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系列”，今天是第十篇。 这是最后一篇了。 写些什么呢， 干脆，写写， 一把手，很好当也很不好当。 先来说很好当。 时下中国，总体说来，“官”都是比较好当的。 即便不是一把手，也同样好当。 不说道理，讲一故事。 1992年初，老詹到河北保定挂职副市长。 算是正儿八经在地方当“官”了。 虽然是挂职，但待遇是一样的，没有多少区别。 有天上午，接到经济日报发行部一位同事电话， 说他准备到保定来搞发行，推销报社所属杂志。 我说好的，你来吧，我先同市里打打招呼。 放下电话，我与平时与我联系的科长打一电话。 在市里，每个副市长都有一副秘书长与之对应， 副秘书长下面，还有一个科室与之对应。 这位科长说，詹市长放心，一切我来安排，您就不用操心了。 三天以后，科长给我打电话说，经济日报的人已经到达保定。 我们将他安排在保定宾馆，由市里统一接待。 今天晚上七点钟，在宾馆某餐厅，有一宴请， 请詹市长到时出席。 就这么着，这件事情，我只打了一个电话， 别的事情，自有下面安排得妥妥贴贴。 如果配有秘书，连这个电话也不用打。 此事让我体会到，在地方当“官”，确实比较容易， 副市长尚且如此，一把手就更不用说了。 地方是这样，报社也一样吗? 总体说来，很不一样。 报社没有那么多一层又一层的机构， 也没有那么周到的为领导服务的种种措施。 但是，作为领导，尤其是一把手，说其好当，还是有依据的。 其一、说话算数。 一把手能够说话算数，这一点，我认为是“很好当”的首要因素。 你要想提高员工收入，就可以将退下的广告部主任返聘回来。 你要想争取财政部支持，就可以亲自出面沟通，做各种工作。 你要想提高办报质量，就可以从一版、二版改起，逐层推进。 还可以创建《微观中国》专栏，派记者到基层反映百姓生活。 你要想扩大海外发行，就可以创造性地去寻找海外合作伙伴， 借船出海，合作共赢，让报纸海外发行量短短两年翻了两番。 办成这样一些事关全局的大事情，不当一把手，怎么可能嘛? 可以说，只要当了一把手，你有多大能耐，就能有多大舞台。 其二、收放自如。 作为报社一把手，管的事情非常多。 哪些自己亲手抓，哪些其他人去干， 你尽可以做到心中有数，收放自如。 关键大事自己抓，日常事务大家干。 一个班子人很多，众人拾柴火焰高。 不但自己并不累，别人干得也高兴。 这就看你的心胸如何，格局如何了。 其三、见效很快。 一把手要做的事情，见效一般都比较快。 你创建了晨会制度，报纸新闻就会增多。 你推行了总编辑奖，奖优罚劣立见成效。 你实行了借船出海，发行量就节节上升。 只要你的方向对头，方法也还比较得当。 推出措施很快见效，甚至能够立竿见影。 因为你就是一把手，层层都会买你的账。 以上，算是一把手很好当的三个理由吧。 正因此，老詹在海外版当三年多一把手， 我曾多次感慨， 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最有激情也最有成就感的时光。 说完很好当，该说很不好当了。 想了想，也是三条。 其一、担子很重。 在一个单位或地区当一把手， 这个单位或地区的一切担子，全压在你的身上。 比如报社， 员工福利，报纸质量，海外发行，基本建设，精神文明…… 全都得考虑周全， 一出了什么事情，归根结底，就该你这一把手出面收拾残局。 比如，老詹到海外版后，一打听，虽与人民日报同属一单位， 而且，也在一个院子（海外版是大院中套的小院子）， 但是，编辑记者月收入，比起“大报”却要少好几百元！ 这个事情，海外版编辑记者挺有想法，但又没有办法。 怎么办，谁来解决呢? 当然只能是你一把手！ 就是过去发生的纠葛，不好弄的遗留问题呀等等， 只要你当上了一把手，这些事情，都该你来收拾。 其二，责任很大。 一个单位或者一个地区， 出了事情，尤其是重大事故之类的事情。 追究下来，板子首先会打在你这一把手身上。 有的一把手喜欢动不动开会，集体表态决策， 倘若最终出了问题，还是唯你这一把手是问！ 海外版是办报的，而且，同属中共中央机关报， 如果办报中出现纰漏和闪失，一把手是要负责任的！ 若问，那段时间，老詹你最怕什么? 最怕的是，半夜三更，床头电话突然“叮铃铃铃……”响起， 我会立即惊醒，手摸电话，汗水便从额头沁出来！ 有这样的情况吗? 当然有的。 不过不多。 多了我也受不了呀。 有天在大院散步，“大报”总编张研农告诉我， 小詹呀，你晚上接到电话，怕不怕? 我说当然怕，难道你就不怕? 研农说，当然怕，但习惯了就不怕了。 办报纸嘛，哪能一点闪失没有?所以，也不必怕。 我回头望望研农，感觉他很像一位老大哥。 其三、诱惑很多。 当了一把手，手中权力很大， 正因此，诱惑也就很多。 财权、物权、人事权，哪一样你都可以说话， 而且，有时你还没有说话， 下面的人已经猜透你的心思，办了你想办的事情。 比如，酷爱运动的一把手上了台， 单位绿地可能会建起一个篮球场。 反之，喜幽静爱散步的一把手来了。 篮球场又可能会变成一块绿茵草地。 当上一把手，有求于你的人，突然会冒出许多。 投桃报李，人之常情嘛。 或明或暗或大或小地给你好处， 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得了小的好处，还想得大的好处， 多大才算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哪！ 我曾经在“一把手系列”中写过，目前情况下， 靠制度令其“不能腐”，一时很难办到。 靠法治令其“不敢腐”，力度还很不够。 靠觉悟令其“不想腐”，相对比较现实。 有的读者好像没有认真看、仔细想，竟然认为老詹说的屁话， 反问老詹，照你这样说法，制度和法治都不重要了吗? 同志哥诶，请仔细读读，老詹是这个意思吗? 我的意思恰恰是，制度和法治都非常重要， 但是，在一时还难以做到十分完善之时， 人的觉悟即自我约束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比如，在同样的制度和法治条件下，为什么结果大相径庭， 有的官员廉洁自守，始终清清白白，令人敬佩? 有的官员贪得无厌，最终锒铛入狱，悔恨终身? 这不还是同官员的自我约束力息息相关吗? 所以我认为，一把手之所以“很不好当”，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面对的诱惑特别大， 而抵制诱惑的自我约束能力，也要求特别高， 思想上稍有放松，一不留神就要滑入深渊，万劫不复！ 这样的例子，已经发生很多。 所以呢，正因为很不好当， 才会有那么多人在一把手位置上出事嘛！ 最后，提一建议。 老詹的“一把手系列”刊出以后， 有读者留言，应该让一把手好好看看！ 我问，你给一把手推荐了吗? 回答，我那么傻，胆子那么大吗? 还有不止一位读者建议，应该让党校将此系列收入教材。 这个建议，老詹认为倒还比较切合实际。 不过，不是收入教材，而是收入参考资料。 作为一个靶子，让学员们尤其是一把手学员们认真看一看， 然后展开讨论，这位已经退休的一把手，说的到底对不对? 比如，一把手到底应不应该为本单位群众谋利益? 就是一个可以充分展开讨论的话题。 又如，一把手什么时候要独立负责，什么时候应该集体决策? 也是一个值得好好议论的话题。 老詹已退休多年，年愈七旬，没有什么顾虑 ， 所以，实话实说，写得比较真实，比较坦诚。 文章中还有不少鲜活的实际案例。 这样的靶子，比较现实，让学员们充分展开讨论， 总比空对空地谈“怎样当好一把手”会更有效果一些吧? 当然，读者的建议，终归只是建议。 采不采纳，还得党校一把手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