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和张角,乱世中的一对捉杀谁厉害

历史战争 2024-09-16 21:35:21

“执大象,天下往”。如果你手拿的是一张饼,一块糖,跑来的人吃一会儿,饱了、开心了,也就走了。如果你手拿的是符合他灵魂最需要的东西,那么天下人都会来,来了也不走。

张角分析人们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解除生老病死。那怎么治病呢?给药只是给糖,治灵魂才有滋味,是“大象”。于是,他从东汉末期的一个方术士,家在河北省中部,当时叫冀州的巨鹿郡,进化成了早期道家太平道的大师。因为这个大师用心是好的,所以特称大贤良师。他给人治病的方法是这样的:确实不用吃药,把病人领到外面空旷处,叫病人跪下,朝着天地屡屡磕头,让病人把自己干过的坏事全都说出来,具体要从小时候七岁说起——这叫做“首过”,就是说出自己的过错。

张角对疾病的解读是,不善就会得病,给上天给他的祸报。把自己的不善说出来,就是走向善的第一步。

然后,张角画符,把符点着了放在水盆里浸灭,叫病人把符水喝下去,然后又开始念咒,大约是向上天求情,让上天放过那个已经承认错误的人吧。

奇怪的是,经过首过、符水、咒说的治疗,病人随后颇多痊愈了。

这大约是安慰剂效应。安慰剂效应,就是病者认为自己得到了有效治疗,他的病情就会改善。比如给他个糖药片,说这是特效药,他吃了,就会好得快。告诉他这是名医在给他做手术,其实是进行空的手术操作,等“手术”完了,他那有病的关节,就真的好了许多,并且可以通告仪器检测到其功能改善。大约三分之一的人群会对安慰剂有反应。这个比例太高了,以至现在出的任何新药都要先经过对比检验,排除是通过安慰剂效应取得的疗效或部分疗效,然后才能投入临床。实际上,任何医学治疗都是治疗效果和安慰剂效应不同程度组合的结果。

首过是起点,画符和喝符水(包括病人学会之后自己天天念这个咒),就是安慰剂。

如果病人的病没有好,张角就说:“那是因为你不信我的太平道。”

这话也非常对,如果病人不相信这安慰剂,自然安慰剂效应也没有了。这就是老子说的“信不足焉,有不信焉”。你信的不足,这件事按这么办办成的可能性就小。你不太信瑜伽,那你练瑜伽的效果也就有限。你不太信减肥食品,那你吃的时候心理就有压力,内在分泌和响应机制就会有对抗,最后越吃越变形。

不过,这种治疗方法也会有反安慰剂效应,比如,他自认为自己干了一件恶,那么虽然没病,虽然其实睡得很好,也会认为自己某处有了不舒服,抱怨自己失眠多病。慢慢他甚至会觉得,不按专家——张贤良大师的话做,自己就会得病。张角也确实给他们又讲很多“善道”,也就是为善之道。具体为善之道是什么,可能跟后代的劝善文差不多。而看病、学善和事奉太平道也是要花钱的,于是张角变得非常有钱。

张角又收了一大帮弟子,后者也学着他的样子,学会了画符和咒语,用首过、符咒的方法在云游四方中收纳更多的信奉者。

他给自己的组织起了个名字——太平道。

十几年之后,太平道的信徒已经到了数十万人规模。很多信奉者不远千里,带着有病的家属,跑去找张角及其分部去看病学善道。这种人如此之多,以至于填塞道路,水泄不通,半路累病而死的就有数万。

当太平道的徒众已经膨胀到数十万人规模时,张角就露出自己的雄心了,他宣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意思是,东汉政府已经气数尽了,我要改朝换代!于是他改造太平道组织,在全国设立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几千人,每方设置将帅,变成了一个军事组织。

口号中说的甲子年很快到了,是公元184年。到了二月时,张角把荆州、扬州的大帅马元义等人所将领的数万徒众调到河北冀州南部的邺县。又派马元义多次跑到洛阳,跟汉灵帝下面的宦官结交,说好三月五日里应外合,全国一起发难!

不料,太平道济南分部的唐周背叛太平道了,把这个情况写信向皇帝做了揭发。

按理说,张角有数十万人的追随者,这么大的规模,汉灵帝早应该知道并且事先加以扼制,但是地方官一直隐瞒不报,生怕显得自己没把地方管好,他们反倒说张角是好人,他给人治病,又用善道教化自己的徒众,是帮着政府做好事。于是汉灵帝也就不在意了。在集权体系下,坏消息在向上传递的时候,会慢慢变成好消息。

得到揭发信,汉灵帝如梦大醒,当即发兵在洛阳城内抓了马元义等人,把他们办了车裂。然后下诏冀州官府抓捕张角。

张角一听计划泄露,为避免被各个击破,于是还是坚持同时举事,都头戴黄巾,以为辨识,只是把三月五日的日期做了提前,然后快马向四方州郡的大帅们通告了这一命令。

到了约定这一天,张角杀人祭天,自称天公将军,他的弟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另一弟弟张梁称人公将军,遂率领三十多万精壮徒众,燃烧官府,劫掠城邑,打得各州郡的长官措施不及,纷纷带着家属逃亡,南阳太守、幽州刺史甚至掉了脑袋,十几天之间天下遍及,京师震动。

汉灵帝赶紧想办法保卫京师,又下命令给三公府和尚书台,叫他们推荐懂打仗的将帅。汉王朝的内州长官即州牧刺史,往往都是诗书背景出身,不是将才,指挥辖区的郡县兵对付黄巾,束手无策。比如青州刺史焦和主要通过念咒的方式对付贼兵。所以,在行政区划系统之外,建立一套军事网格运作系统。

三公就是司徒、司空、太尉,是汉朝级别最高的官,各自开府,故有三公府。三公府再加上大将军府就是四府。大将军府因为掌握天下军队,最有实权。但汉灵帝上岗以后,就关了大将军府,只有三府。太尉作为三公之一,确实能调度军队,但是司徒则是可以管军队里的人的——从民变兵的过程需要他的来管,而军队物资和项目工程则是司空管。这样三公就都不能手擅军权,对皇帝的“由自己”来治事最为有利。

可是,这种模式也没法有效地对付黄巾啊。汉灵帝于是命皇后的哥哥河南尹何进当了大将军,开府。。按东汉的习惯,大将军都是外戚来担任。外戚何进是杀猪的人家出身,既然能杀猪,那也能打仗。于是,叫大将军何进率禁军五个营守护洛阳四围关隘(洛阳是个小盆地,四周都有山如嵩山)。但大将军何进是刚刚上岗,大将军府中英才有限。所以需要三公府给推荐人。尚书台则是内朝机构,是国家最高行政管理机构,负责人是尚书令,下设六个曹,每曹各有职能分工,每曹各设一个尚书统领。

实际上,尚书台和三公府职能上有重叠,这也是进一步削弱三公的独治(而九卿是附属于三公,分列在三公府下的,每府三个)。实际上,皇帝有时候会把身边久经考验的尚书派出去做三公。这样交叉错节的权力机构设计,再加上宦官作为皇权的延伸对各系统的干预,都是为了皇帝一人能“由自己”的。

尚书台的六个尚书中,有一位尚书叫卢植,身高八尺二寸(合现在一米八多),是个大个子,声如洪钟,是北方边地郡县人。作为北方人,他不太会作诗,但是能饮酒,少年时又好学。作为北方汉子,他和齐鲁人郑玄一起在马融那儿读书。马融老师是个大学阀,因为是外戚而特别有钱,讲课的时候,把女倡和歌舞列在旁边。卢植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是看着美女,是看着老师,数年不曾转眼看美女,性格刚直。毕业之后,他就回家教书,在他的学生中,也有一个英雄,这人姓刘名备字玄德,暂不多说。汉朝选官的办法之一是“征辟制”,就是政府直接把人从家里喊来作官。三公府和州郡府喊人来本府里作官吏叫辟,皇帝直接喊人来朝廷当官,叫征。皇帝听说卢植是个大儒,于是征他为五经博士,他拒绝了几次,终于被“征”服了,当了五经博士,又转任尚书。

于是三公府和尚书台都推举卢植,汉灵帝就拜卢植为北中郎将,带着禁军北军的五个校,跑去河北,督河北诸郡兵,进攻冀州的黄巾军本部。

卢植虽然是研究五经的人,但不知怎么搞的,他也是个很能打的人。儒家、法家、道家、兵家其实触类旁通,研究政治哲学的人领悟军事哲学,不是难事。缺的只是实战经验——而这通过犯几次错,消耗掉一些刨花之后,就能掌握了——实际上,卢植还一度担任九江郡守,平掉那里的叛乱,所以从前已经有人当过“刨花”了。他连战击破张角,斩获万余人,张角走保广宗城。卢植在城外修筑壁垒,凿出沟堑,制造云梯,眼看就要把广宗给打下来了。这时候,汉灵帝派宦官左丰前来观看战况。

卢植旁边的人说:“明将军,您应该赶紧贿赂一下这宦官,不然回去他寻你的不是。”

卢植是个很刚烈的人,不肯。实际上,他在尚书台工作,平时肯定没少和宦官们因工作关系而生气。

果然宦官回去,就捏造坏话说:“广宗城里的张角,是容易攻破的。卢中郎在外边固垒息兵,等着上天来诛灭张角。”

汉灵帝气坏了,你这是打得什么仗,畏敌如虎,玩寇不攻。于是派出司法官吏,把卢植装到槛车笼子里,拉回洛阳问罪。最终定了个减死罪一等,去监狱里呆着去了。

张角这才获得喘息,继续在冀州闹腾。

文/潇水:知名历史小说作家,历史战争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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