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子,在过去又称“七十鸟”,凡是干这个行当的,一准儿不是什么善茬子,稍微有点良心和人性的,也不会干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由。难怪清末一知名文人撰文曰:“七十鸟之毒,犹胜蛇蝎!”
身为老鸨子者,以残害同类之躯,以为赚钱之资本,却忘了世间尚存“报应”二字,到头来,落得晚景凄凉者不在少数,譬如本文之中要说的刘老鸨,便是其中之一。
刘老鸨本名刘荷花,原籍直隶沧州,年轻那会子跟着丈夫闯关东来到奉天(沈阳)。为了生计,刘荷花干起了“卖大炕”的营生。她在院里“干买卖”,她男人在院外盯梢把风,也许是该着两口子走时运,不过才两三年光景,买卖居然越干越大,自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手头有了钱,必然要扩大买卖。于是乎,两口子在北市场平康里买下一个大院套,装修一番后,取名“九华堂”。刘荷花则是野鸡变凤凰,升格为“领家妈”,也就是俗话常说的老鸨子。
由于经营得当,九华堂的生意一向火爆。这人啊,一旦有了钱,就开始不安分了。刘老鸨和丈夫双双染上毒瘾,抽大烟、扎吗啡、吸白面儿,把自个儿折腾成一副病痨鬼的模样不说,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差不多也快见底了。
伪满康德九年,即公元一九四二年,民国三十一年,这一年的年初,刘老鸨的丈夫因为吸食毒品过量而一命呜呼。两口子膝下有个独子,由于看不惯父母的做派,因此在父亲死后便独自返回了沧州老家,自此再不跟母亲见面。
丈夫死了,儿子走了,刘老鸨免不了孤单寂寞,再坚强的女人也会黯然神伤。这时候,儿子的同学苏有良主动找上门来认干妈,并惺惺作态地赌咒发誓,一定会把干妈当成亲妈伺候,待到干妈魂归西方正路之时,他就是“担幡买水”的孝子。
此番话尽管虚伪,却轻松撼动了刘老鸨的一颗悲凉之心。当即将苏有良收为义子,还特意摆了十桌大席,办了一场收子盛宴。
此时的刘老鸨已经五十来岁了,早已是人老珠黄,而干儿子苏有良则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由于干儿子过于“孝顺”,以至于当干妈的动了凡心。于是乎,俩人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明面上仍以母子相称,暗地里干得却是露水夫妻的勾当。
得了干儿子的“孝敬”,当干妈的对于干儿子提出的要求,必然有求必应。苏有良想到“满铁”上班,刘老鸨赶紧花钱疏通,让干儿子顺利进入满铁。一段时间后,苏有良摸索出了发财秘诀,他利用开火车的便利条件,干起了贩运烟土的勾当。刘老鸨随后参与其中,苏有良用于购买烟土的资金全部由她支付。
就这样,苏有良将烟土从赤峰、热河等地贩运到奉天,在九华堂分装之后,再以三倍的价钱卖出去,获利颇丰。
刘老鸨借着干儿子的手发了横财,忙不迭地将买买扩大。正准备把隔壁的两家堂子买过来,没料想天有不测风云,苏有良不慎惹上麻烦,连夜来了个“卷包烩”,不知所终。
对方找不到苏有良,索性来找刘老鸨算账。刘老鸨惹不起那些人,只得任人鱼肉。九华堂从此一蹶不振,眼瞅着买卖就要黄了。怎料祸不单行,天公又添一把火,将半条街烧了个干干净净。九华堂一夕之间化为灰烬,刘老鸨虽然逃出火海,却身无分文,由不得沦落为乞丐婆子。
吃不饱饭不是关键,关键是没钱抽大烟。刘老鸨一旦烟瘾发作,就满地打滚,呼爹喊娘地求好心人帮帮她。她平时不干人事,谁又会可怜她?所以大伙儿都不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煎熬了一段日子,总算把大烟瘾给戒掉了,可是人也已经颓废得不行了,整日里披散着头发,一脸迷茫地满街溜达,人们经常看见她堵着饭店的门要东西吃。别人打她,她也不反抗,任凭拳脚往她的身上招呼。
到了晚上,她就在街角铺一张凉席,找块砖头当枕头,连条御寒的破棉被都没有,冻得蜷缩成一团,经常会在半夜因为受不了寒冷而发出凄惨的哭嚎声。
熬了半年,这人已经彻底没了人样了,末了别说走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有些善心人实在看不过去,就拿点吃的给她。她满口的牙齿都掉光了,嚼不了东西,只能喝点稀粥。到最后连稀粥也喝不下去,只能眯缝着眼皮,像一条赖狗似的瑟缩在潮湿的角落里等死。
她死了之后,尸体晾在原地好长时间没人管。那些饿极了的野狗,把尸体啃得残缺不全,谁见了都觉着膈应。等到尸体发臭了之后,卫生队就不得不管了。
那天中午前后,两个身穿胶皮雨衣的壮汉,用长柄的铁钩子往鼓胀发臭的尸体上一钩,将惨不忍睹的尸体扔到车上拉走烧了。已经发黑的肠子流了一地,臭不可闻。直到下来一场暴雨,才总算将臭气冲洗干净。您说,一个人到了这份上,还不够惨吗?
这就是老鸨子刘荷花的故事,似这样的人在那个年月常见,风光的时候,人人捧着;等到落魄的时候,人人厌恶。究其原因,还不都是因为缺德事干得太多,弄得人神共愤,到死都没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