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死了,
当今帝王宋清风抱着我的尸体整整十日不曾撒手。
可明明是他,
亲手将我送进青楼。
亲手杀我竹马灭我满门。
此时又一往深情的样子又演给谁看。
1
万历三年,我爹柳丞相被人诬陷造反被判入狱。
家中男眷发配边关,女眷流放青楼。
我哭瞎了双眼被关在一个地方。
一个女人告诉我,这里是醉春楼。
醉春楼,我当然知道,那是京城男人最向往的地方,他们说那里可以醉生梦死,可以极乐升仙。
男人的天堂,却是女人的地狱。
正当我恐惧绝望的时候,紧闭的屋门上铃铛叮当作响。
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瞎子,我救你出去好不好。”
我拼命地点头,一手摸索着紧扯他的衣角。
男人叫沈清风是宰相之子,他将我带回了家。
我想他救我许是看我长得好看吧,也许我可以借他的权势复仇的。
他牵着我的手坐在床榻上,又关上了门。
也许他是那个意思?我心跳的厉害,又委屈得紧。
咬咬牙一狠心,转身亲上了他的唇,双手僵硬地环着他的脖颈来回摸索。
“你做什么?”他似乎也有些慌乱,抓着我的双手将我推开。
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我放声大哭。
“公子买我回来不就为这个么?”
他将我的手贴近他的胸膛,炙热地融化我指尖的寒冷。
“柳南轻,柳丞相的嫡女,才貌双全名动京城。
我倾慕你已久,愿聘汝为妇,却不愿如此就轻薄与你。”
他说的赤诚,指尖的心脏跳动的越发剧烈。
我感受着那滚烫的心,燃起我复仇的欲望。
他似乎是可以托福终身的人,又位高权重,有何不可拿?
“我嫁你,但你要帮我报仇。”
“你爹爹位高权重,咱们毁了这江山,掀了这朝堂。”
“这天子你来当,皇位你来坐,可好?”
我兴奋地用权利诱惑他,侧耳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想我有些疯魔了,身处绝境让我像溺水的人,
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就会拼尽全力的依附上去。
“好,我帮你。”
沈清风轻拂掉我的泪珠,将我拥入怀中。
我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想着他是好拿捏的吧。只要能帮我报仇嫁给谁都可以。
沈清风对我很好,他不在在乎我是从青楼出来的。
每每他轻声唤我南轻的时候,都会给我一些珍馐美味亦或是什么稀奇玩意。
他说不让我再受一点伤害,我有些许动容,可心中再无半分余地容下他。
西境边塞有我青梅竹马的李平笙,手握五十万重兵,他说过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我想如果他能和宰相联手推翻这朝堂,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只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只能书信一封,交与沈清风送往西境。
我与沈清风则计划着如何推翻着腐朽昏庸的王朝。
我每日期盼两件事。
盼望着西境的回信。
盼望着沈清风回府后告诉我策反了那个有权有势的大臣。
起义的人越多,希望就越多。
我满怀欣喜,连冬日里刺骨的寒风也不觉的冷。
这日,我如往常一般,站在屋檐下等着归来的沈清风。
他并没有往日的喜悦,只是递给我一封信件。
“是西境的来信?”我难掩激动和喜悦,忙将他拉回屋中关好房门。
“快念给我听。”
我眼盲,只能侧耳倾听。
“李平笙将军已战死沙场。”
短短几字如五雷轰顶。
不可能,我抢过信件双手使劲在纸上摸索,可是我摸不到他的名字。
他怎么会死,他骁勇善战,九岁就随父参军,十多年来战无不胜。
他怎会死?
我嘶声力竭质问沈清风。
2
“信中说是你父亲通敌叛国,导致李将军受敌军埋伏尸骨全无。”
我抬起头,想看清眼前人在说什么,可是怎么看都一片虚无。
只觉的一些液体止不住涌出眼眶。
“我知传言是假的,你家人是受人陷害。我会为你报仇。”
沈清风将我揽入怀中双手紧了又紧,仿佛想给我多一些安慰。
前些时日虽眼盲,心中依旧光芒万丈。
此时,仿佛堕入无尽的深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刺痛着心脏。
“我再也没有依靠了。”
“我就是你的依靠。”
起义暂缓。
我整日躺在床上形如死尸。
沈清风每日都要来我房里好多次。
不是送珍馐美味,甜糕蜜饯,就是来喂药。
“南轻,中午大夫又给你换了药方,你尝尝。
若是太苦,我给你备了甜点心,一口药一口甜的喂给你。”
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我依旧紧闭双唇。
“若你一直这样,你父亲何时才能平反?”
他语气不重,话却有如千斤。
对,我还有父亲,还有我的家人。
我就他们的希望,若我自甘堕落,谁还能救他们出苦海呐?
我将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转而又抓起旁边的糕点狂塞了起来。
“慢慢来,你多日未食不易吃这甜腻的,我去给你熬些粥来你先养养胃。”
沈清风有些欣喜,抠出我手中的糕点转而出了门。
他刚走,我就听到一个女人却咒骂着跑了进来。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原来是你整日勾引清风哥哥,妓女不知廉耻。”
她冲过来就对我大打出手。
头发被薅的生疼,我用力绊住她的手却被她拖到了地上。
一壶滚烫的开水从头上倾泻而下。
我感觉头皮和脸上的肌肤都要裂开了,痛的我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你干什么?”
沈清风厉声呵斥道。
他将我抱到床上,转头对着下人狂吼:“快去请大夫。”
我能感觉到脸上慢慢升起的水泡和头皮烫掉的头发。
因为我轻轻一扯,就掉了一大绺下来。
这下我成了又瞎又丑的丑八怪,更没用了吧。
大夫来的很快,他将我的头发贴着发根轻轻剪了,脸上烫伤被密密麻麻的水泡覆盖。
又用银针一个个将水泡刺破挤出液体,并敷上药膏。
脸被包成了个猪头,不用想我就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沈清风拉着女人来给我道歉。
脸痛的我都失聪了,他们说的我什么也没听见,也不在乎。
“清风哥哥,你干什么啊,你怎么能跪她,快起来。”
原来是他妹妹。
我回了回思绪,侧耳倾听。
“南轻姑娘,事已至此,我说什么也挽回不了你的容颜。”
“清风愿娶南轻姑娘为妻,字字真心,天地可鉴。”
我躺着静静感受肌肤上焦灼的疼痛。
门外的微风些许溜进屋里,带着淡淡的墨香飘来。
我知道那是沈清风的味道,他已跪了许久。
“好。”
我思索许久终于轻声回应。
声音卑微无助,除了他我还能依靠谁呐?
我听着窗外的海棠花飘落的声音,绚烂美好花期却只短短数日。
曾经我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它如一头不可描述的猛兽,我一踏入久会被撕碎。
可如今我却像那海棠花,尽管前途满是荆棘,我也要绚烂地绽放一次。
临州城夏季酷热,沈清风便带我去偏北的凉州避暑。
他说北方天气凉爽,我脸上的烫伤会好的快些。
婚期定在九月初九。
他说与我不易,要长长久久才好。
我整日在院中,吃吃喝喝,无所事事。
他时而寻来未曾闻过的花,时而带回凉州各色美食,
尤其是我最爱的冰酪酪,甜甜的,凉凉的爽口极了。
父亲也传来了封书信,说一切都好,让我切勿挂念,还嘱咐说现在我亦不是他女儿,要我好好过日子。
是啊,柳南轻已经死了,
此刻我是凉州知府的女儿叶南轻。
虽说边关条件艰苦,有沈清风打点家人倒也过的去。
父亲的冤情,他也暗中调查。
3
日子一天天过着,却也有了盼头。
沈清风每日陪着我给我讲凉州美景,
亦会亲手做我爱吃的各种美食,怕我烦闷还给我搜罗了好些奇闻怪事读给我听。
他每日都围着我转,连丫鬟脆桃的工作他都抢了去。
说是最爱看我未施粉黛的模样,清澈明亮,
然后再为我描眉添妆,插花向高髻。
我摸着毁容的脸,不禁感叹他此番真心不易,
良人难寻,心中渐渐被他填满。
想来婚后亦是能夫妻和睦,恩爱两不疑吧。
临近婚期,北塞胡人进犯,沈清风接到调令回京布防。
陛下也调派平西王部分兵力北征御敌。
北塞地广却不适种庄稼,每年冬季前胡人都会到来犯,只是今年才九月就攻了过来,着实打的我们有些措手不及。
凉州是北塞边城,接到调令就着手准备士兵的粮草。
沈清风不在,我就搬去了凉州知府家里。
知府夫人给我准备婚嫁之事,应用之物一应具全。
绫罗绸缎,十里红装。
说是要给我筹备凉州最盛大的婚礼。
她将我的手放在秀娘秀的金丝喜服上。
“你摸摸这是你的嫁衣,公子找了最好的秀娘秀的。”
“姑娘好福气啊!”
我轻拂着微凉的嫁衣,心中忍不住悲伤起来。
衣服再好有什么用,终究不是他。
婚期将至,我掐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算日子。
脸上的烫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摸起来比之前的皮肤还要光滑。
西边传来消息,李将军两日后到达凉州,让知府务必提前将粮草备好。
两日后,九月九我大婚之日。
也不知是哪个新封的李将军?
心中一阵刺痛,李平笙的名字像扎在心中的剑,每每想起,字字诛心。
“姑娘莫要哭了,公子肯定能赶回来的。”脆桃以为我担心沈清风。
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九月九,沈清风连夜赶回直奔凉州府。
一袭白衣,无半点喜气。
园中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众宾客起哄,说沈公子怕到手的娘子飞了,
连夜赶回,衣服都来不急换。
因沈清风父母不在,所以是在凉州府办的婚事。
婚礼繁琐,我却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一拜天地,天长地久夫妻和睦。
二拜高堂,百年好合情义绵长。
夫妻对拜,子嗣绵延福寿安康。
我定定地站着,心中五味杂陈。
“小姐~”脆桃强行将我身子转了过去。
拜~
礼成~
乐师们又敲敲打打吹了起来,喜气洋洋的曲调听的我肝肠寸断。
我这里洞房花烛夜,而我阿笙的尸骨还散落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喜床上铺满了花生桂圆也被我一股脑扫落在地。
前厅宾客喧嚣热闹,我这却静的出奇,只能听见龙凤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我告诫自己,有些人该放下了。
从今以后沈清风就是我的夫君,心中只他一人。
他带我不薄,为我策划谋反,还给了我正妻之位。
我问他谁家的正妻是个瞎子,他却说一定能把我治好。
屋门大开,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挤了进来,又熙熙攘攘退了出去。
我知道沈清风就在我面前,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些许的酒味。
“南轻,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傻傻地笑着,将头埋在我的脖颈。
温热的唇隔着喜帕亲了上来。
轻轻一扯,喜帕渐渐滑落。
他的亲落在了脸上、眉上、唇上。
我木讷地配合着他,衣衫渐渐褪去,我又想起那日在醉春楼被欺辱的情景。
我忍不住瑟瑟发抖,泪水不争气地涌来。
“我是清白的。”
他游走在身上的手突然停了,转而紧紧将我揽入怀中。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