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泣:印第安战争

芝兰学摄 2024-10-12 14:12:25

美国开拓时期最杰出的将领之一,乔治·克鲁格将军在接受记者关于战争的访谈时曾如此回答:被迫和那些站在正义一方的印第安人作战是件难事。“你和我都不会奇怪,当那些印第安人发现自己的妻儿挨饿,食物来源被切断时,他们会拿起武器,然后我们就被派去杀了他们,这是一种暴行。每个部落都是如此,他们四面受敌,猎物要么消失,要么被驱赶,他们除了忍饥挨饿外只有一件事能做——趁自己还能拿起武器的时候战斗。我们对待印第安人的方式让人愤慨。”一位美国将军在那个时代说出如此的话语是惊世骇俗的,因为它和一种美国经典的神话叙事相冲突:文明的,先进的殖民者和落后的,野蛮的土著之间的战争。事实上,没有哪场战争比西进战争更沉浸于这样的神话之中。漫长的开拓时期文学将白人定居者和印第安战士浪漫主义化,前者变成了传播文明,英勇开拓荒野的骑士,后者则成为了野蛮和残暴的象征。而历史往往比这复杂得多。殖民者对政府法令的阳奉阴违,印第安部族间的历史矛盾与互相残杀,以及我们熟悉的殖民者开拓过程中与印第安人的敌对,共同交织成血腥的画卷。

战争开端在建国之初,美利坚合众国对印第安部族采取了和平共处,乃至于拉拢的政策。华盛顿宣布会保护印第安人的利益,美国政府试图推行政策对需要的印第安土地进行“和平赎买”,但这一愿景注定和现实不容。小规模殖民者越过边界线,很快就开始和西北边的印第安人发生冲突,这一血腥冲突很快就推动了政策的转化。印第安部族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向西边迁徙,而随着国力的增强以及美国工业化发展与人口的膨胀,对土地的需求进一步增加。1817年门罗总统宣布“野蛮人对领地的要求同公平与正义的需要相违背”并以此为理由命令向西部进军。切诺基族,克里克族等北美印第安大部落都相继被“和平迁徙”,拒绝离开的塞弥诺人在两场血腥战争后也被迫屈服。更西边的印第安人并不一定愿意同这些人分享其土地,但合众国的胃口似乎暂时被填满,九个印第安保护区相继建立。然而,巨兽的饕足只是暂时,1841年时已经有北美殖民者垂涎于俄勒冈和加利福利亚的大片无主土地而越过这道“永久国境线”,到了德克萨斯州被兼并到合众国中,墨西哥将包括加州在内的大片土地割让给美国后,“昭昭天命”的理念日渐深入人心,而淘金潮则让浩浩荡荡的人流涌向西部,这一切都毫无疑问地颠覆了旧有的秩序。

这场冲突的一大讽刺之处在于,和开拓者冲突的那些部落中,没有一个是他们所主张的土地的主人。所有人都开始了一股移民浪潮,而这股浪潮是由白人定居者引发的。在白人到来之前,最强大的迁徙者是苏族,随着向西的迁徙,苏族分裂为三个部分,仅仅是这三个部落就超过了其他部族印第安人之和。1851年,美国政府在拉勒米堡召集了上万平原印第安人,酋长们签署了名为《拉勒米堡条约》的协议,正如以往总是发生的那样:印第安人们很难称得上对条约有完全的理解,兴高采烈地接受了“伟大之父”送给他们的礼物——印第安人不应该侵犯殖民者,也不应该彼此开战,接受美国政府划定的边界,而政府承诺印第安人不会受到殖民者侵犯(尽管实际上他们无法,也无意这样做),并且向部落支付50年的安抚金(后来被参议院削减至10年)。但政府的行为无法真正约束州政府,更无法约束那些充满野心的开拓者,这份条约连同后面签订的许多划定边界的条约一起变得分文不值,印第安人同开拓者的冲突,以及双方各自的内部冲突都变得愈演愈烈。冲突升级时间来到1866年,亨利·康灵顿上校带小队士兵护卫顺着开拓者小道前往西部殖民地的开拓者,在那里,他们遭到了印第安领袖红云率领的印第安联盟军队袭击。他们被迫困守堡垒,人手不过300出头,而红云麾下聚起超过1500人的军队。康灵顿上校请求支援的请求没有得到重视,因为那时陆军部还未想好会和印第安人爆发大规模的正面冲突。而日渐缺乏的补给与士气则让驻军越来越焦躁,想要冲破印第安人的封锁。12月21日,一列火车再次遭到印第安人袭击,康灵顿上校麾下的部分士兵,大约49名步兵和27名骑兵,在没有明确收到命令的情况下由费特曼上尉率领着离开堡垒试图支援。他们最终被印第安战士包围,箭如雨下将他们覆盖,根据年轻的沃格拉族酋长美洲马说,许多美国士兵在恐惧下瘫痪,变成了绞肉机般的近战。印第安战士向他们扑去,用战棍敲碎脑袋,然后割喉。费特曼本人被美洲马杀死。连带着一些平民志愿者一起,后来的救援队清点出了81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无一士兵幸存。根据救援队的回忆,他们走在鲜血和内脏铺就的海洋上。大屠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国家,陆军将此视为耻辱,谢尔曼愤怒地告诉格兰特,必须要将苏族人彻底消灭,无论男女老少。但国会中和平主张依然强大,参议院詹姆斯·杜兰特提出,印第安人的反击是“因为白人不断地威胁到他们的生存空间”,那些贪婪的商人和狡诈的使节造就了今日的恶果。他认为,印第安人可以被改造成基督教的农民。这一观念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仍然会影响美国政府的政策。1867年2月,安德鲁·约翰逊总统成立了委员会,决定寻找结束与红云的战争的方法。

在另一边,红云也无法彻底协调自己的军队,印第安人分裂成两派,一派大约1000人,继续跟着红云围攻先前围困的科尔尼堡,另一派大约500-800人,围攻史密斯堡。然而印第安人面对的对手要比之前强大得多,陆军部为边境的堡垒派遣了增援,并配备了新式后膛步枪。很快,在前哨战发生的海菲尔德战役中,印第安战士便尝到了连发步枪带来的苦头。战士们阵亡至少20名,而白人殖民者不过3名。一位酋长也死在袭击中。印第安人畏惧这种新式步枪,以至于进攻时畏缩不前,但快速移动的印第安战士也绝非活靶子,再加上射击扬起的烟雾,殖民军虽然击退了袭击,却无法主动发起攻击,也依然无法解决围困的难题。最终,政府决定同红云议和,因为高昂的战争花费超过了和平的代价。政府许诺给红云划定的聚居地,并提供粮食和金钱的援助,答应为他们修建学校。红云并不期待美国人的怜悯,他所需要的只是结束战争,以集中精力对付克劳人(另一支苏族部族),他不曾想过的是,接受了这份条款,便是承认了美国政府具有划定边界的权威——换而言之,当政府想调整范围时,也是理所应当。印第安战士风貌同红云的战争改变了军队对印第安人的看法。没有哪个尚存理智的人会像费特曼上尉一样夸口自己可以用一个连队的士兵击垮上千印第安人,后者一下子从受轻蔑的土著变成了高超的战士,理查德·i·道奇上校得出了结论“印第安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事实上,这是一种长期的过程。印第安人并非突然变成了优秀的战士,狩猎和冲突在部族的生活中从来都是必然,男人的勇武被视为其地位的衡量标准。尽管每个部落都有其特征——如冲动的曼克奇人认为他们的基奥瓦盟友太过多虑,夏延人认为自己的阿拉巴霍盟友太喜欢迁就——但总体上他们的组织形式和部族风气是相似的。男孩们从小就开始接受战士的培训,五六岁时就开始练习长跑和游泳,并且经常被限制食物,水源和睡眠,只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体魄。七岁到十岁的时候,男孩们会得到自己的第一张弓,开始练习射箭。当男孩进入青春期时,便开始练习骑马技巧,用道奇上校的话来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骑手和天生的骑手”。在十四五岁时,男孩要参加第一次袭击,到十八岁时,一位年轻人应该已经偷过马,剥下过头皮。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他也许就已经可以领导一场小规模战争或袭击,二十五岁可能会成为副酋长,功成名就。在大多数部落中,战士到三十五至四十岁时就要退休,如果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可能会更早(如果没有儿子,可能会从战友那里领养一个)。这种制度培育了一支具备活力的年轻军队,退役的老战士可以成为军队的顾问或教练,如果足够杰出,可以成为部落的领袖。虽然战士们渴望战死沙场,但年老同样是一种智慧,长者被视为重要的角色。

剥头皮是一种重要的记录战功的方法。剥头皮本身并不是为了杀人,只要不是重伤,通常可以免遭这种命运。战士们通常使用屠刀,抓住对方的头发,另一只手快速切割切下皮肤。印第安人的头皮比白人的更加宝贵,很多印第安人战士认为白人是低劣的对手。肢解也是一种常见的习俗,也是被西方人控诉暴行的依据。在印第安人看来,毁掉对手的尸体,可以保证杀人者不受死者鬼魂的骚扰。战士们将步枪视作最珍贵的财产,不遗余力地购买最新式的步枪。温彻斯特步枪是他们的最爱,但很少有人能买得起。大多数人只能将就着使用老式步枪或缴获的单发军用步枪,而弹药十分珍贵。一些粗心的士兵会将子弹卖给印第安人,开战时便会发现子弹向自己射击。由于来源有限,且缺乏维护的知识,火器的使用比例并不高,大多数人依然不得不依靠弓箭。印第安人从小训练弓箭技艺,优秀的射手甚至可以一箭射穿水牛的身躯——即使是最好的柯尔特左轮也无法做到这一点。美军士兵概况在当时的许多有识之士看来,正规军士兵和土匪没什么两样。战后的重建计划占用了大量的军费和军队人力,正规军人数从1869年的五万四千人缩减到1874年的两万五千人,入伍兵员的质量也大大下滑。文盲和酒鬼充斥军队,军队虽然努力整肃素质要求,但薪酬的下滑(每月10美元,比战争期间的动员兵还要少)还是让许多士兵打了退堂鼓。士兵生活条件的恶劣更是让许多人避之不及。新兵们虽然有新式的步枪,但训练,制服,食物都很糟糕,驻扎的营地在谢尔曼看来“即使让黑人去住都会让人感觉到奴隶主的非人道”。但即使谢尔曼意识到了问题,预算缺乏也让他无能为力。一位中尉记载他手下的士兵在初次参加战斗时“朝不到一百码远的伤马发射了数百发子弹而无一命中”。军服很容易磨损,许多士兵不得不自费购置平民服装以免沦落到赤脚走路。驻扎军队的食物是烩菜,烤豆子和炖肉,粗面包作为主食。士兵们自己种菜补充营养,而战场上则依靠熏肉和南北战争时期剩下的硬饼干维持生命。而军官由于战后的裁撤和管理不严同样素质大大降低,酗酒,赌博比比皆是,注重训练的反而成了少数。

除了军队素质外,指挥上的应对无方也是美军疲于奔命的一大原因。陆军部将军队分为两个大军区,在定居者和国会的要求下采取了分散驻扎的战略,但这也造成了难以集中兵力的问题。印第安的战士和战马都惯于忍耐饥渴,他们从小生活在艰苦的环境中,而美军士兵却受到马车补给的极大限制,不可能轻易劳师远征。军官们围绕什么士兵适合战斗发生尖锐讨论。骑兵自然被重点关注,但事实证明在缺乏稳定饲料补给的情况下骑兵根本无法长时间作战。而且,掌握骑马作战的人是极少数,许多骑兵不过是骑着马的步兵,因此效率极低。印第安侦察兵和一支坚强的步兵部队被视作军队的核心。华盛顿的官员不信任印第安人作为正规军,但非正式的侦察兵越来越广泛地被军队使用。在几次对夏延人不成功的远征中,除了唯一一支使用了印第安人营的军队外,其他部队无一例外地遭遇了失败。走向战争政府同印第安人达成了暂时的协议,谢尔曼和格兰特不相信这种和平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军方很乐意利用这段时间做好战争准备。而另一边,印第安人的暂时联盟内部间的裂痕却愈发明显。1868年八月,地区性的摩擦再次点燃了战火。一些遭到挑衅的印第安人战士洗劫了堪萨斯州的一座村庄,引发了舆论哗然,军方摩拳擦掌准备开战。报纸上声称“我们要用步枪和和平的烟斗对着印第安人同时开火”,当然,事实上后者可能并不存在。8月29日,弗彻少校带领的一支远征部队在阿里卡里岔口扎营,炎热和缺乏补给让他的士兵疲惫不堪,而他们扎营的地点是难以机动的小片沙洲。9月17日拂晓,印第安人从山脊上冲下,侦察兵们及时发出预警且做好了准备,但弗彻少校和手下的白人士兵们却六神无主,侦察兵们以新式步枪的火力压制了印第安战士主力的进攻,但夏延人狙击手们却悄悄靠近沙洲,躲在草丛中,狙击了包括少校在内的十几个人。少校受了重伤,军医和副手比切中尉也死于袭击。下午两点,一位印第安中年寡妇领头冲锋,四次冲到州中,以死亡作为对亡夫的哀悼。最后也被击退。当第四次进攻开始时,愤怒的酋长用寡妇的事迹鞭策战士,让战士们再次发起两次进攻,但最终全部被侦察兵击退。

到了夜里,52名守军中有近半死亡或受伤,大家都饥肠辘辘,而载着补给品的骡子已经被印第安人带走。最后多亏几名侦察兵找到了美国第十骑兵团的援军,否则全部人都可能死去。这场战斗被称为比彻岛之战。虽然军事上是彻底失败,但侦察兵在战斗中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最终,双方达成了勉强的停火协议,西北地区的多数印第安人接受了放弃自由作为代价,他们意识到了白人军队难以战胜,且规模越来越庞大。随着移民数量增多,印第安人同移民发生的冲突也越来越多,从而引起了越来越多的流血冲突。普通的士兵在面对印第安人的突袭时显得脆弱不堪,而印第安盟友则表现出了价值。国民们对反击的呼声也日渐高涨,和平呼声低落了下去。这使得政府对莫多克人的反抗表现出了和之前的妥协截然不同的态度。在军队镇压完成后,政府将其领袖杰克队长和其妻子公开绞死,并将其头盖骨送到博物馆。民众对此表示了欢迎,战争的血腥程度越来越升级。南部平原征服在印第安人和殖民者冲突中,对北美野牛的资源争夺是重要的因素。野牛对于印第安人而言意味着食物,衣物,工具,火源乃至于宗教意味,他们虽然会捕杀野牛,但规模相当有限,而对于殖民者而言,野牛是自己的赚钱工具,其皮毛和肉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而且非常容易捕捉。在殖民者的贪婪下,野牛群的规模迅速缩小,这理所应当地引起了印第安人的警惕和愤怒。基奥瓦的酋长努力用英语向政府官员解释野牛之于部落的意义,但政府对此态度冷漠,有人相信野牛的消失可以印第安人定居下来,更加便于管理。而军队对此喜闻乐见,他们鼓励捕猎者进入印第安人领地捕猎野牛,相信猎人们所做的比军队的扫荡能更有效率地消灭印第安人。

这里的部落主要是曾经和军队正面冲突的夏延人。他们和许多盟友部族都被单调,重复,失去了传统的生活腐蚀。酒精的诱惑让部落为数不多的财产不断外流,阿拉巴霍人已经无法拿起武器,但夏延人以及基奥瓦人等部族依然有反抗的意志。基奥瓦酋长对白人说“这是华盛顿留给他的红色孩子的,是一片和平的土地,现在白人却在这里用石头和棍子标记,我不理解,但恐怕这对我们不太好。”1873-1874年的一场寒冬让政府的粮食救济无法及时抵达,而严重不足的野牛也难以供养印第安人,即使等到雪化,货运公司同政府对细节的争论也让食物没有及时抵达。现在,印第安人只需要领袖带领他们掀起叛旗。最先发起攻击的两位领袖名为伊萨塔和夸纳,伊萨塔声称自己有无惧子弹的保佑,聚拢了数百位战士在其左右。6月25日,五百位印第安战士向29人的白人聚居点发起攻击。印第安战士在自己身上涂上金色的涂料,伊萨塔告诉大家这可以让步枪的子弹被挡开。印第安人围成一个圈,以最经典的战术向白人袭去。然而步枪在印第安人无法理解的距离杀死了他们,进攻失败了,夸纳也死在战斗中。军队认为猎人的处境是咎由自取,没有派出援军。但猎人单靠自己便击退了印第安人,近百印第安人死伤,而猎人这边只有2人的损失。最终,印第安联军溃散,这些愤怒的战士在撤退的路上杀死了看到的每个白人平民,尽管小规模的针对白人的血腥报复行为时有发生,但印第安人毫无疑问失败了。

格兰特总统认为,自己之前已经给予了印第安人足够多的“将剑化犁”的机会,他授权谢尔曼可以自由对“不友好和忠诚”的印第安人发动攻击。谢尔曼首先报复了那些发起袭击的部落,一位酋长被关押起来,绝望到自杀,其儿子接受了同美军的合作。印第安的战士难以捕捉,但其聚居地却相对明确,美军进攻了印第安村庄,将他们的马匹全部射杀,消灭印第安部落的战争潜力。印第安人的抵抗很快就衰落了下去,酋长们开始动摇,在萨帕溪,40名美军士兵射杀了包围圈里的十余名印第安人,其中不乏妇女儿童,红河战争很快宣告落幕。那些被印第安袭击的受害者被允许一一指证凶手,然后审判。美国人对南部平原的征服宣布成功。然而,西南沙漠还要更大的战争等着他们。西南沙漠征服阿帕奇人曾经对美国人带来了很多的压力,但人数和资源有限的他们最终选择了和美国合作的道路。真正领导印第安人联合起来抵抗的是酋长坐牛。他很早就开始反对美国的统治,但早年的名声一直不如红云。然而,当红云和美国政府签订合约时,他们在坐牛眼里都成了“为一块硬面包出卖自由”的蠢货。坐牛不愿接受白人的秩序,同时也努力壮大自己的拉科塔部族。1869年,坐牛的叔叔四角组建了一个多边联盟,由多个印第安部落组成,由侄子坐牛担任领袖,以维护苏族的传统方式。这一理念得到了另一个年轻领袖的支持,他的名字叫做疯马。

(坐牛的照片)疯马一直被视作特立独行的怪人。他经常独自在草原上游荡,寻找异常迹象,打猎或偷马。在营地里,他很少说话,总是和人疏远,讨厌任何阴谋和政治色彩的会议。对宗教仪式也不感兴趣。他衣着朴素,恐惧照相,担心相机夺走自己的灵魂。他会将自己的好马和狩猎成果送给穷人。疯马不戴帽子,除了一条马裤,他赤身裸体,即使是战斗中也是如此。他的发色和肤色都很浅。年轻的外表和长发使他有一种中性化的气质。但大家也都同意,疯马是一位杰出的战士,也许是他的部族中最杰出的。他的医生说“疯马除了参加战争外一无是处”。因此,他被选为了部落的战争领袖。

(疯马照片)他们并没有盲目地同白人敌对,虽然白人是最大的问题,但若非必要,不应该同白人发生冲突。他们开始吞并其他部族,壮大自己的实力,夺取更多的资源。但是,白人的脚步不会停止,一条从东海岸直达西海岸的铁路即将建成,铁路会驱赶野牛,更会带来大量的新迁入居民。一些印第安人已经意识到了其后果所在。苏族的对手鸦族,警告美国官方“你们的铁路或许就像旋风,但一旦到了苏族面前,他们会把旋风也挡回去”。而军方对此嗤之以鼻。1873年6月,一支1500人的远征队,包含第七骑兵旅的10个连,前往黄石河,由斯坦利上校指挥,去清扫会给铁路带来威胁的目标。8月4日,天气炎热,美军在一片树林里扎营。他们受到了印第安人的伏击,但对白人的仇恨使得伏击被冲动的印第安战士破坏,军队继续进军,但坐牛早已撤退,并且做好了袭击的准备。印第安人在黎明时分发起了预谋已久的袭击,但攻势最终被击退,坐牛在表达了自己对抗白人的决心后并没有继续攻击军队,让军队完成了自己的观测任务。虽然印第安人的损失更多,但他们并没有被击溃,也无怪铁路的投资最终失败,人们恐惧于印第安人的存在带来的风险,纷纷抛售公司债券,引发了短暂的萧条,而对于印第安人而言,白潮暂时消退。但这破坏性的影响也迫使美国政府正视苏族联盟带来的威胁,格兰特总统命令要彻底铲除印第安人的威胁,军方也开始筹备决定性的远征。而坐牛丝毫不打算退让,他曾从地上捻起一把土,告诉部下,他不会出卖一丝一毫的故地,即使是这一点也不可能。而他的实质胜利也使得越来越多保留地的印第安人也加入了他。1875年12月3日,美国官方向坐牛发出通告,要求他带领部族离开自己的家园。而坐牛拒绝了妥协。2月8日,美军开始了进军。政府选定的时间非常糟糕,寒冬严重阻碍了进军的过程。军队焚烧了一些沿途上的印第安村庄,却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战果,反而提醒了那些没有紧密团结在坐牛身边的印第安部族自己是什么下场。冬季进军的结果是毫无收获。1876年5月29日,克鲁克将军率领1051人从费特曼堡向北出发同印第安盟友汇合,然后向蒙大拿进军,其规模似乎足以压倒任何遇到的印第安人,然而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整个联盟。坐牛相信自己冥想中看到的幻象证实了自己的胜利,他进行了祭祀,决心同部队进行决战。

克鲁克不在意印第安人可能有的人数优势(实际上,印第安人的人数更少),他认为印第安人缺乏集中兵力或正面战斗的能力。于是满怀信心地进军和扎营。6月17日,在夜幕下,疯马带领着近千名印第安战士向美军袭来。露营地被选在了一处舒适却缺乏险要的位置:南边是悬崖,而北边是连绵的山脉。在炎热和静谧中,营地迎来黎明,在士兵们都在打瞌睡的时候,印第安士兵冲了过来,突袭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克鲁克不熟悉印第安人的战术,他的不协调的反击事实上是无效的。印第安人借助山脊构建防御阵地,击退了反击。克鲁克试图掌控局势,他的经验来自镇压阿帕奇等擅长伏击的部族,不懂得如何进行正面的战斗。最终,在六个小时的激战后,印第安人撤退。美军疲惫不堪,又饿又累,双方伤亡人数相当,而印第安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重创敌人的士气。美军士气低落,而印第安盟友也对将军失去了信任。美国官方依然没有动摇决心,军方决心派遣南北战争的英雄,第七骑兵旅的将领卡斯特中校参加远征。卡斯特非常自信,他拒绝了加特林机枪排加强,因为会拖累行军速度,也拒绝了额外四个骑兵连补充,因为他认为毫无必要。军方也信任卡斯特的能力,授权他可以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发起进攻,不必担心他人,就连同僚也认为卡斯特一定会夺走所有的荣誉,自己连牺牲的机会都不会有。当卡斯特离开时,负责从另一路军队配合他的军官笑着打趣“别太着急,卡斯特,等着我们”,而卡斯特爽朗地挥手一笑“不,不可能”。卡斯特带着31名军官,578名士兵,45名侦察兵,向导以及一些平民离开。而他们面对的是超过一千八百位印第安战士组成的联盟。6月底时,他进军到了印第安联盟聚居地附近。印第安盟友警告卡斯特前方有小规模的敌人活动,但卡斯特没有信任其说法,他率军接近了小巨角河。为了从多个方向进攻村庄,他将军队分成了四个部分,一支部队保护物资,另外三支部队负责侦察。

(小巨角河之战示意图)里诺上尉率领的侦察队找到了印第安人的聚居点,他草率发起了进攻,然后遭到了多得多的印第安战士的反扑,里诺上尉抛下了印第安盟友,试图在树林里组织防线,印第安人却以火焰点燃了树林,迫使上尉撤退,然后撤退很快在四面八方的追杀下变成了溃退,超过三十名士兵阵亡或失踪,印第安人没有进一步追逐。而卡斯特率领的主力却不知道这件事,他想要配合里诺上尉一起进攻,从侧翼涉水发动了攻势。但印第安人在浅滩边有伏兵,他们向卡斯特发起攻击,五名骑兵跳进河里。渡河的士兵匆忙发动回击,但收效甚微,在印第安人看来,他们就像风中摇曳的枝干,已经抵达了极限。卡斯特和另一支部队在卡尔霍山丘汇合,但此时他们已经被印第安人团团包围。在光秃秃的山上,士兵的身影犹如靶子,箭雨和子弹将军队覆盖,卡斯特试图发动冲锋挽回一线生机,他的部下不过70人,却要冲过近5000名印第安人的队伍,而结局是没有人成功。卡斯特是最后死去的几个人之一,一颗子弹击中胸膛,另一枪正中太阳穴,倒在几个士兵遗骸的背上。绝大多数士兵都在战斗中死去。

这是印第安苏族联盟的重大胜利,但也是其失败的开端。在这场战斗之后,美国社会有了一个绝对性的理由,来集中资源绞杀印第安人。在经济,人口,科技甚至文明发展程度的绝对优势前,联盟都绝非动员起来的美国的对手。战争尾声疯马最终被美国士兵杀死,坐牛也被政府关押起来,最终在一次动乱中被杀,即使在死前,他也呐喊着不愿意离开故土的绝望怒吼。而成千上万的印第安平民被迁往保留地,在“人道主义的仁慈”下被教导着学习基督教农民式的生活,接受着现代文明的改造。我们很难评判接受文明的进步和坚守自己的生活方式间何者更为正确,但我们应该相信,当自己的家园受到侵犯时,即使是最贫弱最无助的人也可以绽放出勇气和希望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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