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是我国民间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在这个日子里,人们会进行各种与之相关的民俗活动,而且其中最具特色的当属放河灯了。
在放河灯之前先有中元张灯的做法,也就是悬挂灯笼,跟元宵节相同。
如《宋史·礼志十六》中记载,宋太宗赵太义在公元977年七月十五日,亲自到东角楼观灯,还赐随从官员宴饮。
《钱氏世家》也写到公元978年中元节这天,汴京到处张灯结彩,赵光义命人在刚被封为淮海国王的钱俶宅前设灯山、陈声乐,以示恩宠。
到了南宋时期,民间出现了放河灯的习俗。如《梦粱录》中提到,皇家在每年七月十五日,都会到诸王妃嫔的坟前尽“朝陵之礼”,还要拿出不少钱来,派内侍到龙山“放江灯万盏。”
不过南宋时期放河灯大约只是官方的做法。宋末陈元靓的《岁时广记》以记载宋代以前的岁时风俗之丰富而著称,却没有提到放河灯之俗,这表明该俗当时在百姓当中还没有流行开来。
放河灯大行于世是明代以后的事,跟上元张灯取得一致,使“三元”、“三官”得以配套。
那么在中元节放河灯这个习俗是怎么形成的呢?其实它与佛道二教相争有关,可以说是佛家的创新,是用来跟道家唱对台戏的。为什么这么说呢?以下有三条理由。
其一是文献中不见道家放河灯的记载,佛家放河灯的记载则屡见不鲜。如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阳城县志》、《乌城县志》中都提到中元节僧家建盂兰盆会、沿河放灯的习俗,称之类“照冥”。
其二是各类文献都把所放之灯统称为“莲灯”,体现出浓厚的佛家文化色彩。
《宝坻县志》中就明确指出,七月“月之望”这天是中元节,有祭祖先的习俗。晚上一般要延请高僧做佛事,“施食于河干,放莲灯。”
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徐》中引用了“金莲万朵漾中流,疑是潘妃夜出游”的诗句,其中的“金莲”就是指莲灯。
莲灯有直接用荷叶或莲蓬制作的,也有用西瓜皮制作的。
当然,莲灯也有用纸糊制的。但纸糊的灯容易被水浸湿而沉没,所以有的在纸上涂一层松脂,有的放在芦苇枝扎的架子上,使莲灯的漂流时间更长一些。
官方甚至有用玻璃制作莲灯的,堪称奢华。如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用琉璃作荷花灯数千盏,随波上下。”
众所周知,莲花与佛教关系甚密,在各类与之相关的文献、传说中,佛、菩萨常常就坐在莲花上。按佛家的说法,莲花漂浮于水面,不受污浊环境的影响,是引导亡魂超度苦海冥河的工具。
河灯不管是不是莲花形的而统称为莲灯,这表明放河灯之俗是由佛家倡导起来的。
其三,唐代以来的中土佛教有地狱之河的观念,称为“奈河”,认为它是逝者之魂进入冥界时的必经之途。而放河灯的河正是“奈河”。
唐人张读在《宣室志》中写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叫董观的人死后,其魂魄被亡僧灵习领入冥途,远远地看到一条流向西南、只有几尺宽的河。灵习告诉他,这是源出于地府的奈河。等到董观走近奈河,才发现河中流淌的全是血,腥秽无比,臭不可闻。河岸则有数百件衣服帽子,灵习说那都是死去的人留下的。
敦煌变文《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对目连在地狱见到的奈河边的情景作了细致生动的描绘,说是河边有无数罪人,都把衣服脱下来挂在树上,互相抱头痛哭,准备过奈河,情景无比凄惨。
唐代诗僧王梵志也在诗中提到亡魂先渡奈河的故事:“荒忙身碎死,即追司命使。反缚棒打走,先渡奈河水。”
莲灯要在夜晚放于河上,河正是冥间奈河的象征,所以一般将放河灯的原因解释为“照幽冥以度鬼”。
看来中元点灯虽然有可能是道教首倡的,但佛家因势利导,进行了为我所用的改造。由于放河灯的做法新颖奇特,吸引大量俗众观赏参与,因成中元一景,相沿成俗。
不仅如此,道教的陆上张灯也在河灯强势习俗的浸淫下被佛家解释成放旱灯,使陆上的张灯也归于佛家名下。
如《江夏县志》:“或于陆地施放,则曰路灯。”杨钟羲《雪桥诗话》三集:“都城少河者,……则晚用莲灯施于陆地,即当水上也。”
佛道二教争夺势力范围的斗争于此可见一斑。
就两家在中元节上的交锋来看,虽然唐代曾出现过道教与佛教分庭抗礼的局面,但总的来说还是佛家占优势。
如果探究一下佛家占优的原因,恐怕就在说教的形象生动。目连救母有生动的故事情节,很容易流传开来。唐有目连救母的变文,宋以后有目连救母的杂剧,正见出该故事流行的状况。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八《中元节》指出,娱乐场所每到农历七月初七就开始演出《目连经救母杂剧》,直至七月十五日中元节这一天,观众比平时要多数倍甚至数十倍。
随着目连救母故事的流播,中元节因佛而起的观念也就妇孺皆知了,放河灯的习俗也由此大行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