长者心里都是这样,这个人要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他就需要别人尊重,尊老爱幼嘛。你越尊重他呀,这个老人哪就越谦虚。哎,你越关心他呀,他倒越客气。
今天范增一看季布这个人哪很懂礼貌,嗯,这个人真不错。他心想,这个项梁手下有这样的将军辅佐,这个霸业很有希望啊!哎,老头儿一高兴就答应了跟季布下山。
嘿!把季布将军给乐的,差点来个倒遮虎。哎呀!没想到这么顺当啊,我算计啊,这旗鼓山起码我得跑八趟。哎!一趟老先生就答应下山了。“哎,不知您什么时候起身?不才在此伺候先生,我呀不走了。”
老先生一听:“这又何必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嘛,我既然答应你跟你下山,那一定咱们就得走。你不用在这儿看着我,我也不会跑掉,你回城里准备准备,我也收拾一下,咱们后日一同动身。”季布非常之高兴,辞别范增下山。
到了这天,老先生果然带着那个小书童来了。季布啊与这些军校,像众星捧月似的恨不得要背着这老头儿,就把范增请到了九江。
项梁一听说季布真把范增给请来了,嚯!项梁也激动坏了,头天哪他就沐浴更衣啊,吩咐人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干吗?接皇上?不是,接贤人!
就这样啊,项梁还觉得对这位范增先生啊不够尊重呢。我这算得了什么呀?人家周文王请这个姜吕望的时候,把自己的车辇让出来让姜子牙乘坐,文王呢?帮着拉车。文武太过意不去了,姜子牙也不让啊。
文王呢?跟着走吧。他用手扶着那车轱辘,据说是走了八百单八步。周朝呢,延绵了八百零八年,就是那么说吧。人家周文王聘贤都那样,我项梁算得了什么呀?所以他接出好几十里地啊。
一见范增,项梁要施大礼啊。范增赶忙下马搀扶说:“哎,将军高见哪!恕老朽来得鲁莽,恕老朽来迟。”“哎呀呀!”
项梁是倒退两步啊:“梁久闻先生之大名,日夜想念呢,很想一会慈颜。由于军务繁忙,久未能相见。今幸蒙先生不弃,屈赐垂顾,以慰项梁平生所愿呢!”“哈哈哈!”
范增微微一笑:“我闻将军,世为楚后,倡此义举,天下归心,万民属望啊。将军威武所及,谁不敬仰啊,区区老叟,此次来到九江怎敢不尽心竭力,以报将军知遇之恩。”
嘿!这二位这通转,旁边人一瞧,行!咱快点走吧,再待一会全掉沟里了。别之乎者也了,赶快到九江城中帅府设宴,哎,拜这位范增先生为军师。
嗬!从此项梁和这位范增先生啊,食则同桌寝则同榻呀,不时地向这位范老先生问计。不谈则已,这一谈哪,项梁那从心里往外服了。
这范增先生读的书太多了,知道的事儿太多了,就这么说吧,什么天文啊、地理啊、政治的、经济的,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哎呀!项梁啊乐坏了,有这样的贤人辅佐,我看项氏霸业必成啊!
正当高兴的时候,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怎么了?就是那第一个高举义旗,举旗造反的那个陈胜让章邯给打败了,最后呢,这位陈胜王被他手下的车夫庄贾给暗杀了。
陈胜、吴广嘛,农民起义的两位领袖啊,吴广跑了,不知道败到哪儿去了。哎哟!项梁赶忙向范增问计呀:“这怎么回事儿?”
范增冷笑一声:“此乃陈胜之过也。陈胜、吴广二将,确实立了很大的功劳,揭竿起义在大泽乡,鱼腹丹书嘛。他们领的头,所以天下英雄响应。陈胜、吴广办了不少的好事情,他错在什么地方?-是用人不当;二呢?急于称王。他不应该自己称王,所以我劝将军你也不要如此。你要成霸业不是吗?别急着忙着自己先找个宝座坐下,将军应当天下为公,报六国之仇啊!这样才能人心悦服,诸侯响应。秦国虽强,也能一举可破呀。”
项梁点头称是:“先生言之有理,那么依先生之见呢?”“噢,项将军,我想最好啊,能访一位楚王的后人,立他为王,大事就矣。”
项梁一听,这可真是一条妙计啊,妙言就在三五句,不受真传枉徒劳。“多谢先生。”项梁赶忙派季布、钟离昧,带着人到处去寻访楚国国王的后人。
这可麻烦了。怎么了?六国全让秦始皇给灭了,你访楚王的后人上哪儿访去呀?嗬!这两位将军真是踏破铁鞋呀,东一头西一头,累得腰酸腿疼啊,也访不着这楚王后人,大伙都有点泄气了。
忽然有一天,钟离昧正带着军校坐在青石那儿休息,就听山坡上有小儿嬉笑之声。钟离昧回头这么一看,只见山坡上有一个放羊娃,赶着羊群往山下跑,后边有很多小孩追他,一边追一边打,打这放羊娃。
可是这放羊娃面无惧色,一点也不害怕,他笑嘻嘻地瞅着那帮小孩,跟他们嚷嚷:“嘿嘿嘿!你们别再追打我了,别看你们都是你家父母的亲生之子啊,可你们都是黎民百姓,我虽然是雇佣之人,我虽然是人家这么一个小打杂的,但是我是王侯之贵族啊。”
哟!钟离昧听到这块儿,忽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快跟我来。”这些军校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将军发现什么了?钟离昧腾腾跑过去,把这些孩子劝住了:“哎哟!别这样,啊,好孩子们,别打闹了,磕着碰着不好,快快快!该上学上学,该打柴打柴,啊,快走吧。”把这些孩子都给驱散了。
然后钟离昧转过身来,看了看这个放羊娃。只见这个娃娃年纪也就在十二三岁的样子,梳着俩小抓鬏,前发齐眉后发盖脑,生得宽脑门尖下颌,细眉毛大眼睛,真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啊。
身上穿着一个小坎肩补丁摞补丁,下身这裤衩呀,撕得一条一条的,光着脚穿着一双草鞋。那鞋帮都飞了,光剩鞋底了。手里头拿着个树枝子,是为了赶打羊群的。
“咝一-哎呀!”把钟离昧给看呆了,他赶忙上前施礼呀。钟离昧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儿巧遇楚国昌平君之子芈心。
他怎么在这儿放羊呢?钟离昧觉得奇怪,过来一问这孩子,小孩说呀,他还有个母亲,也给人家打工。
在谁家啊?前面不远,有个村子,这村子里边有一位善人,把我们母子给收留下,不是这个善人收留啊,我们母子就饿死了。
所以呢,我母亲给他家洗洗涮涮,缝棉补毡盖。我呢,打草,喂马放羊,干点零杂活。这个善人也不给我们工钱,就是白干活,白吃饭,这样我听我母亲说啊,都感激不尽,幸亏这个善人搭救。
“哦,那你母亲在哪儿啊?”“也在前面堡子里啊。”“你能不能领我去看看啊?”“可以啊。”小芈心赶着羊群回来了,先把这个羊都赶到羊圈里去,把门关好,然后他去叫他的母亲。
从里边出来一个老太太,年纪呢不是很大,但是可能日子太煎熬,两鬓已经斑白了,但是一瞅这个气度,可是与一般老妇不同。
钟离昧过来,叉手施礼,把自己这个来意这么一说,这位老妇人掉了眼泪了:“哦,原来是钟离昧将军,那我和将军你实说了吧,我就是楚国昌平君的夫人魏氏。”
嗬!钟离昧这么一听,是二次施礼啊,心想怪不得呢,别看给人家家里打零工,洗洗涮涮,缝棉补毡,看着就像一个老妈子似的,但是此位气度与众不同啊,敢情是楚国昌平君的夫人。
“那么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咳,是一言难尽哪。”秦始皇扫灭六国,昌平君战死在兰陵啊。兰陵城失守了,昌平君战死在那儿。
楚国大帅项燕是十分痛心,他本想能保住芈氏一脉,没想到落了这么一个结果。项燕大帅觉得没有脸面再见楚国的臣民,所以在乱军之中拔剑自刎。
人们提想起来无不赞叹呢,也无不称颂这位项燕大帅的忠诚,那真是一片真心可鉴哪。那么现在在九江揭竿起义,举兵伐秦的项梁,那位统帅就是项燕的儿子,要不怎么号召力这么大呢,叫得这么响呢,可以说一呼百应。那么这次之所以寻找楚王的后人,也是有他的政治目的。
那么昌平君死了,项燕大帅自刎了,兰陵城已经失守了,昌平君的夫人魏氏就在这时候,急急忙忙地在她那个汗衫上,盖了一个国宝戳迹。
国宝戳迹是什么啊?就是国王的那个印信,就是盖戳。魏氏夫人是个有心的人,这个戳不是随便盖的,把它盖在汗襟上,意思是说日后有一天,真有这个楚国发迹之日,还有复国的希望。
楚国还能恢复的话,那这个戳就解决大问题了,要不然是空口无凭啊,恐怕找个证人都困难。魏氏夫人真聪明啊,随后呢,抱着儿子芈心由打这个兰陵城跟着难民一起逃出来,什么都没带出来啊,这一路上是挨门乞讨。
走到南淮堡这儿,把母子饿得啊,走道都走不动了,太可怜了。魏氏夫人瞅了瞅怀里的孩子,如果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自己早就寻死了,但是为给楚国芈氏传下一脉,我不能死,就是历尽万苦千辛也要把孩子拉扯大,长大成人,让孩子知道他的身世。
但是光有这个想法不行啊,她怎么活下去啊?就遇上了这么一位王善人。他还是个村正,村正啊也就是村长的意思吧,那个时候没有这个叫法,反正大家推举这位啊当一个当家带头人吧,关键时候要有个什么事儿啊,就让这位出来支应支应。
这个人很善良,正好走在这儿发现了芈氏母子。看他们太可怜了,就问魏氏夫人,你从哪儿来,要想上哪儿去。
魏氏夫人哪敢说实话啊,就说自己是个普通百姓,举家都逃散了,谁也找不到谁了,就剩下这个可怜的孩子:“您呢,能不能把这孩子收养到膝下,哪怕当一头牛做一匹马呢,等他长大了,可让他尽心效力。您若能收养他,我是死而无怨。”
说得很悲切,这老头儿一听,太可怜了:“这样吧,我呢,也没法收他,孩子也小,我收他还得找个奶娘。你不是他的生身母吗?那就拉扯着他吧。这样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那儿给我打点儿短工,我家里人手也不够,等孩子长大了,我给你们点儿地亩,你们在这儿种种地,种地为生,母子也能维持,你看好吗?”
当时魏氏夫人是千恩万谢啊,就跟着这个王善人到他家来了,一直到芈心十二岁,母子俩那可真是兢兢业业,不知道怎么报答这王善人好了。要看来这个人呢,也怪可怜的。
怎么?要说这魏氏夫人是谁呢?国君的弟妹啊,昌平君的夫人,那还了得,使奴唤婢,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吃的什么穿的什么啊,坐的什么看的什么啊?
现在啊,就在人家这当老妈子了,干得还挺上心。你还别说,这娘俩体格还真挺好,在这宫里面的时候,整天增加营养,龙肝凤胆的,不见得有好身体,结果这一粗茶淡饭啊,体格倒蛮棒。
这个魏氏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芈心今天带这么一位,看来这是出头之日到了。她跟钟离昧说完了身世之后,就把这汗襟拿出来了,让钟离昧看一看,她不是让他看这汗襟,主要让他瞅瞅上面这戳迹。
钟离昧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啊,没错,真正正经八百的芈氏后人,楚王的后人,当即跪倒磕头啊。
这时候正好那老头儿出来了,老头儿吓得也跪下了。怎么回事儿?这怎么了?我的天!这位大将军居然给我家这老妈子下跪啦,那干脆我也磕一个得了。
这位是谁?钟离昧这才告诉他,你啊做了一件大好事,功德无量啊。你知道这母子是什么人吗?钟离昧把这魏氏夫人的来历一说。
这老汉呢,差点背过气去,可吓坏了:“我不知道有什么慢待之处,慢待了夫人呢,委屈了夫人,您呢,您可千万恕罪。”说着话磕响头,如鸡奔碎米。
夫人赶忙把这老汉给搀起来了,说:“我们母子还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哪,要不是您的搭救,我们母子哪有今天哪。”钟离昧一看:“您赶快收拾收拾吧,随我离开此处到九江。哎,我说老头儿。”“啊?”
“你能不能给找些衣服,给他们母子换一换?”“太、太可以了,太可以了。”嚯,这老头儿把所有的好衣服都拿出来了,让这母子两个挑着穿。
这村里就哄嚷开了,哎哟我说,这王老汉可了不得啊。怎么?他做了一件大好事,把楚国的昌平君夫人母子二人给收留下了,嗬,这回他立了大功。一传十十传百,等母子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老百姓是伏道相送。
魏氏夫人跟这儿还真有了感情了,还直掉眼泪。王老汉不敢离开,他得亲自给送了去啊,本不愿意去,硬着头皮也得去,他不知道这项将军什么脾气,再怪罪下来。
钟离昧把这个魏氏夫人接到九江来,赶忙去通禀一声。项梁这么一听,率众将亲自来迎接,就把这个衙门啊,就是这帅府啊改成临时的行官。
行宫啦?啊!你看看国王到哪儿要是住两天,那儿就是行宫啦。然后百官纷纷来朝拜,九江城是举城欢庆,就立这位芈心,这放羊娃为楚怀王,他的母亲魏氏夫人呢?那就是王太后了。
怀王封赏百官,封这个项梁啊为大帅,封他的侄儿项羽为这个大司马副将军,范增为军师,英布拜为当阳君,季布、钟离昧拜为都骑,桓楚、于英拜副将。
这么说吧,所有在九江这儿的军民皆有封赏。另外呢,给这个王老汉五十两黄金,酬谢他收留了魏氏夫人。王老汉感激不尽哪,告辞回他那村子了。
九江这刚刚庆贺完毕,忽然有人来报,报与大帅,说现在有江夏宋义来投。啊,当时项梁啊那脸色就有点变了。范增在旁边一看:“哎,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咳!”
项梁摇了摇头说:“麻烦了。”“怎么了?”“宋义这个人呢,不好对付。”“您认识他吗?”“我当然认识,当年他是楚国的副元帅啊,正印元帅是我父亲项燕,他是副帅。要是论啊,还得论个左右,他是我长辈。这老头儿啊脾气特别,很不好对付,而且,还爱抢个权,官小了还不爱干。我听说他也在江夏那儿高举了义旗,也要伐秦,可是呢,听说他在那儿干得不怎么样,所以我不愿意搭理他。没想到他上这儿来,他怎么会想起投奔我来了呢?”
这宋义本不想投奔项梁,那为什么来了呢?因为他在江夏那儿混不下去了。开始的时候,他和他儿子父子两个揭竿起义,事态也挺大啊,也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和欢迎。
当他们把当地官吏杀完后,坐镇到了江夏,就变了,开始搜刮民财,就刮开了地皮了。嗬,把老百姓给坑苦了。这爷俩肥啦,现在这家里头有万贯家私,但是老百姓是人人恨怨啊。
爷俩不能在这江夏待了,父子商量了一番就投奔项梁来了。宋义到这儿来是大模大样啊。怎么?那没得说啊,项梁爷们儿,我的侄子。
当年他父亲是楚国大帅我是副帅,我只要一见着他,项梁二话甭费他就得把帅印交给我执掌,他根本就不是帅才。
现在反正办了点儿好事啊,立了楚怀王还得到了九江,说现在人马不下几十万。那好啊,这不是给我准备齐了吗?我到那儿就赌现成的呗。他就这么的来了。所以啊,项梁有点儿紧张。
范增微然一笑:“将军这又何必呢,您紧张什么呀?这事儿可以跟大王说一声,如此这般不就完了嘛。”项梁一听有理,哎呀!范增这老头儿真高明,我按计而行。
还没等见着宋义呢,听着这信之后,项梁就先来见怀王,告诉怀王宋义可来了。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来到这儿呢,咱也不好不收留他,收留他之后呢,您别封他什么官,要封的话,您就拜他为客卿,再不就是卿子冠军。
客卿呢,也就是智囊吧,有事儿的时候您问问他。卿子冠军呢?那就是武将之中的一位模范,也是一个虚衔。大王您记住了。“啊,我记住了。”小孩脑子好,记得很清楚。
项梁嘱咐完了怀王,这才来迎接宋义。嗬!宋义一见项梁,这派头,项梁赶忙下马施礼,站在道旁。宋义呢?连马都没下,就要拍这老腔儿,就要亮这个份儿。前呼后拥吹吹打打把宋义给让进来了,到了帅府之中设宴款待。
第二天来朝拜怀王,一见怀王,嗬,宋义还哭了呢:“老臣是见驾来迟,我没有保护好王驾,使您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啊,老臣罪该万死。”
怀王让他平身,看了看这老头儿,倒是挺精神:“爱卿听封啊,我封你为卿子冠军副元帅。”哎,旁边站着的项梁傻了。
心说大王我告诉您的话,您忘啦?别封他副元帅啊,这人哪,您不能给他实际的职权,有实权就麻烦了。他瞅着怀王,怀王咔巴咔巴两个小眼睛,把手一摆散朝了。
这怎么回事儿啊?敢情啊这芈心听项梁跟他说完之后,他到了后宫就跟魏氏夫人说了。跟他的母亲说宋义来啦,项梁让我啊封他为客卿、卿子冠军,母亲您看这行不行?
魏氏夫人一听,说那可不行。怎么?宋义那还了得,当年你父亲在的时候,楚王在的时候他就是楚国的副元帅,怎么能够拜他为一个客卿呢,应该封他副元帅啊。“哦,孩儿记下了。”
这怀王倒好,孝子,就这么的把这宋义拜为副帅了。这宋义还有点儿不大高兴呢。怎么回事儿?散朝之后往外走的时候,他就瞅着这项梁,宋义心想,哎,项梁你不对啊。怎么?大王封我的时候,你应该赶忙出班跪倒啊,你得阐明你的想法啊。
什么想法?就是说你得把元帅让给我,你做副帅,你做副帅都勉勉强强,你怎么给我弄个副手呢?哦,你在那发号施令,我在那旁边听着,岂有此理。
宋义越想越窝囊,回家喝了一顿闷酒。嗬,从这天起,他那毛病就来了,怎么呢?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哪,瞅哪儿都别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把这项梁给闹得简直是举手投足都困难,只要干点儿什么,一到宋义这儿他就给你横了,你啊得按照他那个想法重新下一道令,这不分庭抗礼嘛!楚怀王年龄又小,他也解决不了这个矛盾,你说把项梁给愁的啊,唉声叹气。
项羽火啦,这宋义他是干什么的呀,一天到晚,高挺着个胸膛,腆着个肚,抹瞪着两个眼睛,从来不是正脸看人,都是斜目而视,斜着眼看你一眼就很不错了。他有什么真本领?我与其较量一番,我把他打跑了算啦。
哎,项梁一听,说那可不行。怎么?“你知道什么呀,当年你家祖父是楚国元帅,这位是副元帅,他不服我。”项羽一听:“不服行吗?不服就比试比试嘛。”“咳!不要鲁莽,我自有道理。”
项梁说有道理也没辙,他跟范增商量。范增瞅着这宋义也别扭,你说你不就是资格老点儿吗,有点儿本钱,这是干什么呀,那么大岁数了,怎么不知道好歹呢?你要能行,你干吗从江夏奔这儿来?你在江夏干的什么你不知道啊,到这儿干吗啊?跟项梁元帅一个劲儿地争高低,你要是真心实意想恢复楚国,灭了暴秦,你不能这样:“好,将军你不要忧愁,由我来对付他。”说完啦,这范增也没告诉项梁怎么个对付法。
晚上他来拜访宋义,宋义一看来得正好,我知道范增是军师,难得他还上我这来一趟。“来,书房待茶。”
喝着茶说着话,范增啊成心用话挑逗他:“啊,呵呵呵。老将军您看咱们九江这儿项梁将军治理得怎么样?”
“哼!不怎么样,甭说别的,你就瞧那行宫吧,大王的行宫哪能弄得那么惨呢,那是行宫吗?不是,那是九江的一个衙门,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帅府,很简陋,太不像话啦,怎么能让大王住在那儿呢,应该给他修一座行宫啊。”
“是啊,我也想过这个事儿,但是算了一下,砖瓦木料一切等项,哎呀!得不少钱哪。哎,真格儿的老将军,这么的不行吗?现在啊,咱们军中粮饷空虚,老将军您能不能借一笔钱给我们,给大王修一座行宫,日后得了天下,一定加倍奉还将军。”
“嗬!”宋义一撇嘴:“这算得了什么呀,有何难啊?好,给你拨一笔款吧,修去吧。”范增把这钱领回去了,过了没两天,他又来找宋义来了:“您还看哪儿不顺眼?”
“那帅府也不像话啊,也是得修修。”“您还得借俩钱。”“好。”过几天他又来了:“您看咱们这个所有的军校,这些个号衣马匹刀枪怎么样?”“太惨啦。”“怎么?”
“那都什么号衣啊,红黄蓝白黑什么色儿都有。你再看那坐骑,你当军师的看不见吗?”“我看见了,没办法啊,没告诉您吗,军中军饷缺乏啊。”“那我再借你点儿吧。”好嘛,把他由打江夏带来的那点儿老本啊都借光了。
那范增还不饶他,有时候还找他借。范增心想,你在江夏,那地皮让你摸碴的有一丈多深,白揭碴了,干脆拿出来垫吧。钱都借过来了也没见修这个行宫帅府,也没看添什么号衣刀枪。
宋义就纳闷儿了,那这钱都干什么啦?我得问问他。宋义把范增给叫来:“我借了你几次钱了,你怎么没见行动呢?”
范增乐了:“哎呀!老将军,我正想要告诉您呢,您是不是看我没备料啊。”“是啊,你不备料那行宫帅府怎么修啊?你不买材料不买布匹,请问那号衣怎么做啊?你也得派人出去,哪有好马贩它几千匹,几百匹来,你怎么没见动静呢?”“哎,老将军,实话告诉您吧,这行宫、帅府都不用修了,因为咱们马上就要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