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沉浮,英雄人物数不胜数,但在中共党史中,若论起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断地求知于人民群众和社会现实的,一定绕不开胡启立。
他曾被视为中共的接班人之一。
胡启立生长于陕西榆林,1978年至1980年,其任共青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全国青年联合会主席。
常有人评胡启立——“这个年轻人有股书生气。”他爱好阅读,自述:“在浩瀚的书海中,能够领略生活的哲理。”
1980年至1982年,胡启立任中共天津市委书记、市长。
“天津号称中国的第三大城市,北方最大的交通要津和商埠重镇,也是国家的重要工业基地历来是繁茂富华之地。然而我走马上任时所见到的情景,几乎无法和这座名城联系起来。”多年后,胡启立仍然难以忘记初到天津时的心悸。
已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之后的第4个年头了,遭震灾重创的天津依然是满目破烂残败的状况:震残的楼房龇牙咧嘴、歪七扭八地侧立街头、市民自搭自建的临建棚、抗震棚,有塑料布的,苇子片的,油毡的……
据不完全估计,全城约15万居民住在马路上。
“天津市马路本来就拥挤,加上成千上万的临建棚挤占了马路,更加拥挤不堪。”
一切都是胡启立的耳闻目睹:“天津城的主干道之上,无论是自行车还是货运车、公交车——各式各样的车辆和人流混在一起,杂乱无章。”
天津市民自嘲式地给自己居住的城市总结了“三大怪”——“高楼不住住在外”“汽车没有自行车快”“自来水能腌咸菜”。
第一怪即有大楼,却是危房,无人敢住,家家户户老老小小只能窝在马路上。
第二怪即交通堵塞,有人做过统计,公交车一小时跑不了10公里,还不如骑自行车,更有甚者自嘲:“不如两条腿。”
第三怪则是天津群众最关心、最迫于解决的问题:天津干旱缺水,一条海河穿城而过,但是城市建设落后,地下排水系统不配套、不健全,排雨管道承担排污功能,成了城区几百万人的尿盆。
“天旱年头,海河就要关闸,加上海水渗漏,海河又成了几百万人的水碗,水里盐碱重,又苦又咸,市民做饭做汤不用放盐。”胡启立初来乍到,了解完这些民生民情问题后,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1980年秋天,、天津大学操场上一大片抗震棚发生了火灾。
临建棚连缀在一起,消防车队开不进去,狂风大作间,顷刻间浓烟滚滚,火烧连营。
而这,已经是天津大学临建棚的第二次火灾。
许多人家狼狈逃生,但衣物、家具、藏书等均付之一炬。
一把大火点燃了百姓心中的怨愤,大量居民自发地聚集到一起,哭着喊着叫着,点名要见市长。
当时胡启立正在北京开会,闻讯,他立即赶回天津直奔火灾现场,可还没赶到办公大楼,就被义愤的人群所包围。
四周怨声载道:“家里都烧光了,让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活?眼看就要入冬了,我们吃什么、穿什么?官老爷们,你们得解决问题啊!”
“我们在这操场上住了两年了,还要让我们住多久?你们政府是干什么吃的?还管不管我们死活?”
面对失控的市民,胡启立大声喊道:“市民同志们,我是市长胡启立,大家受苦了!你们住在临建棚,几年进不了家,这责任在我,是我这个市长没当好,我承诺,你们受了灾政府一定要管。对不起大家,我向大家道歉!”
望着四周责备的目光,胡启立给市民们深深鞠了一躬,郑重声明:“请大家推选代表,明天一早到市政府来开会,我们一定会听取大家意见,共同研究怎么解决大家的生活问题。从现在起,市政府抓紧修房盖房,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大家明年回家过年!”胡启立的真情承诺,无一人喝彩。
回到市政府后,有同志向胡启立提出忠告说:“市长,一年之内让市民回家过年,你这个讲话冒了。在你之前,好几位市长都讲过类似的话,但是吧,没有一个能兑现的,你现在又讲,没人敢相信了。”
又有好心的同志告知胡启立:“天津的现状是人均住房面积不足5平方米,地震中又损坏了上千万平方米,缺口太大了。做不到就不如不说,再给老百姓开空头支票,只能失信于民。”
胡启立沉默了,他明白,这个干部同他说的是实话。
他脑子一下蒙了。
胡启立自白道:“我明白,我面临的困难不仅有住房缺口问题,还有民心问题,还有广大干部的精神状态问题。大家已经缺乏信心了,更没决心来解决这个问题。”
“信心、决心问题不解决,就没精气神,就只能无所作为,最后真可能给全市老百姓一个空头支票。我就这么当这个市长吗?”就在这种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胡启立想到了时任常务副总理的万里同志。
“万里起初以为我是去诉苦、要钱的,但我向万里保证了,我说,我不跟你要钱,请你到天津去视察一下,上纲上线地发一通火,把天津工作狠狠批一顿,责令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万里听了这话,思索了片刻,应允了下来。
万里来到天津后,把天津的市容看了个遍。看着看着,他好似真的动了气。
万里当着全体干部的面,指着在主席台坐着的胡启立和市委、市政府一班人,声色俱厉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决心和能力把天津这个状况改一改?如果不行,做不到,你们说一声,我回去向中央报告,先撤换你们,换人!”
万里下来,怕胡启立脸上挂不住,还特地问了一嘴:“我今天火气是不是太大了?过了吧?”
胡启立连声:“正好!”
万里前脚走,胡启立随即召集政府干部开会:“大家都听见了吧?中央动真的了。这个问题不解决,万里要撤我的职。咱们已没有退路。”
此后,天津全市各部门,各单位一改拖拉作风,抓紧抢修地震中受损的房屋。
一年之内,天津市路旁的棚屋全部被拆除,十余万灾民搬进了新建的住宅。
春节之时,市民们纷纷在新家包饺子过年。继而,市政府投入资金,以每年300万平方米的速度展开住房建设。
万里对胡启立赞赏有加,可胡启立却一直坚称:“老实说,我这个市长要是没万里支持和帮助,天津一房一水的难题解决不了。即使中央不罢免,百姓不罢免,我也没有脸再当这个市长,自己也得把自己给撒了。”
1982年,胡启立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中央委员,在十二届一中全会上,又进入中央书记处,成为书记处书记。
此时,胡启立才53岁,比书记处候补书记乔石还小,是整个书记处年龄最小的男性干部。
越来越多人看到了这个实干派,胡启立真正进入了晋升的快车道。
胡启立奉调担任中央办公厅主任后,陆陆续续地拜访老一代革命家和主要领导同志,他说:“主要是为了听取他们的教诲及对中办工作的要求。”
“耀邦同志对我的第一个教诲就是——你要想大事,抓大事。”胡启立当时只是欣然接受,他坦诚道:“当时未解其中深意。后来亲身参与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尤其是若干年后从高位上退下来,冷静思考、回味、梳理,回头再看当年那些事,我才慢慢悟出一些道理来。”
想到这一段光阴,胡启立笑道:“每一位老干部各自给了真诚的勉励和告诫……只有万里同志,他对我的要求跟别人不同。”
“那天我到了万里办公室。那时,万里还称我小胡。”
万里问:“小胡,你打牌吗?”
胡启立回答:“不打。”
“你下棋吗?”
胡启立答:“不下。”
万里纳闷:“那你打球吗?”
胡启立几乎是低下头去了,他微微一笑:“不打。”
万里不禁好奇:“那你平日里都干什么?”
“我上班啊,工作啊!”
“你这个人没文化”,万里拍桌子道,“我告诉你,你这样不行的,中央工作很累,像你这样,不用几年准把你拖垮。我教你一招吧,保证你健康、精力充沛地为党工作20年。”
胡启立后来说:“我那时候,是真听不太明白万里要教我什么招数。”
“从现在起,你跟我去打球。你去不去?”
一听说让我打球,胡启立当场表态:“我去,我去。”
“从那时起,我就跟着万里在业务时间学打网球,这一打就是20多年。”此后,胡启立也会劝青年人多运动:“正是20多年不间断地体育锻炼,让我尝到了甜头,二三十年来东奔西跑,加班熬夜,所幸始终保持着健康的身体坚持工作,没有因身体原因拖累工作。”
在十二届五中全会上,胡启立不仅被增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而且在增选和调整后的书记处书记排名中大踏步地跨到了胡耀邦之后万里之前。
在十三届一中全会上,胡启立又进一步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常委,并负责中央书记处日常工作。
1991年5月,新华社发布的一则国务院任免事项引起人们广泛关注,胡启立被任命为机械电子工业部副部长。
从中南海到三里河履行新职,对在家“赋闲”近两年的胡启立来说,可谓“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早年在北京大学念书时,他攻读的便是机械专业。”
“现在总算是专业对口,学以致用了。”胡启立如是说道。
胡启立怕被记者们“曝光”,但他依然是新闻人物。
就是在“赋闲”的日子,胡启立偶尔的公开活动也是格外惹人注目的,难怪他自称是“记者的猎物”。
作为中央委员,他出席了历次中央全会,作为全国人大代表,他每年春天参加为期半月的人代会,无论大会小会,他几乎场场到,认真倾听各方代表的发言。
胡启立说:“人的一生,或大或小,或深或浅,都会受到别人和社会的影响。”而他,在无数次际遇中,一次次蜕变,变成了而今精神矍铄、风度儒雅的老将。
今日,爱穿深蓝色西装的胡启立常常面带笑容,显得很有风度,他仍然保持打网球的习惯,经常同现任高级领导人打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