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不管是机场，高铁站，还是火车站，汽车站，都挤满了背着大包小包，回家和父母亲人团聚的打工仔。

但有一种人，过年是回不了家的。

这就是失去自由的人。

1994年8月。

广州火车站。

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仔，背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如潮水般从出站口涌出来，四散离开。

而在候车大厅前的广场中席地而坐的人群中。

除了小部分是到广东旅游的旅客，大部分都是正在候车的农民工。

这些农民工有的是请假回家探亲，有的是辞职返乡，所以都带着大大的行囊。

只有强子是个例外。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一个帆布包，右手拿着一瓶矿泉水，在人群中穿梭着，好像是在找人。

果然，强子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穿着簇新的黑色西服，脚上穿着亮晃晃的皮鞋，但却坐在装得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上，一看就知道是靠打工赚了钱后，新置办了一身行头，回家时在村里乡亲们面前显摆一下。

强子徘徊在中年男子附近，观察着周围动静。

就在这时，只见四个年轻人犹如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幽灵一样，很快就出现在中年男子的四面，把他包围在中间。

东面的黑衣青年蹲下身，从袖口里露出一把匕首，抵在中年男子的胸前，恶狠狠道：“把钱给老子拿出来。”

中年男子知道遇上了抢劫，立时吓得浑身哆嗦。

但他很快就直起腰，眼光四处打量，大概是想着在光天化日之下，广场内又有巡逻的警察，歹徒不敢胡来。

然而，黑衣青年明显清楚中年男子的意图，把匕首一送：“快点掏钱，不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其他三人也压低声音威胁道：“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中年男子面对四双冒露着凶光，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狼眼，为了保命，只能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

黑衣青年一把夺过钱包，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百多元和一张车票，立时大怒：“还有钱藏在哪儿？”

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回答：“身上就带了这么多，其他的钱都邮寄回家了。”

“放屁！”

黑衣青年手里的匕首猛地一戳：“快点拿出来。”

中年男子痛得把身子直往后缩，这才察觉后背上也有东西抵着，同时耳边传来声音道：“给你三秒钟，再不拿钱给你个穿心洞。”

中年男子在腹背受敌之下，为了保命，只得乖乖地脱掉右脚上的皮鞋，取出鞋垫，从里面拿出一沓钱。

黑衣青年立刻把钱揣入兜里，再一把脱下中年男子左脚上的皮鞋。

果然，里面同样藏着一沓钱。

黑衣青年拿走钱后，把钱包里的零钱连同车票还给了中年男子，撂下话道：“想要命就乖乖闭嘴，不然让你走不出广州城。”

随即，四人又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全程目睹中年男子被抢劫的强子，立刻开始了行动。

他尾随着黑衣男子出了广场，眼见他上了一辆在公路边接应的面包车，便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紧跟在后面。

面包车一番左拐右绕，开进了一座偏僻的独门小院内。

强子把摩托车径直停靠在院门口，然后翻墙进入了院内。

当他突然出现在厅内正在分钱的五人面前时，五人顿时如临大敌，各自开始抄家伙。

“大家别慌，我不是警察。”

强子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随即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跷起二郎腿道：“我叫刘强，今天来这儿是想和兄弟们一起发财。”

五人彼此对望一眼后，黑衣青年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强子坦然相告：“我在火车站盯了你们好几天了。老实说，你们这点三脚猫的抢钱功夫我原本看不上眼，但如今我急需用人，只能找上门来，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做票大的。”

“你想做什么？”黑衣青年接着问道。

强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来广东的梦想是什么？”

“挣大钱！”

五人异口同声道。

“有希望吗？”

五人齐齐摇摇头，各自吐起了苦水。

黑衣青年叫赖宏伟，旁边的胖子叫石东，两人之前在工厂上班，加班熬夜一个月才一百多元。

大双和小双是一对亲兄弟，原本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累死累活一年也挣不了多少。

老张靠着有辆破旧的面包车，拉客拉货啥都干，勉强维持生活。

五人合租了这座房子后，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

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五人为了达到挣大钱的目标，经过一番商量，决定铤而走险。

他们利用广州火车站日夜人满为患的特点，专门挑挣钱后准备返乡的农民工动手实施抢劫。

这些农民工出身农村，大都文化不高，胆小怕事，即使遭遇抢劫，一来已经买了火车票，为了不耽误坐车时间只能自认倒霉；二来身处异地他乡，孤立无援，即使被抢也不愿报警。

所以，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抢劫团伙，在火车站明偷明抢大半年，居然没有一次失手。

唯一恼火的是，抢劫的农民工大都没有多少钱，最多的一次才五千多，而几百元是常事。

并且，为了避免被火车站巡逻的警察盯上，五人又不敢天天去。

所以，抢的钱除了生活开支，房租水电，所剩无几。

强子听到这儿，连连摇头，指着众人的鼻子道：“瞧你们这点出息，有贼心没贼胆。广东这么多有钱人，随便绑架一个勒索几十万赎金，就够吃香的喝辣的。”

老张立刻反驳：“杀人放火我们可不干。大家家里不是有老就是有小，犯了事自己坐牢不要紧，连累父母可不行。”

强子冷笑一声：“已经进了染缸，还能清白吗？真是异想天开。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能挣到钱孝顺父母，那才是本事，没钱说破天的孝顺，也是丢脸。”

“强哥说得对，我们就想挣大钱，回家给父母盖楼房。”大双小双响应道。

赖宏伟忍不住问道：“听你说得口气挺大，究竟想干什么？”

强子站起身，谨慎地看了看门窗外面，招手把五人聚拢到身边，一字一句道：“抢银行！”

此话一出，老张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余四人也是大惊失色。

强子右手往腰里一掏，掏出一把枪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五人道：“要命还是要钱，你们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