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人物和来混日子的学生，虽然各项特质都互为对比，但这两类型都还是属于能见度高的校园主流族群。虽然两者「酷」的方向不太一样，却也都是大家眼里比较「酷」的学生。相较之下，校园里还是有较为边缘、非主流的小群体。美国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的语言学教授玛丽．芭寇兹（Mary Bucholtz）就研究了美国加州某高中里一个较不起眼的群体：「书呆子女孩」。

书呆子女孩：被迫当边缘人，还是主动当边缘人？

一般人可能以为，书呆子不就是一群酷不起来的学生？但芭寇兹研究的这个小群体，却是很有意识地表现自己的「书呆子」特色。有别于风云人物和来混日子的学生多半追求同侪认可的打扮、语言和行为，这群女孩强调的是她们每个人的独特性。她们成立了一个社团，纪念她们的友谊，但这个社团没有一定的宗旨，没有一定要进行的活动，每个成员的爱好都是这个社团特色的一部分。这个社团的目的在于凸显「随机性」、「独特性」，而非主流群体追求的「一致性」，以及同侪眼中的「酷」。

《女子高中生的虚度日常》剧照

在语言上，这群女孩也避开了当时（一九九〇年代）加州青少年流行的发音方式，例如，把「uw」（/u:/）跟「ow」（/oʊ/）这两个后元音发得比较前一点，避免使用青少年流行语，且尽量使用标准发音和标准语法。她们使用正式的词汇，也特别关注语言的结构（如双关语、讽刺模仿、词汇组成的方式等）。在衣着方面，风云人物喜欢柔和的颜色，来混日子的学生喜欢黑色等深色，书呆子女孩则与两者都不同，而是穿着红黄蓝等鲜艳原色的衣服。简言之，这群女孩所追求的，几乎是完全相反的青少年主流文化价值。

芭寇兹认为，这群书呆子女孩的语言、穿着和各式行为，可说是对主流价值的抵抗。她们反抗的对象有二：一是对「酷」的一致性追求，二是主流文化认可提倡的理想女性特质（理想女性跟聪明、能力强两种形象时有冲突）。她们并非想酷却酷不起来的书呆子，而是抵抗主流、大方拥抱「书呆子」的身分。

《哈利波特：消失的密室》剧照

从美国到英国的校园研究

前两个高中校园研究，带我们回到一九八〇和一九九〇年代的美国高中校园。下一个要介绍的研究，观察的是二〇〇〇年代英格兰某中学八到十年级的女孩。英国雪菲尔大学社会语言学教授埃玛．摩尔（Emma Moore）和美国史丹佛大学语言学副教授罗伯特．波德斯瓦（Robert Podesva）的研究，焦点放在四个不同的社交小圈圈里的女孩如何使用附加问句。小圈圈一号称为「校园红人」（Populars），这群校园能见度高的女孩站在稍微对抗学校的立场，喜欢穿女性化和运动风的服饰，做一些有点叛逆的事（例如喝酒和抽烟），或是跟同龄男孩交往。小圈圈二号是「镇上女孩」（Townies），她们从原来的校园红人分裂出来，自成一群。她们比校园红人更叛逆，和年纪较大的男性交往，吸毒和性爱都尝试，穿着更为街头风、常化浓妆。

相对于这两群，第三类社交小圈圈「学术怪咖」（Geeks）对学校持较正面的态度，参与学校的学术或体育活动，不太化妆，和同龄男孩维持柏拉图式关系。最后一种社交小圈圈「伊甸女孩」（Eden Village girls）则是对学校持最正面态度的一群，她们打扮流行、穿着粉嫩柔和的颜色、戴闪亮的饰品。她们喜欢跳舞、购物，到彼此家中过夜，女孩儿间维持紧密友谊，几乎不和男孩子打交道。

《请回答1988》剧照

这四群女孩群体使用附加问句时有一些共通点：她们常在一句话即将结束、准备让下一个人接话时，使用附加问句。此外，当对方抛出附加问句时，她们往往倾向于附和、同意对方的论点，较少表达反对或者不给响应。这代表了附加问句在对话上的功能：暗示说话者即将说完某句话，让对话有秩序地延伸下去，同时也创造出意见一致的氛围。例如，和朋友出游时，朋友说：「这里风景真好，是吧？」一般人大概都会同意。若要答「我不觉得」或是「丑死了」还真要有点勇气呢。

虽然这四群女孩使用附加问句的方式有上述共通点，透过她们使用附加问句的时间点，则可看出每个小群体的不同。校园红人附加问句用得最多，且最常用来评价他人、讨论人际关系话题。例如「Ellie and Annabel don’t really get along, do they?」（艾丽和安娜贝尔处得不好，对吧？）等等议论人际关系、给予评价、显示立场的语言行为，似乎也跟这群在校园里颇受注目的女孩们本身的地位有些关系。镇上女孩则常用非标准语法的附加问句，例如，「I was proper fucked up for some strange reason at her house, weren’t I?」（在她家时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我搞砸了，是咩？）这里用「weren’t」其实并不符合标准语法，但更有叛逆、展现个人风格的味道。学术怪咖的附加问句用得最少，也很少用在谈论个人关系，比较常用于一些通论性质的讨论，或是显示自己知道的讯息。伊甸女孩是个友谊紧密的小圈圈，所以她们常常热烈附和彼此的附加问句，有时甚至在对方还没完全说完就开始热烈响应，造成了较多重迭说话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