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一部《第二十条》引爆了社会舆论,受侵害者的“正当防卫权”成为大家讨论的一个热点,特别是那几句台词:“法不能向不法低头”“法律的真谛是让坏人的代价更高,让好人的成本更低”,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
其实,像影片中那样引起巨大反响的“反杀案例”还有不少,例如2018年7月的涞源县女大学生反杀案、2018年8月的昆山龙哥反杀案、2019年3月的福州赵宇案以及本文今天要讲的2019年2月,发生在丽江的退伍女兵反杀案。
一、凌晨凶案
2019年2月9日凌晨,丽江永胜三川镇中洲村的老李家中,几名中年男子正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他们都是亲戚,不过此时脸上却并不轻松,因为这家主人李兆云的儿子李德湘,刚刚与别家发生了激烈冲突。
李兆云非常了解儿子冲动的性格,怕他惹出什么大事,于是叫来几个亲戚,准备今晚彻夜看着儿子,等他情绪平缓下来再慢慢解决。
于是,李德湘自己一个人待在里屋,几个大人则坐在堂屋喝茶,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将近一点钟。
突然,李德湘拿着电话从卧室走了出来,见李兆云等人看过来,轻松地解释了一句:信号不好,到院子里打个电话。
李兆云没看出什么异样,于是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与几个亲戚聊天。聊了一会后,李兆云突然一惊——怎么李德湘打电话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他猛然反应过来,这小子怕不是偷偷溜了出去,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子里,果然没有看到李德湘的身影。
见状,李兆云连忙招呼几个亲戚出来,一起向外跑去。他很清楚李德湘现在在哪,只有可能是又去那个叫唐雪的女子家闹事了。
果然,几人快到唐雪家时,李兆云就听到了吵闹声,还夹杂着有人在大叫。不知为何,李兆云突然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李兆云猛然看见,前方的巷子口正趴着一个人影,与李德湘颇为相似,正在他惊慌时,又听到有人大叫道:俊俊被杀了!俊俊被杀了!而俊俊正是李德湘的小名,与他熟悉的长辈和伙伴平时都叫他这个名字。
听到这句话,李兆云一阵眩晕,他强撑着跑上前去,果然看到儿子李德湘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时李兆云整个人已经懵了,他抱着儿子,只是喃喃重复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好在旁边的人还有点理智,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很快,李德湘就被120拉到了医院里。
正如李兆云所想,李德湘确实是以打电话为借口,偷偷跑到了唐雪家。在出来前,他还带上了一把菜刀,又叫来了几个“小伙伴”,计划到唐雪家大闹一场。
由于当时已经凌晨一点,唐雪一家人早已入睡,李德湘开始疯狂砸门,并用菜刀多次砍向铁门,口中还大叫着:今天要杀了你们全家。
卧室距大门最近的唐雪是第一个被吵醒的,她听到了门口李德湘的叫声,心中既生气又担心,于是也跑到厨房,拿了一把削皮刀和一把水果刀,打开铁门,与李德湘理论。
门一打开,唐雪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李德湘就一脚踹在她身上,随即两人扭打在一起。其间唐雪试图用削皮刀制服李德湘,却被打落在地——虽然唐雪是退伍女兵,但由于生理差异,李德湘的力气还是比唐雪要大一些。
两人扭打了一会,唐雪就被李德湘压在了地上,唐雪只能用一只手在周围摸索,正好抓到了自己带出来的水果刀,于是在慌乱中直接刺中了李德湘。
被刺中后,李德湘猛地站起来,推开唐雪,随即一边向巷子跑去,一边大叫道:把我的刀拿来,我要杀了他们全家。结果他自己没跑几步,就倒在了地上。随后就是李兆元等人赶到时,看到的景象了。
原来虽然李德湘是带着菜刀过来,但在他大吵大闹时,朋友们为了防止把事情闹大,将他手中的刀夺了下来,远远地扔在一边。
而在唐雪与李德湘冲突时,唐雪的家人也都闻声出来了,其父亲唐加勇还想上前帮忙,不过也被李德湘的同伴们拦了下来。
按照他们的说法,不希望李德湘用刀将事情闹大,也不知唐雪是带着刀出来,于是希望李德湘与唐雪两人自己打一架,“解决冲突”。就这样,在各种巧合和意外中,李德湘被唐雪刺伤,并最终不治身亡。
在现场调查的公安人员发现了一些痕迹,也与村民们的口供对得上,例如唐雪家大门有被菜刀砍过的痕迹,外墙上还有攀登的痕迹,而且唐雪所用的凶器也在现场被找到。
于是在事发第二天,唐雪被永胜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并很快被正式批捕,两个家庭都陷入了痛苦之中。
那么唐雪和李德湘之间冲突的起因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其实说起来,只不过是李德湘醉酒后的一次挑衅罢了。
三、偶然冲突
唐雪和李德湘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虽然是同村的同龄人,但由于性别不同 唐雪又在外当了几年兵,两人最多就是点头之交。
就在案发的前一天,也就是2月8日,唐雪在同学家参加聚会,由于结束时时间已经快23点,同学不放心她自己回家,就开车将她送到了中洲村。
结果她们的车子刚进村口,一个身影就挡在了前方,唐雪等人只得下车询问,发现对方就是喝得醉醺醺的李德湘。好在这时,与李德湘一起喝酒的几个朋友也赶过来,见状立刻拉走了李德湘,还连连向唐雪解释,说他喝醉了,不清醒。
唐雪也没有放在心上,见已经离家不远,就让朋友不用再送,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就这样,唐雪一个人走在了村里的路上。
唐雪虽然生气,但也不想和一个醉汉发生冲突,只是加快脚步向家中走去。途中还给她的父亲唐加勇打电话,让他出门接自己,电话中提及了李德湘的事情。
这一脚激化了双方矛盾,顿时唐加勇、唐雪、李德湘三人扭打在一起。李德湘的几个朋友见势不妙,连忙将几人分开,然后连拉带扯地将李德湘送回了家中,交给他父亲李兆云,并说明了缘由。
回家后的李德湘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打得不轻,忍不下这口气,还想要出门“报仇”,却被李兆云一顿呵斥。随后,李兆云和妻子一商量,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儿子理亏,于是硬拉着李德湘到唐雪家中道歉。
本来,两家人都是乡亲,有明事理的长辈出面道歉,唐加勇也答应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关键时刻李德湘又犯了混,转头要求唐加勇和唐雪也向自己道歉,因为在冲突时,他们也动手打了自己。
就这样,刚刚平静下来的气氛顿时又闹僵了,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李兆云知道儿子酒劲还没散,于是又和妻子一起将李德湘拉回了家,准备等他清醒了再处理这事。为了保证不出什么意外,他还专门叫来了几个亲戚。谁知千防万防,李德湘还是找借口溜了出去,这才发生了本文开头那一幕悲剧。
四、法院审判
有人说李德湘一直都是村里的恶霸,身材高大,大学学的是体育专业,经常在酒后拦截村里的车辆行人,村民对他是敢怒不敢言。
而由于唐雪是女兵退役,关于她的传言也十分离谱。有人说她参加的是特种兵部队,身材并不娇小,还受过特殊训练,能够轻松制服一个成年男子。特别是她携带水果刀出门的行为,让不少人认为她“杀害”李德湘是有预谋、有准备的。
但实际上,根据警方调查,李德湘并不是村里的混混,他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平时很少回村,村里也重来没有收到过对李德湘的告状,这次也是因为过年才在家,只不过酒后确实容易冲动。
而唐雪更非什么特种部队女兵,只是在普通部队担任通讯兵这一后勤岗位罢了,并没有受过什么特殊训练。她出门带刀,也是一个女子在面临“杀全家”威胁下的自我保护本能罢了。
综合种种细节,法院判断,冲突是因为李德湘挑衅在先,而且进行了明确的威胁,唐雪是在自身被压制,生命受到威胁的紧急情况下进行反击,最终界定为正当防卫,免于刑事处罚。
就这样,在拘留所被关押了三百四十多天的唐雪,终于重新恢复了自由。尽管如此,唐雪却依然保守内心折磨和舆论的压力。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坦诚:宁愿当时受伤的是自己。
这件事不仅让李兆云中年丧子,也让唐雪家人饱受争议,最终与父母被迫背井离乡,而唐雪原本规划当蛋糕烘焙师的愿望,也付诸东流。两个家庭的命运就此改变。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随着时间流逝,唐雪逐渐走出了阴影,开始直面生活。同时,在律师的帮助下,她向检察院申请了国家赔偿,得到了18万的赔偿金,这也成为她重启梦想的资本。
后来,唐雪在重庆的一家烘焙店找到了工作,开始学习。当她将自己亲手烘焙的第一盒糕点,寄给那位帮助她获得国家赔偿的律师时,代表着她的人生正式重启。
正如电影中的那句台词所说:法院办的不是案子,而是一个人的人生。是啊,如果唐雪的行为没有被认定为正当防卫,那她恐怕要面临更久的牢狱之灾,整个人生都因此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