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就在扬州附近,那年去了朱自清故居。
故居位于广陵区安乐巷,属于典型的南方民居,深藏在居民小区内,质朴日常,一如朱自清先生的人格和文章。朱自清祖籍浙江绍兴,出生江苏海州,童年迁居扬州。但他在《我是扬州人》里宣告:“我家跟扬州的关系,大概够得上古人说的‘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了。现在亡妻生的四个孩子都已自称为扬州人了;我比起他们更算是在扬州长成的,天然更该算是扬州人了。”

朱自清故居▲
朱自清从教多年,从中学到大学,辗转多地,扬州的故居保存最完好。
在这不算大的院落里,有朱自清的书房、新房,还有他的一些遗物,也有他父母、子女的卧室。从墙上的展览可大略了解他的生平和家族情况,展板还摘录了《荷塘月色》《背影》等名篇里人们耳熟能详的句子。在同时代的文学家中,我认为,朱自清是最有家庭感的,进入这个故居,愈发感到他笔下那隽永沉实的亲情。

朱自清散文《背影》▲
展板中说,朱自清的父亲,也就是“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这句名言的主语,曾在史公祠养病。
幼年朱自清陪侍父亲时听他讲了不少史可法的事迹。从故居出来,我又来到梅花岭畔的史可法纪念馆。院内古树参天,享堂“气壮山河”的匾下,史可法雕像纱帽官袍,目视远方,凛然端坐,堂后便是衣冠冢,立着“明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公可法之墓”的碑。

史可法公募▲
史可法与朱自清,其人其文,我都不陌生,二人之间隐伏的精神脉络,却是此前不曾注意过的。
从朱自清故居走到史可法的衣冠冢,路程很近,走快些只需十几分钟,比这更近的是两位前贤的精神距离。懂得史可法,便懂得1948年朱自清在身患重病期间、宁愿饿死也不领“美援面粉”并在《抗议美国扶日政策并拒绝领美援面粉宣言》上签名的壮举;懂了朱自清,也便懂了华夏士人从史可法之前延续至史可法之后的傲世风骨。

朱自清塑像▲
走笔至此,联想到特朗普狂人(以下简称“狂人”)挥舞关税大棒挥向包括华夏在内的全球经济,只不过狂人踢到了铁板,没有等到所谓低头的“电话”。
“狂人”认为,对别国加征关税可以解决当前美国的许多问题,但笔者不以为然。大国向弱国施加关税,胁迫对方减低或取消对美国的进口关税,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改善贸易逆差,但却不可能解决本国的各种结构性问题,如美国制造业的空心化。对强大对手则未必能生效,如对华夏就不灵了。
但从“狂人”疯狂挥舞关税大棒以及大砍联邦政府部门开支可以看出,他很急切要达到一些目的,包括减少美国的巨额负债和财政赤字,增加税收,重振制造业等。美国的国债已达到36万亿美元,每年支付的债息达1万亿美元,比国防开支还多。“狂人”也想通过关税手段向华夏这个最大对手施压,但华夏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只敢于说不,也能以牙还牙,表明会“奉陪到底” 。

美国再次加征关税▲
美国把很多问题都归咎于华夏,实际上无法治理病根。
好些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和企业家,包括斯蒂格利茨、克鲁格曼、萨克斯、达利欧等,都认为“狂人”的做法不当,最后可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除开这种短期措施,“狂人”着实也难有其他作为,因为美国的经济问题是结构性的,他不可能在四年任期内,实行什么结构性的改革。

外贸货物港口▲
美国政经制度设计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弱点和缺陷已逐渐显露。
在政治方面,两党制不幸已陷入空前困境。共和与民主两党势如水火,没有妥协空间,社会也因此严重撕裂。每一任总统充其量只有八年任期,要在这么短的任期内解决各种深层问题是不可能的事,何况还要受到国会和法院的牵制。“狂人”因为已经当过一任总统,无法再寻求连任,要在短短四年里有大作为更加谈不上,何况明年就得面对中期选举的重大考验。如果中期选举失利,共和党失去参众两院或任何一院的控制权,“狂人”就要面对来自民主党的诸多刁难和掣肘,可能变成跛脚鸭。如果四年后民主党人重新入主白宫,就很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全盘否定他的政策。

外贸交易的碰撞▲
自年初上任以来,“狂人”所采取的主要策略是 “信息轰炸”(flood the zone),就是用大量信息轰炸舆论场,让人目不暇接,制造出各种成功的假象。
比如他几乎每天都签署总统行政令,绕过国会和法院。他也通过马斯克的行政效率部,抡动板斧裁减联邦公务员,宣布一些企业到美国投资设厂,把一些非法移民递解出境等等。总之,动作频频,但到底取得多少实效令人怀疑。所引起的负面反应和民怨却很明显,民调显示他的民望正在下滑。
美国共和与民主两党唯一的共识是甩锅华夏,因为这符合两党的利益,有一个转移国内视线的共同目标,但对于治理美国的经济病却是有害无益。因为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美国市场对许多华夏价廉物美的商品(包括各种各样的日需品)已形成高度依赖性,大幅加征关税,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商家必会把高关税的成本转嫁给消费者,要完全切断供应链更不可能。

海上货物运输▲
“狂人”和他的团队容或已看到美国的各种结构性问题,包括制造业的空心化,经济主要靠服务业驱动,而且高度金融化,偿还美债债息压力越来越大,但显然找不到有效的解决方案。
以制造业空心化来说,是资本追逐利润最大化,制造业长时间陆续外移到其他地方形成的,绝不可能要它们一夜之间就搬回美国,何况今天的美国已不存在当年引领制造业风骚的条件。要处理结构性问题,须要有长远的计划和漫长的时间,并无捷径。但美国的政党政治不允许执政党或总统有长远的规划,所以只能做各种短线操作,如加征关税。加上政党轮替,政策都难有持续性。这是美国政治的一大弱点,制度设计如此,难以改变,但如此折腾却必然要伤及美国的国际信誉。相较之下,华夏大国的操作空间就大得多。举国体制可以做长期规划,韬光养晦,以静制动,打持久战。

港口堆放的集装箱▲
美国政治短线操作的结果,是政策随政党轮替变来变去,反复无常,也无法顾及需要长期规划和投入的项目,比如基础建设。
这类花钱的项目往往被视为次要事项,所以出现许多基础设施长期失修的情况。连向来被视为西方发达工业国明星的德国也不例外。笔者浏览《德国之声》新闻发现,几十年来,德国的基础设施一直被忽视,全国有约5000座桥梁急需翻修;长期饱受超载与延误困扰的德国铁路,已启动史上最大规模的整修项目,未来几年将在40个重点路段,翻修逾4000公里铁路网。德国铁路公司已计算出,到2034年仅基础设施翻新就需2900亿欧元。联邦交通部则估算,仅维持联邦公路系统运作就需要1400亿欧元。单单这两项总计就几乎耗尽未来12年5000亿欧元的基建预算。难道这种窘况和德国政治的碎片化没有关系?

关税反制措施▲
除了政治上的缺陷,美国资本主义的沉疴,也在持续消耗着美国国力,难有救药。
美国人崇尚自由主义经济和放任的市场,也就是尽量不受政府管制,连美国联邦储备局也不受总统操控,政府规模越小越好。里根总统时代就有这样的名言:政府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政府本身才是问题。现在,“狂人”也如此认为。

关税大战没有赢家▲
放任的资本主义其实就是遵循丛林法则,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后留下一些有能力操控市场的大集团和跨国企业,财富也集中到极少数人的手里。
美国参议员桑德斯说,当今美国最富有的三个人,马斯克、贝索斯和扎克伯格所拥有的财富,比美国最底层的1亿7000万人还多。这是寡头政治。美国没有国企,经济由寡头操控。
美国的巨富包括华尔街的金融巨鳄,不仅能左右经济,也能操控政治,因为它们是政治人物必不可少的金主。有了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集团,要实行任何经济改革都难如登天。这就是所谓的“深国”,特朗普要“排干华盛顿的沼泽”,谈何容易。所以枪支禁不了,医改一再失败,医疗保险日益昂贵,毒品泛滥成灾,社会贫富悬殊,预期寿命不断减短。相比之下,华夏式的举国体制做起事来就有效得多。因此,若两国要打消耗战,五十年代初的“抗美援朝”就是教科书式的答案。

“抗美援朝”就是教科书式的答案▲
除了美国和德国,其他实行政党政治的地方,几乎都难免被上述政经制度的缺点所累。
华夏改革开放40多年经济奇迹的出现,中央政府起到关键性作用,举国体制的设计让政府可以有较大的操控能力,能在经济发展中发挥极大的功能。政府的稳定性则让政府能做各种长期规划和投入(如推行居者有其屋、扩展港口和机场公路、建设高铁、发展航天、大数据网络等),也能确保政策的可持续性和可预见性。

华夏改革开放40多年经济奇迹▲
哲学大师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说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也在凝视你。”
我想这里的深渊指的是一切你所厌恶的或者与你自身不符的那些人事物,当年朱自清、史可法面对强敌环伺同样凝视到了“深渊”,但是没有屈服,应了那句“凝视深渊,不一定会变成深渊。”
这次“狂人”挥舞的关税大棒,使得国人全面清醒了过来,依仗他人不如靠自己,自己强大是“铁律”。

继续深化改革开放▲
《无畏▪七律》——佚名
风云变幻敌当前,壮志豪情义薄天。
铁骨铮铮何惧险,雄心烈烈敢迎渊。
宁倾热血驱邪魅,不折脊梁向恶渊。
浩气长存威永在,不屈英魄傲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