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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私语

窗棂上凝结的晨露还未消散,春风已携着远山的桃色潜入院落。我总在惊蛰前后格外留意檐角的动静——那些沉睡的藤蔓会在某个雾气氤

窗棂上凝结的晨露还未消散,春风已携着远山的桃色潜入院落。我总在惊蛰前后格外留意檐角的动静——那些沉睡的藤蔓会在某个雾气氤氲的清晨,突然探出翡翠般的触须,像婴孩攥紧的手指,怯生生地勾住三月的阳光。

南方的雨是带着体温的。细密的雨丝掠过老墙头,把青苔浸润得愈发鲜亮。巷口阿婆晾晒的蓝印花布在雨帘中轻轻摇晃,布料摩擦的簌簌声里,我望见邻家少年骑着自行车穿过雨幕,车筐里粉白的花枝沾着水珠,那是要送去给生病同桌的玉兰花。后座绑着的油纸伞始终未撑开,天青色的校服洇成深黛,却比晴空更明亮,祖父的紫砂壶开始飘出明前茶的清香。他总在廊下备两张藤椅,说新茶要配着倒春寒才有滋味。茶烟袅袅升起时,母亲正在天井里翻晒冬衣,樟脑的气息混着水仙残香,在料峭空气里酿成独特的春醪。忽然有燕子斜斜掠过晾衣绳,剪碎的光斑落进茶汤,惊醒了蜷在石阶上打盹的虎斑猫。

黄昏的江堤最是温柔。退潮后的滩涂布满贝壳写下的密码,拾荒老人佝偻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塑料瓶碰撞的脆响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对岸造船厂的灯火渐次亮起,晚风送来断续的汽笛声,恍惚间竟与童年记忆里的布谷鸟鸣重叠。卖花阿公的单车铃声由远及近,竹篮里的晚樱压着泛黄的信纸——那是他每天为病榻老伴捎带的早安信,已经持续了整整二十七个春天,暮色四合时,巷尾面包房飘出槐花蜜的甜香。穿红雨靴的小女孩固执地站在积水旁,非要等月亮跌进她的塑料桶。

我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倚在门边,看路灯次第点亮潮湿的街道,光晕里浮动的尘埃像无数个正在苏醒的梦。此刻的春天不再是日历上的节气,而是母亲晾衣绳上的蓝印花布,是少年车筐里带雨的玉兰,是老人竹篮中永不迟到的信笺,是万物在时光里静静生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