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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本里没有的南明(3)

01上一期我们讲到福王朱由崧历经各种磨难,最终在四镇总兵和叛徒马士英的帮助下,于南京建立了弘光政权。其中颇有些历经九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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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期我们讲到福王朱由崧历经各种磨难,最终在四镇总兵和叛徒马士英的帮助下,于南京建立了弘光政权。其中颇有些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取到真经的感觉,只是三藏同志取来的是普渡众生的真经,而朱由崧同志取到的不过是他本人的享乐和安逸罢了。

弘光朝廷自建立之初,内部的争斗就一直没消停过。武将拥兵自重,只顾抢地盘,窝里横时不可一世,面对外敌却立马怂的一批。文臣也按照主子的不同,划分为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和以马士英为首的“马阮党”,两派之间明争暗斗,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老大朱由崧根本不管事,一天到晚只知道享受,完全镇不住场子。

尽管弘光朝廷腐朽衰弱,就是一个纸老虎,但外表看起来却蛮唬人的。它占据着南方和西南11省市的广大领土,拥兵数十万,又有江淮地区的赋税支持,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也算是个不好对付的庞然大物。

再说回清朝。

几个月前,清廷趁吴顺在山海关死战,大举入侵中原,趁李自成衰弱之际占领了北京,接着又占领了晋北。

按道理,多尔衮应该趁士气高涨乘胜追击,占领更广阔的领地,攫取更多的利益。

然而,多尔衮却止步于北京,迟迟没有新的动作。

多尔衮之所以止步不前,原因说穿了其实很简单:提前没做过规划,愣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光是多尔衮,清廷整个决策层此时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这也不奇怪,人家一开始不过是想趁明顺在关内乱战无暇顾及关外之际,跑来京城附近抢点战利品。类似富人家遭到抢劫,小偷趁着富人家乱成一锅粥时,溜进去偷几样贵重的东西,趁火打劫而已。

哪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吴三桂降了,李自成跑了,多尔衮起初只想发笔小财,结果一不留神连北京都拿下了。按理说富有了,咋着都该高兴高兴,可多尔衮就是高兴不起来。事太多了,该怎么治理占领地里的百姓?该怎么笼络人心?该怎么保住已经取得的利益?大军下一步该去哪?多尔衮是什么都不知道。先前没有规划过啊,毕竟初衷只是偷点钱买酒喝罢了。

多尔衮入关的时候,只带了十万旗军,兵力严重不足。之前能打赢李自成,纯属是侥幸,钻了大顺军的空子。山海关一战,已经和李自成结下了梁子,依李自成的脾气,一定会拿出所有的家底和多尔衮拼命,清顺之间必定有一战。多尔衮并不担心李自成,他担心的是南方的弘光政权趁清顺大战,从背后戳他腰子。到那时两线作战,极有可能重蹈崇祯的覆辙,不仅抢来的东西保不住,命能不能保住都还得另说

因此,刚进北京之时,多尔衮就认真考虑过要不要谨慎点,先保住已经获得的战利品。具体到行动上就是趁明和顺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劫掠一把,然后只留部分兵力驻守北京,主力撤回沈阳,继续在关外吃雪。

走吧,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不走吧,风险也极大。我相信,入关最初的几天,绝对是多尔衮生平最难熬的日子之一。毕竟整个族群的未来都掌握在他这个摄政王的手中,一旦决策失误,到时候不仅他多尔衮的政治生涯就此终结,整个族群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多尔衮拿不定主意,就把大臣们找来一起商量对策。绝大多数大臣都主张撤,回沈阳,多尔衮也有些动心,就命令士兵收拾行囊,做好回家的准备。

可是,正当士兵们收拾战利品准备回家时,突然接到了新的指令:不走了,留在北京。

士兵们听了很诧异,百官们听了也很诧异,不是说好会沈阳吗,您老怎么变卦了呢?

多尔衮之所以变卦,无疑是想起了皇太极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那时,皇太极躺在床上,已经气息奄奄了,却仍拼尽最后的力气嘱咐道:“若得北京,当即徙都,以图进取!”

多尔衮不明白留在北京会有多大的风险吗?他当然明白,他又不傻。

但多尔衮也深知,一直待在关外,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即使是狮子,是狼,是低贱的动物,也懂得该把握机会的时候绝不能退缩。因此狮群才会圈夺领土,狼才会争抢王位。如今正是好时候,兵强马壮,士气高昂,不咬紧牙关拼上一回,更待何时!

即使失败,咱也认了,至少咱拼过命,没有白白错失良机!

要么功成身就,要么马革裹尸!

咱不走了,不仅不走,咱还要迁都北京,也让汉人看看,咱进取中原的决心!02

之前在知乎上刷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问题是这样的:如果郑屠老老实实给鲁提辖切了10斤寸金软骨,然后会发生什么?

最佳回答是:郑屠两手捧着切好的软骨送到鲁提辖面前,鲁提辖睁开眼一看,大骂道:“狗奴才,给经略相公切肉竟敢不戴帽子,看我不打死你!”

郑屠卒。

这个回答其实并不好笑,但它揭示了这世上的一个真理:当别人故意找茬揍你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同样,即使你当天再怎么小心翼翼,也很难逃过这顿揍。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打回去。横的怕不要命的。报警,或者找老师都没有用。不让打人者吃点苦头,你将一直被他欺负!

然而,弘光政权的统治者却不懂这个道理。

在处理对清关系的问题上,史可法和马士英想法出奇的一致,那就是不主动招惹清朝,不给清朝留下任何进攻南方的把柄。因此,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清廷吞并了山东和河北,却不发一兵一卒。

当时,多尔衮正谋划着与李自成决战,为了防止弘光在背后搞事,特意写了封语气相当咄咄逼人的信,寄给在扬州的史可法。

信里,多尔衮指责南方的官员“苟安旦夕,弗审事机,聊慕虚名,顿忘实害”,翻译成人话就是苟且偷生、不安天命、贪图虚名、不知天高地厚。信末还没忘记嘚瑟一把,说自己要西征李自成,你要敢趁机偷袭,大可以连你一锅端喽。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多尔衮纯粹就是在虚张声势,如同小时候跟人打架打输了,撂狠话说放学别走,我找人来收拾你一样。

可史可法竟然被吓到了,哆哆嗦嗦地写了封回信给多尔衮,低声下气地表示南方绝没有与清廷为敌的想法,并保证大哥你放心去,小弟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给大哥惹麻烦!

后来,史可法可能觉得这么低三下四的确实有损弘光朝廷的形象,于是和马士英一通商量,琢磨出了一个挽回形象的“妙计”!

当时清朝的皇帝是顺治帝福临,比朱由崧小一辈。史马二人于是谋划着与清廷认亲,朱由崧年长,为叔叔;顺治帝年轻,为侄子。这俩人似乎觉得,顺治叫朱由崧一声叔叔,就能显得倍有面子!

每当我读到这段史料,都忍不住想把这俩书呆子脑袋劈开看看长脑子了没有。竟然想在年龄上压人家一头,您二位还是小孩子吗?

而对于同以汉人为主体的大顺政权,史马二人却跟杀了自己亲妈一样和人家不共戴天。没胆量去和人家硬拼,就仿效郭子仪借回纥精兵平定安史之乱的故事,希望借清廷之手消灭李自成,然后南北分治,自己偏安一隅。看来“攘外必先安内”还真不是常凯申常大队长的独创。后世的史学家给弘光朝廷这种近乎卖国的无耻行径定义了一个名字,叫“联虏平寇”。

问题是,弘光朝廷搞联虏平寇,不想和清廷为敌,但清廷对此却不知情。史可法和马士英合计着咋着也得跟人家通个信,否则人家不知情还把你当敌人看待,咱俩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于是,这俩野生卧龙凤雏上疏朱由崧,为了巩固清廷和弘光之间的友好关系,建议组建一支北使团,前往北京会见多尔衮,表达愿两国永世修好的诚意。

朱由崧听了,二话不说,大笔一挥,准了!倒不是说朱由崧多支持“联虏平寇”的决议,主要是这哥们这会儿正快活,懒得管这些“杂事”。您二位看着办就行了,我还要去“芙蓉帐暖度春宵”呢!

说句心里话,弘光政权能坚持八个月才覆灭,已经挺不错了。

就这帮人的能力,真不敢恭维啊。

7月5日,使团的成员选拔完毕。副团长是前都督同知、总兵官陈洪范,团长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左懋第,他被后世尊称为“南明文天祥”。03

7月21日,使团由南京出发,9月5日抵达山东济宁,然后由清军护送一路北上,于10月12日到达北京。

一路上,左懋第显得很是闷闷不乐。

左团长闷闷不乐的原因,随从们略知一二。左懋第从小就将文天祥视为自己的偶像,梦想着能像文天祥一样,在国难当头之际挺身而出,即使身陷囹圄仍威武不屈。

当他得知朝廷要派人北上与清廷接洽时,左懋第内心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如今的形势,和几百年前的南宋是如此的相似。当年,元朝大兵压境,南宋军队节节败退。文天祥不顾生命危险,义赴元营,当面斥责伯颜犯我疆土的不义之举,即使伯颜发怒要杀他,依旧面不改色。在文天祥的身上,蕴含着千百年来汉族知识分子坚持不变的东西,就是道义!道义者,即对国家民族之忠诚,对侵略者之痛恨,对公理之渴望,对死亡之蔑视!在道义的驱使下,无数慷慨悲歌之士从容赴难,虽万死而不辞!左懋第渴望像文天祥一样坚守心中的道义。他无比期望此行能与分散在山东河北的义军联络,约他们共同举义,只待王师一到,揭竿而起,驱逐满清侵略者,光复沦陷的故土,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

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或者说,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左懋第成功被任命为北使团的团长,可统治者却要求他去和清廷讲和。史可法甚至亲自前往他家,反复叮嘱凡事小心,千万不可以惹清方生气,给弘光朝廷引来祸水。

矛盾,太矛盾了!他想要成为的,是救国于危难、救斯民于水火的英雄,而不是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奴仆。接受任命,无疑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可是,皇帝的旨意又不能不遵从。这一刻,左懋第沉默了。

左懋第不能左右朝廷政策,他所能做的,只能是保全自己的气节罢了。

10月12日,左懋第抵达北京,一行人被安排到鸿胪寺居住。

关于居住地问题,《明史·卷一百三十六》记载说是直接安排到鸿胪寺居住的,但《南疆逸史》却说最开始是安排到四夷馆居住,但左懋第不同意。

四夷馆四夷馆,听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专门安排四方蛮夷居住的地方。清廷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北使团的不屑,把他们视为和蛮夷一样低贱。

左懋第是万万不会忍受这种屈辱的,他更不会让自己的国家变成蛮夷那样的属国。于是他找到礼部的官员,直截了当的说:“四夷馆是给蛮夷住的地方,我是大明朝的使者,怎么能住那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房间了?”

礼部的人一开始没有搭理他,可左懋第也是个犟脾气,原则问题上绝不退让。最后清廷服软了,把他们请进了鸿胪寺居住。

正当左懋第为居住地而据理力争的时候,疏不知,有两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一双,是多尔衮的眼睛。此刻,他正坐在宫中,听下属汇报左懋第进京后的一举一动。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次意外,绝对不是礼部的疏忽,而是一个考验。多尔衮想用这种方法考察一下所谓使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好商量应对的方式。而左懋第的表现也让多尔衮明白,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想要在外交上占点便宜,估计不会那么容易。

另一双,是副团长陈洪范的眼睛。左懋第绝想不到,他此行的目的,弘光朝廷的底牌,清廷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而泄露机密的人,正是陈洪范!早在出使前,他就已经被清方收买了。

在得知北使的目的后,多尔衮决定收起伪善,直接来硬的,让左懋第屈服!

14日,清内院学士刚林突然来到鸿胪寺。左懋第听到声音,正要整理衣冠迎接,就看见刚林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刚林走进鸿胪寺,耀武扬威地环顾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左懋第的身上。只听刚林耀武扬威地来了句:“我皇帝践祚,不闻尔国朝贡使臣乃欲据客礼耶!”

很不好意思,这句话我没看懂是啥意思,怎么翻译怎么觉得不对。

虽说没看懂,但这句话中有一个关键词,“朝贡使臣”,引起了我的注意。

朝贡是什么客官们应该都知道。刚林称左懋第是“朝贡使臣”,其实就是在说弘光朝廷给清朝上贡来了(北使团携带了很多金银财宝作为见面礼),既贬低了弘光政权的地位,又否认了弘光政权继大明正统的合法性。

左懋第是何等精明之人,刚林搞文字游戏,他能看不出来?于是立刻和刚林争辩起来。争辩的内容不得而知,因为史书上没写,妈妈说写文章一定谨慎,因此我也不敢瞎说。但争论很激烈倒是真的,《南疆逸史》里说陈洪范和马绍愉吓得“懼然变色”,能让这俩老油条吓得脸色都变了,能不激烈吗?

争辩的结果也没说,应该是没谈拢。但不管怎样,左懋第还是赢得了刚林的尊重。因为事后刚林称赞左懋第是“中国奇男子”,并重以客礼待之。

15日,礼部又派人索要弘光的御书,左懋第不给。原因还是牵扯到了礼制。只有番邦进贡,国书才由礼部转呈给皇帝。礼部的人没辙,就抢走了使团随身携带的财务,向多尔衮交差。

然后就又是些关于礼制的争议,期间左懋第曾提出去给崇祯帝上柱香,尽到作为臣子的责任,但被多尔衮拒绝了。由于清廷缺少和谈的诚意,因此北使一无所获。左懋第眼见再待在这里没有意义了,只得收拾行装,离开了北京。

然而,几天的相处,使得多尔衮对左懋第刮目相看。他深知左懋第是个人才,即使不能为他所用,也绝不能让他回到南京。

11月4日,使团途经沧州时,突然遭到清学士詹霸扣押,左懋第被押回北京,陈洪范却被放回南京,继续完成他内奸的使命。

左懋第被押回北京以后,享受到了和文天祥一样的待遇。多尔衮爱其才,希望左懋第能为他所用,就将左懋第软禁起来,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想用礼贤下士感动左懋第。

但左懋第毫不为之所动,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绝口不提归降二字。他有个手下,名叫艾大选,贪图荣华富贵,想要降清,结果让左懋第知道了。左懋第大怒,抄起刀,亲自砍了艾大选清理门户。

多尔衮眼见左懋第毫无归降之意。以为他碍于“忠臣不事二主”,因此打算等破了南京,再来亲自劝左懋第归降。

弘光元年,也就是1645年六月,南京城破。多尔衮兴冲冲地跑去找左懋第,说:“南京已经破了,弘光朝廷不复存在了。反正先生已经没有效忠的对象了,不如跟着我混怎么样?”

左懋第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却不发一言。多尔衮本以为自己亲自出马劝降能感动左懋第,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恼羞成怒之下,下令将左懋第关进水牢。水牢阴暗潮湿,呆久了浑身酸痛,可左懋第仍不屈服。

还不死心的多尔衮竟然找来了左懋第的弟弟、已经投降了清朝的左懋泰劝降。北京沦陷以后,左懋第身在南方,留在北京的老母一直都靠左懋泰照顾。多尔衮希望用骨肉亲情胁迫左懋第归顺满清。

结果,左懋第见了弟弟,上去就是,一通感谢加问候。诸如什么“多谢你照顾我母亲啦(左懋第和左懋泰是堂兄弟)”、“日子过得怎么样啊”等等。

左懋泰看左懋第对他这么亲,马不停蹄地就交代了自己来的目的:“哥哥啊,弟弟我劝你一句,别在水牢里硬撑了。投降了清朝,不失荣华富贵啊。”

左懋第一听,脸色变了,怒道:“好啊,没想到你是来劝降的!赶紧滚,老子没你这个弟弟!”

左懋泰继续苦劝:“哥哥啊,你说你这么聪明,怎么连兴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左懋第彻底火了:“你丫知道兴替,知不知道廉耻啊!”

两人的对话,多尔衮是全程旁听的,听到左懋第说廉耻的时候,心头一惊。

连廉耻这么重的话都说出来了,说明这人是死都不可能回心转意了。

既然这样,就别为难他了。

弘光元年,即公元1645年6月26日,左懋第安详地走上了京城的菜市口刑场。

刑场外,站满了围观的群众,一片怮哭啜泣之声。悲伤肃穆的气氛,连刽子手都被影响了,跪在左公身旁哭嚎。

左懋第先向南拜了两拜,又向北拜了两拜,然后端坐下来。

一骑飞马赶到,从马上下来一个人,站在左公面前,说道:“摄政王开恩,如果左懋第愿意弃暗投明,归顺我大清,可累世公卿,子孙永享爵位。左懋第,你归不归降?”

左公没有看使者,只是微微笑了笑,一句话也不说。

使者瞪了刽子手一眼,刽子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双手举起砍刀。

这时天空忽然暗下来了,平地上刮起大风,呜呜的声音好似上天发怒。风越来越大,竟将市井里搭建的棚子吹上了天空。紧接着,咔嚓一声响,左懋第的头颅从腔子上滚落。

左懋第死了,他以文天祥为榜样,最终也做到了和文天祥一样,坚守心中的道义。

左懋第死后,人们在曾关押他的大牢里发现了他临死前写的绝命诗:

漠漠黄沙少雁过,片云南下竟如何!

丹忱碧血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

史赞:呜呼!左司马之忠,烈矣!

04

聊完了左懋第,再说说陈洪范的结局。

一般来说,叛徒都没有好下场,但陈洪范可能是个例外。

他从北京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南京,而是先去扬州,见了兴平伯高杰。

高杰不知道陈洪范来找他干什么,不过礼貌起见,他还是摆下酒席招待。

席间,二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酒酣之时,陈洪范见高杰已有醉意,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只听他对高杰说:“久闻高将军和黄得功有隙,史可法不仅不帮忙调停,还处处排挤将军。以将军的能力,竟然还得受这伙人的气,我都替将军感到难过。如今清廷广罗天下人才,将军不如降清好了,凭借手下数万兵马,一定能得到比现在高的多的官位。”

好家伙,感情这货是来劝降的。

高杰低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可是我没有建立过什么功劳,不好意思归降啊。”

陈洪范见有戏,继续诱惑高杰道:“将军如果能帮清廷夺取南京,自然是大功一件啊,还愁没有战功吗?”

“你想要南京吗?”高杰冷笑了一声,然后,突然换了一种语气:“那就拿北京来换啊。”

陈洪范惊讶地看见,高杰抬起头,目光如炬。

该死的,上当了,他没醉!陈洪范紧张地直冒白毛汗。如今劝降的意图已经和盘托出,如果高杰愿意归降,那还好说。可是他既然能说出用北京换南京这类的话,摆明了是对归降不感兴趣。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我?然后用我的脑袋向上邀功?本来我一个人回来就很可疑了,如果再有高杰的证言,不就坐实了叛徒的罪名了吗?

陈洪范赔笑着举起杯,说:“刚才说的话不过是开个玩笑,试探试探将军的忠心而已,将军别往心里去啊。”

高杰并没有举起杯和他碰杯,却仍旧死死地盯着他。

陈洪范快崩溃了。奶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别这么干瞅啊!

紧张之下,陈洪范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条脱身的妙计。

只见他手握成鸡爪状,紧接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就好像中风了一样。

当然,这其实是他装的。

高杰这时站起身来,盯着陈洪范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说道:“陈先生的旧疾犯了,把他抬去医馆,好生照顾吧。”

陈洪范就此脱险。

高杰之所以不杀陈洪范,估计是因为他没有陈洪范变节的直接证据,不便擅杀大臣。而侥幸捡了条命的陈洪范并没有自此以后夹起尾巴做人,他依旧干着内奸的任务,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到他。05

左懋第的北使不仅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让清廷看穿了弘光朝廷的懦弱不堪。既然弘光政权没有敌意,可以先灭掉大顺,形成与南明对峙的局面,再准备南下伐明,完成统一全国的大业。

以上,估计是很多清朝官员的心声。

但他们实在太小看多尔衮的胆量了。

一个个收拾?那得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今弘光腐朽,大顺衰弱,干脆两个一起收拾算了!

10月,清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多尔衮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英亲王阿济格率领,汇合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部,先攻陕北,再向南推进,摧毁以西安为中心的大顺军;另一路由多尔衮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豫亲王多铎率领,汇合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等部,南下,灭掉弘光政权。

不得不说,多尔衮实在是太小看他的对手了。弘光政权衰弱无能是不假,但大顺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在得知清兵即将进犯的消息后,李自成决定主动出击。他亲自带队,从西安出发直奔陕北,打算在陕北汇合大顺军名将亳侯李过和高一功部,与阿济格进行主力决战。

为了狠煞清军的威风,鼓舞士气,李自成命山西平阳的大顺军主动反击,进攻河南怀庆。

怀庆战役自10月12日开始,到10月底结束。大顺军大破清军,击杀清怀庆总兵金玉和,清军在柏香镇全军覆没。

怀庆的局部反攻引起了多尔衮的注意。多尔衮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大顺军不是个软柿子,是个铁坨子,非弘光那些腐朽的官僚军阀能比。原驻陕北的大顺军将领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高一功是李自成的小舅子,二人作为李自成的亲信,兵力相当可观。再加上李自成所率领的大顺军主力,实力不容小觑。而阿济格部只有8万人,一旦战败,山西河南的局势必将发生不利于清廷的巨变。

考虑到弘光政权执行联虏平寇的方针,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因此多尔衮命令肃亲王豪格只带了几千士兵驻守山东,多铎主力改道陕西,直扑潼关。

而史可法果真没让多尔衮失望,他除了让高杰带兵在苏鲁交界处搞了个示威游行,别的啥都没做,结结实实地当了一次看客。

多铎的出现打乱了李自成原有的部署。自古潼关就是西安的门户,潼关失守,西安一定保不住。大顺军的很多文武百官和家眷可还留在西安城里。如果西安失守,部队士气必将遭受打击。

好你个多铎这是釜底抽薪啊!

更要命的是,驻守潼关的巫山伯马世耀手底下只有7000多人,很难抵挡住多铎的千军万马。

权衡利弊,李自成被迫率主力支援潼关。陕北方面,完全交给李过和高一功了。

12月22日,多铎进抵离潼关二十里的地方扎营。29日,潼关战役正式打响。

战斗之初,多铎眼见潼关城墙高耸入云,估计如果硬啃这个铁核桃,自己得崩了牙。

因此他并没有正面进攻,而是派了一小部分士兵去阵前,装作要进攻的样子,自己则留在营里等着秘密武器运抵前线。

多铎的秘密武器,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衣大炮。

纵观满清统一全国的历史,红衣大炮出场频率非常之高,清朝前期的统治者也非常重视火器的使用和更新换代,估计是吃了努尔哈赤的教训。清朝真正开始不再重视火器的发展,应该是从雍正以后。

而大顺军这边,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刘宗敏刘芳亮,无疑不是泥腿子出身,总感觉没怎么见过世面。他们眼里的野战就像三国演义一样,两员大将阵前厮杀,赢的一方将枪一招,大喊一声杀啊,然后就带头冲杀过去。这个办法怎么看怎么像小鬼子的万岁冲锋,对付没有战斗意志的明军自然是屡试不爽,但对付八旗军就有点不够用了。

而且他们似乎也不怎么知道使用火器,纵观大顺军抗清的历史,包括后面大西军抗清的历史,都没怎么有使用火器的记录,按理说大顺军攻城略地,应该缴获了不少火器才是。只能说,他们不重视火器的使用。

有时候我觉得,其实满清贵族能赢,有一定的必然性。当年努尔哈赤在辽东,指望着用骑兵冲锋的方式打败明军,却被袁崇焕的车营和重炮轰的落荒而逃。清军吃一堑长一智,自此以后,也开始逐步学习使用火炮。这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多铎,在潼关战役和扬州战役中,他都大规模使用了火炮,给予对手极大的打击。这一次,该大顺军尝尝被火炮轰的滋味了。

潼关战役的前几天,大顺军一直采取的是主动攻击的态势,刘宗敏、刘芳亮和李自成轮番指挥马步兵冲击清军阵营。多铎下令严禁清军随便出击,只是用弓弩反击,用火枪射杀大顺军的骑兵。大顺军一连几天都是损兵折将,毫无进展。

1月9日,在经历了10天的防守后,多铎终于等来了红衣大炮。尽管大顺军紧急加固了城墙,并挖下了深沟躲避炮火,但还是难以抵挡红衣大炮的威力。

11日,有了红衣大炮的加持,形势明显有利于清军。李自成估计潼关已经不可能守住了,为了保存有生实力,决定放弃潼关,奔回西安,收拾家当撤退。

12日,驻守潼关的巫山伯马世耀向清军伪降,后被多铎识破,其本人和属下7000名大顺军将士全部遇害。护军将领尼堪进入潼关。

13日,李自成撤回西安,收拾完家当后,放弃西安南下。

18日,多铎在潼关休整了两天后,最终占领了西安。

潼关之战是决定大顺军命运的一战,此战,大顺军战败,被迫放弃西安南下。

陕北的李过和高一功与阿济格激战数月,得知西安失守后,担心遭到阿济格和多铎合围,遂决定放弃陕北,汇合宁夏甘肃等地的大顺军,途经陕西汉中南下,与李自成汇合。

历史上,将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称为东路军,将李过率领的大顺军称为西路军。

战后,清廷接管了大顺军原有的土地,基本征服了整个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