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慧的面前摆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外孙女结婚典礼的大合照;一张是丈夫初恋五十年前的半身像。
她把两张照片轻轻放在桌上,下定了决心。
她要把自己的丈夫,送进养老院,再也不见。
如每个早起的清晨一样,徐淑慧在厨房不紧不慢地做早饭。
取一小块猪油下热锅融化,放入切好的细葱丝,调小火慢慢煎至葱丝变脆发乌。
另准备一只瓷碗,放入适量生抽蚝油冰糖鸡精,等锅里的葱油火候到了,连葱带油淋入瓷碗。
滋啦爆响,葱香酱香扑鼻,浇头便做好了。
烧水煮面,煮熟的面条沥水,装碗,洒上葱油,片刻间,两碗香喷喷的葱油面就被端上了桌。
恰在此时,洗漱完毕的赵成军也从洗手间走出来。
和过去几十年来一样,他对妻子的厨艺赞不绝口:“嗯,真香。”
他弯下腰凑近面条闻了一口,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徐淑慧听着他几十年如一日没换过的台词,面上淡淡地没说什么。
她坐到餐桌另一侧,用筷子拌了拌碗里的面条。
极细的龙须面泛着均匀的油光,看着极有食欲,可是徐淑慧用筷子挑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胃口。
她抬头看了一眼桌子对面正大快朵颐的赵成军,想了想,最终放下了筷子。
赵成军感觉到异样,抬起了头:“怎么了?”
——结婚五十多年,妻子一向是沉默寡言的,这一点赵成军早已习惯。
可是作息向来规律甚至严苛的徐淑慧,一旦连饭都吃不下去,那注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赵成军也将手里的筷子撂下,隔着餐桌打量妻子的脸:“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徐淑慧陷入了沉默。
今天?今天是哪一天?
今天是五月里一个寻常得不能更寻常的日子,普通到连黄历上的“每日宜忌”都没有几个字。
就在昨天,他们夫妇二人刚刚出席了外孙女可可的结婚典礼。
徐淑慧和赵成军作为女方出席长辈,和新婚夫妇合影留念。
照片上的徐淑慧轻轻地挽着赵成军的手臂,嘴角上扬,看起来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白头偕老的夫妇别无二致。
如今一觉醒来,她却在赵成军困惑的注视中,起身从五斗橱中掏出了一张暖春养老院的宣传单。
她将养老院的宣传单和合同放到赵成军面前,平静地开口。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赵成军惊掉了筷子:
“我帮你挑了一家环境口碑都不错的养老院。老赵,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分开过吧。”
“什么?我姥姥把我姥爷送养老院去了?!”
刚刚休完婚假的可可站在父母家门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依旧沉浸在马尔代夫海岛美景中的她,以为是自己头昏脑涨听错了。
母亲赵尔雅哭笑不得:
“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你办完婚礼的第二天,你姥姥就把你姥爷赶走了,我们正打算今晚去你姥姥家问清楚怎么回事呢。”
“我才走了十天!”可可瞪大了眼睛,“我姥爷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姥姥直接连人带行李把他打发走了?还等什么晚上啊,咱们现在就去吧!老爷子七十多岁一个人在养老院呆着,气出病来怎么办!”
可可夫妇拉上赵尔雅夫妇,两代四人呼啦啦地就往徐淑慧的住处冲。
和后辈的大惊小怪相比,坐在沙发上的徐淑慧有种超然的平静。
她的面前摆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可可结婚典礼的大合照;一张是赵成军初恋林菀五十年前的半身像。
她把两张照片轻轻放在桌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两张照片叠放在一起,细微的缝隙里,是缓缓流淌的五十年流光。
她做了五十年的“替身”,直到年逾古稀,这场婚姻算是走到了尽头。
当年徐淑慧嫁给赵成军的时候,人人皆知,林菀才是赵成军心目中的结婚对象。
那个长发乌黑、眉目清秀,一笑两眼弯弯的姑娘,真真的是生在赵成军心尖上的白月光。
可惜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林菀的父亲被打成右派,遭到了各种摧残批斗;
而林家子女,自然也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和他们家沾了边,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只有赵成军偏偏不信这个邪。
他爱林菀爱得明目张胆,爱得不顾一切,在所有人都急着和林家划清界限的时候,他依旧选择站在林菀身边。
这可着实吓坏了赵家父母,两个老人一合计,一边要求林菀不再与赵成军来往,一边赶紧给赵成军物色结婚对象。
林菀也是个刚烈果决的女子,听完赵家父母委婉客气的表述,当即撂下了一句话:
“叔叔阿姨请放心,你们的意思我懂了,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不会再给赵成军添麻烦的。”
自那之后,她就真的狠心和赵成军断了联系。
与此同时,随父母从外地调来、家庭成分好、性格老实本分的徐淑慧,进入了赵家二老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初来乍到,徐淑慧并不清楚赵成军和林菀的过去。
所以,看着被父母压到相亲的饭局上、梗着脖子一言不发的赵成军,她天真而又害羞地以为,他只是和自己一样,不好意思罢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赵成军心中另有所属的呢?
徐淑慧回想:应该……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徐淑慧还记得,他们结婚的那天是农历腊八。
那一天,大雪纷飞,北风呼啸。
满大街的孩子都在哼唱: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一张张笑脸冻得通红,嘴边却依旧挂着甜甜的笑;
空气中漂浮着腊八粥浓糯香甜的味道,让凛冽的冬日多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大红的喜字仿佛也沾上了这一丝香甜,映得徐淑慧的脸,额外红润。
她坐在房间中,一遍一遍地抚着自己身上新做的红袄,生怕有一丝的褶皱,让这个特殊的日子不那么完美。
她紧张而又期待地等着赵成军来接自己,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赵成军从家里跑了,他要随林菀去林场!
——林菀因为拒绝和右派父亲断绝关系,被迫同父亲一起下放林场劳动改造,赵成军知道消息的时候,林家已经举家被安排火车前往林场。
而赵成军,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扯掉了胸前的红花,就往火车站跑。
徐淑慧愣在原地,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红的袄,红的花,红的眼眶,映得她惨白的脸,更加凄楚可怜。
可是这一切,赵成军都不曾看入眼里。
他一心只想往火车站跑,想追上林菀要乘的那班火车,追随她去天涯海角。
下放到林场也好,去农村改造也罢,只要是能和她在一起,他就不怕!
可是最终,已经冲进月台的赵成军还是被赶来的赵家人拦了下来。
被按住的赵成军看着缓缓启动的火车,嘶吼着喊林菀的名字,可是即使到他嗓音嘶哑,林菀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出现。
赵成军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颓唐地跪在月台上嚎啕大哭。
他丝毫不曾想起,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姑娘,满心期待地等着和他走进婚姻的殿堂。
赵成军被父母押着到徐家认错。
赵父按着他的脑袋,在徐家的地板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徐父徐母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那个时代,人们的婚姻观现实而又淳朴,结婚对象看中的更多是人品家世,“爱情”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徐母开导徐淑慧:
“他们家的口碑在本地还是好的,赵家父母也算是明事理的父母。
“纵然他心有他属,但也只是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只要结了婚,心早晚是会踏实下来的。
“况且,赵家父母亲自上门来认错,以后赵成军在婚姻里就算矮了一头,咱们虽然是外乡人,也再不怕他家欺负你了。”
保守孝顺的徐淑慧,在擦干眼泪之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重新穿上红袄,别上胸花,擦上胭脂,徐淑慧依旧是旁人眼中最美的新娘。
只是这一次,蘸了泪痕的红袄上有好几道压出的褶皱,她却早已没了抹平的心思。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赵成军。
屋子里炉火融融,饭桌上酒酣耳热,唯有他们这一对今日的主角,却像两个没有情绪的玩偶,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可可拉住徐淑慧的手臂,劝慰道: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冲动过呢?
“可是你们俩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早就是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了,你又何必在乎一个半个世纪前的初恋?
“再说了,你们有我妈啊,你们把我妈养大了,现在我妈又有了我,咱们才是一家人。
“姥姥,您在我的印象里,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可可给妈妈使了一个颜色,赵尔雅在一旁赶忙附和地点点头。
徐淑慧没有作声。
是啊,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
很多回忆,理应是在时间的长河里磨平了棱角,不再扎人的;
可是偏偏有些伤痛,任时间流逝,沧海消亡,却依旧梗在内心最深处,时不时就要扎出一点血来。
徐淑慧看着赵尔雅:“尔雅,我们从来没有避讳过,你是我们领养的孩子,对吧?”
赵尔雅愣了一下,点点头:“没错。妈,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来了?”
徐淑慧点点头:
“尔雅,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们看着你长大,成家,生了可可。
“你给我们带来了无数的快乐,我特别感激上苍。
“可是,我们从来没跟你说过,其实妈妈不是不能生育,在我们领养你之前,曾经有过一个自己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因为内心无法抑制的情绪,徐淑慧的嘴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个孩子,当年被赵成军弄丢了……”
回忆的闸门开启,裹挟着巨大的悲痛汹涌而来,饶是见惯了人生波澜的徐淑慧,也无法继续平静。
时间退回到多年前。
结婚第三年的徐淑慧,发现自己怀了孕。
老人们的话说得没错,结了婚,赵成军的心便落了下来,小两口经营着自己的小家,日子虽然寡淡,倒也平静无忧。
孩子的到来,让赵成军那张刻板严肃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笑容。
徐淑慧身子瘦弱,孕期贫血严重,每次产检,都是赵成军骑自行车小心翼翼地驮着。
赵成军在医院帮忙跑前跑后,回家之后还要给她做饭熬汤。
那个年代,家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家里的鸡蛋都只够一个人吃的。
每天,赵成军早上热馒头的时候,都会在水里煮一个鸡蛋,和馒头一起塞进徐淑慧的饭盒。
徐淑慧抚着肚子站在他身后看着,清晨的阳光从厨房窗户映进来,落在赵成军满头大汗的额头上,亮晶晶金灿灿的。
她看着赵成军笨拙地做早饭,总是在想:或许婚后的日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人人都说:赵成军结婚以后成熟了,顾家了,是个心疼媳妇的好丈夫。
如果不是有后来的事情,徐淑慧也以为,他是真的沉下心,要和自己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了。
但是偏偏出了那样的事。
虽然小心再小心,八个月的时候,徐淑慧还是因为胎盘畸形早产了。
护士推着她进入产房前,赵成军紧紧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抚着她的额头,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哄着:
“没事的啊,别怕别怕,一会儿就要见到孩子了……”
麻醉药让徐淑慧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
在睡过去的前一秒,她最后看见的,依旧是赵成军那双焦虑的眼。
可是等她一觉醒来,却没看见自己的孩子。
赵成军赶紧安慰她:孩子一切都好,只是太小了,才只有不到四斤,生下来就直接转到儿童医院,在保温箱里呆着。
他轻轻抚着徐淑慧的额发:
“大夫说,你当时的情况特别危险,能母子平安已经是万幸,现在就好好躺着调养身体,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孩子在儿童医院,我去看就好。”
那时的徐淑慧太过于虚弱,听到赵成军的话,点了点头,又昏昏地睡过去。
因为难产情况危急,徐淑慧不得不摘除了子宫,好在大人孩子都保住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淑慧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赵成军一直在两家医院之间来回跑。
他每天都会从儿童医院带好消息给徐淑慧:孩子可以自主呼吸了,孩子体重长了,护士准备给孩子喂奶了……
徐淑慧在赵成军的描绘中想象着儿子脆弱却顽强的小生命,经常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落泪。
每天,等待赵成军从儿童医院带新消息回来,变成了徐淑慧最大的祈盼。
半个月后,徐淑慧出院回家,由两家老人一起照看;
而孩子还继续呆在儿童医院,由赵成刚每天负责看望。
又是半个月后,孩子出院,赵成刚特地请了一天假去办手续。
还没出月子的徐淑慧坐在家里等得坐立不安,既紧张又兴奋。
左等右等,从早上一直等到午饭后,好不容易等到门锁响声,她冲到门口去看,却只看到两手空空的赵成刚一个人回来。
徐淑慧的心猛地一沉。
“孩子呢?!”
赵成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眼泪已经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他去给儿子办出院手续,在儿童医院门口赶上了两派兵武斗,现场混乱不堪。
他怕孩子受伤,抱着孩子躲到了输液室。
可是其中一个兵认出了他,非要拉着他去站队。
赵成军担心孩子受伤,更怕兵不依不饶会吓到孩子,只得暂时把孩子放在输液室的病床上。
等他从混乱中抽身回到输液室,襁褓里的儿子却早已不知去向!
赵成军在医院里找了好几个来回,这才绝望地明白:孩子真的丢了……
听完赵成军的描述,徐淑慧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嘴唇嗡动着,却半天说不出话。
她像被定住了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迅速褪去。
整个人仿佛一片秋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倒。
两家父母赶紧上前扶她,可是徐淑慧仿佛被魇住一般,牙关咬紧,眼睛瞪着远处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父大喊着她的名字,使劲地晃了她好几下,徐淑慧这才回过神。
“啊——”她发出一声凄楚的尖叫,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徐淑慧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孩子的丢失抽走了她的最后一丝精神气,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家人无数次去医院打听,可每次给她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沉默地摇头。
有时她站在楼下院子里,看着大院里其他的小孩玩闹嬉笑,总是会想:
如果自己的儿子还在,她一定也会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和院子里其他的孩子一样。
可是……这一切,再也不会有了。
想到此,悲从中来,徐淑慧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所有人都担心,徐淑慧可能一直在悲痛里走不出来了。
直到那一天,赵成军抱着一个六个月大的女孩回了家。
而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就是赵尔雅。
“所以啊,妈,您看老天还是仁慈的,您不是还有我么?”
听完徐淑慧的回忆,赵尔雅的眼睛也红了。
但她还是强忍着泪水,心疼地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温声安慰道。
徐淑慧抬头看着女儿的脸,在那张也已经渐渐老去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她早已不再拥有的青春时光。
时过境迁,徐淑慧如今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痛楚,多了几分悲悯。
埋怨命运不公的那些日子,早就在辗转反侧的漫漫黑夜中熬过去了;
如今的徐淑慧,只是感慨命运的可悲可笑。
她看着赵尔雅,轻轻地笑了:
“是啊尔雅,我还有你。我当初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赵尔雅的到来,在徐淑慧的内心射进了一道阳光。
其实孩子被抱回来的第一天,徐淑慧并不想碰她,她甚至有一点憎恨这个小女孩。
她自己的孩子如今流落何处、是生是死还没有定论,她为什么要去抱一个福利院里来路不明的孩子?
她背对着那个女婴坐在床尾,躲得远远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那个黑瘦黑瘦的小丫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襁褓中挣了出来,连翻两个身,骨碌碌滚到了徐淑慧身边。
她趴在徐淑慧旁边,伸出自己的小手,使劲抓住了徐淑慧的手指,就往自己的嘴边送。
正在生气的徐淑慧被吓得“啊”了一声,直接跳了起来。
女婴不仅不害怕,还使劲踢蹬着小腿,看着徐淑慧咯咯地笑。
她的眼睛弯弯的,软糯樱红的小嘴一张一翁,吐出一个大大的口水泡;
小手朝着徐淑慧的方向抓啊抓,想要让她抱。
和女婴眼神对视的一瞬间,徐淑慧的内心柔软了下来。
她试探着伸出双手,夹着女婴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
而女婴则用小手使劲地搂住了徐淑慧的脖子,生怕她再把自己放下。
她柔软温热的手心抵在徐淑慧的后颈,一种奇异的感觉从皮肤一直传到心底。
一瞬间,禁锢多日的母爱被打开了闸门。
徐淑慧抱着赵尔雅,站在卧室里放声大哭。
仿佛漂荡经年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归家的港,徐淑慧的母爱终于有了寄托之地,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学着给赵尔雅喂米糊,穿衣服,洗澡擦身。
赵尔雅生病发烧的时候,她像世界上所有的妈妈一样,整夜整夜地抱着她不敢睡觉。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赵尔雅渐渐从福利院那个黑瘦黑瘦的小婴儿,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当她在九个多月的时候,对着徐淑慧清晰地喊出第一声“妈妈”,徐淑慧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融化了。
她激动地把赵尔雅抱进怀里,感慨着不公的老天,第一次将人生的天平倾向了她。
可是这一切温暖,却在徐淑慧整理赵成军物品的那一天,结束了。
从那个藏在抽屉夹层里的信封被翻出的一瞬间,徐淑慧的美好生活,又再次被撕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赵成军带你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过,你的父母在被批斗的时候自杀去世了。
“我总觉得无论如何,你能来我身边就是上天的恩赐,那个年代又比较特殊,所以我从来没有打听过你的父母究竟是谁。
“直到我在你父亲的书桌里发现了这个。”
徐淑慧将一张照片放到了赵尔雅面前。
照片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半身像,她的下巴微微上扬,唇齿轻启,眉眼弯弯,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清秀俊丽。
不知怎的,赵尔雅看着那眉眼,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是……”
赵尔雅的心中有积分迟疑。
徐淑慧将照片翻过来,赵尔雅这才注意到照片背面有两行小小的钢笔字。
她忍不住读出了声:“愿我女尔雅健康无忧,母……林菀?!”
赵尔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