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生养了我们三个孩子，大哥比我大八岁，大姐比我大两岁，很遗憾，大姐在十五岁那年得了急性脑膜炎，还没来得及送医院救治，她就没有了生命体征。大姐死的太过突然了，家里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感觉像梦似的。

我们兄妹三个里面，大姐最聪明，从小学到中学，每次都是班级第一名，她的班主任来我家家访时，对我父母说“大哥、大嫂，你家这个丫头，将来必成材。”听到老师对自己女儿的夸赞，父母脸上挂着引以为傲的表情，特别是父亲，坐在大姐的班主任对面，时不时挠挠头，表现得有些害羞。

大姐年纪轻轻，最后却突然离世了，给父母带来很大的打击，特别是母亲，在大姐死后，她整天抱着大姐的衣服，有些时候，她大半夜突然起来烧火做饭，我们问母亲，她这是要干嘛，她竟然小声地对我们说“你们说话小声点儿，你大姐还在睡觉，我去给她做早饭，要不然一会她上学该迟到了。”

每每看到母亲这样子，我就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哭着告诉她，我大姐已经死了。母亲听到这句话，她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一巴掌呼在我的脸上“你给我闭嘴，你大姐根本没有死，她就在房间里睡觉。”说着，母亲悄悄地走到大姐房间里，偷偷朝里面瞄一眼。

我们作为母亲的至亲，看到她整天神经兮兮的样子，表现得很无奈，因为我们无法带她走出丧女之痛。大姐去世一年以后，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常常一个人跑出去找大姐，最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她偷偷跑出去时，被一辆货车撞飞几十米远，当场身亡。

母亲离世以后，这个家里瞬间没有了一点温度，父亲起初整日借酒消愁，大哥和大嫂搬到他岳父那边生活，我在学校寄宿，只有月底才会回来住两天。父亲消沉一段时间，突然有一次趁我回家时，他把大哥也找了回来，然后当众宣布一件事，他要戒酒，好好活着，不让外人看笑话。

父亲痛改前非的态度如此决绝，大哥看到以后，想说服大嫂搬回来住，这样方便照顾父亲和我，但大嫂死活不同意，说大哥回来可以，但前提两个人把离婚证领了。父亲不想自己儿子的家散伙，于是让大哥好好呆在岳父家里，空闲时回来看看他就好。

母亲去世没多久，有人给父亲介绍对象，说他四十岁刚出头，两个孩子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若是一个人孤苦伶仃过下半生多可怜。父亲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他总是呵呵一笑回应到“孩子他母亲去世以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不会再和其他女人一起生活。”

就这样，父亲一直在农村独居生活，我上大学之前，每次放假的时候还能回去陪伴一下他，大哥趁着孩子周末，也会带着大嫂和侄女一起回去坐坐。等到我大学毕业以后，我忙着找工作，后来又成了家，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了。

在我回家的次数变少以后，大哥也一样，他常年和大嫂在外地打工，只有年尾的时候才回来，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再出来打工。每次我和大哥一起回父亲家里时，他总是提前做好饭菜，我们刚进屋，他就开始穿上围裙炒菜。

说实话，有父亲在老家，每次我们回去，总感觉自己是未长大的孩子，特别是过年吃年夜饭时，父亲会为我们每个在场的人准备一个红包，这个红包是他亲手提前叠好的，这么多年，父亲送我的红包，我总是舍不得花，放在自己书房的抽屉里。

有些时候，看到父亲佝偻着腰还在不停地干活，我和大哥都想把他接到身边，但是他不肯，说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冷不丁身边多了几个人，他嫌闹挺。我知道父亲说的是谎话，我们逢年过节回去陪伴他时，他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之所以不愿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是不想给我和大哥添麻烦。

一个月前，我接到老家邻居打来的电话，说他早上去我家借东西，发现父亲的身体已经僵硬，至于什么时候死的，他根本不知道。听到这个不幸消息，我赶忙回老家，然后和大哥一起安排了父亲的葬礼。

那天，我和大哥忙完父亲的后事，两个人都没有回家，而是在老房子里准备好酒菜，好好喝了一顿酒，望着熟悉的房间，我俩没忍住抱一起大哭起来。那天晚上，我和大哥都喝多了，残局没收拾倒头就睡了，第二天天刚亮，我们一起出来，把大门紧锁，然后各回各家，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