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介:女主穿越古代恶毒公主,为了完成回家任务,她披着恶人外衣假装伤害男主,因为原女主的关系,男主的眼睛是原女主伤的,男主喜欢女主就感觉有点做恨文学那味儿,虽然有点虐男主,但是男主还挺爱女主的!
【文章片段】
秦舒窈一阵风似地走进公主府的时候,脸色沉得怕人,众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近前,唯有老管事职责所在,不得不上前禀明情况。
“驸马他怎么了?”秦舒窈板着脸问。
管事低头哈腰,十二分小心,“您进宫后不久,驸马就说身子不适,回房歇下了,奴才也不知究竟如何,谨慎起见,赶紧派人进宫寻您。”
“请郎中了没有?”
“这……还不曾。”
“嗯?”
秦舒窈一记眼刀飞过去,管事立刻苦起一张脸,“长公主恕罪,小的们并未瞧出驸马爷究竟是哪里不妥,说话行动都如常无碍,奴才不敢大动干戈,但也不敢怠慢,这才等着您回来定夺。”
秦舒窈抬了抬眉,大约听明白了。
这意思就是,顾千山他单看起来,哪儿哪儿都正常得很,像个全乎人似的,可他偏要在回房前知会一句,说自己身子不适。
那以这些日子来她表现出的重视,下人一定是不敢轻慢,要进宫向她禀报的,毕竟万一驸马有些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
但管事他们一面派人往宫里急寻她,另一面却又疑心,他和从前后院里的有些男宠一样,是故意装病,博取她的垂怜和宠爱,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急着去请郎中,以免将场面闹大。
想明白了这一层,秦舒窈一路悬在半空中的心,就略微降下来了一点。
这公主府的管事,是几十年的老人精了,他的眼光基本是没有错的。
她就说嘛,她那巫蛊还没拿出来用,顾千山如何就能不好了。
她舒出一口气,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往顾千山的院子里走。
尽管知道这人多半没事,她推开房门的时候,手脚还是不自觉地轻了一些,一眼就看见他斜倚在窗下榻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听见开门声,他也不曾动一下,真像是入定了一样。
秦舒窈看见他的模样,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走过去伸手轻轻戳他,“喂,你怎么了?”
面前人的眼帘微动了一动,却没睁开,仰起脸来朝向她,声音轻轻的:“长公主回来了?”
哎哟,别和她来这个,遭不住啊。
秦舒窈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怪异得很,干咳了一声:“你哪里不舒服,孤让人叫郎中。”
“不必麻烦了,我也没有什么大碍。”顾千山有气无力地牵动了一下唇角,“只是眼睛有些疼。”
“……眼睛疼?”
“许久没有见过太阳了,今日骤然一见,有些难受。”
“……”
秦舒窈站在榻边,哭笑不得,无话可说。
咱们能不能讲点科学的,你分明瞎得完完全全,连光感都没有,见不见太阳对你又有什么分别?
而眼前人看不见她精彩纷呈的表情,仍一脸无害地对着她。
她想了想,终究是没能说出这句话,反而低叹了一声,坐到他身旁,手迟疑了一下,轻轻抚上他的眼睛,“疼得厉害吗?”
顾千山这副模样的时候,倒显得有些乖巧,闻声摇了摇头。
秦舒窈就眯眼笑了一笑,手转而挑起他的下巴,“你故意让人把孤从宫里叫回来。”
这人被她这样轻佻对待,也不反抗,沉默了半晌,微微一笑:“是。”
尽管猜到了,他心里大约打的是什么主意,秦舒窈仍然故意扬起了音调:“你莫非是在试探,自己在孤心里的地位?”
顾千山仍然闭着双眼,面容安静,“不错,正是。”
“……”
“长公主在与我相识前,后院中就有了许多位公子,我又是个眼盲的,难免自惭形秽。”他不紧不慢道,“我只想试试,我在长公主心里的位置,究竟有多重。”
你见过哪一个人,拈酸吃醋的时候还能这样波澜不惊,条理清晰,说话像背课本一样的没有?
秦舒窈又好气又好笑,表情扭曲,大摇其头。
幸好,顾千山是看不见的,在他面前,只要不发出奇怪的动静,大可以不必强装冷脸。每天戴着一张凶悍的面具,到他这里,秦舒窈倒是破天荒地得以放松片刻。
她无声地笑够了,才重新端起做作的声线:“哦?那你对你看到的结果,还满意吗?”
眼前的人微笑不改,“长公主能为了我,从宫中匆忙赶回来,我自然是极感动的。”
秦舒窈险些绷不住笑,默默捏了捏眉心。
不会吃醋,就不要吃醋,戏假了,朋友。
她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他这一副温吞从容的模样,是刻进骨子里的,只是从前街边算卦的时候,还真把她给蒙住了,看起来是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而如今,用来同她演戏,要强扮耽于情爱的戏码,就怎么看怎么好笑。
不过转念一想,他可不是从十五岁起,就在山上修道吗,要小道士动凡心,那的确是难为他了。
秦舒窈唇边噙了一丝坏笑,声音却装得威严:“才成亲一天,就敢装病来试探孤?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
顾千山脸色都没有变一变,依旧平静,“那长公主打算如何罚我?”
“……”
了不得,用最人畜无害的表情,说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虽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恐怕也想不到那个点上去,但他生来面目温柔,唇角像是永远微微上扬,如春风拂面,衬着这句话,实在很难让秦舒窈无动于衷。
撩于无形,最为致命。
秦舒窈咬了咬牙,忽然起了邪心,倾身上前,一手支在这人身侧,整个人就悬在他上方,相隔不过几寸。
尽管顾千山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他的眼帘动了一动,唇角不自觉地抿了一下,竟透出一丝少见的无措来。
秦舒窈看在眼里,忽然怔了一怔,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但她气氛营造到这个地步,也并没有打算收手,仍旧抬起手来,轻轻捏起他的下巴,笑容邪魅:“想如何罚你,你还猜不到吗?”
“……”
眼前人目不能视,被她捏住下巴,显出一种几乎是任人宰割的意味,有几分可怜,但因为这个姿势而格外靠近的双唇,色彩浅淡又美好,忽然敲得秦舒窈的心荡了一下。
“怎么,这会儿又不敢言语了?”她盯在这双唇上,眼神深沉,“你问孤的意思,难道不是任孤予取予求?”
顾千山躺在她身下,看似镇定,但睫毛却抑制不住地抖动着,呼吸也略微乱了几分,他并不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确切距离,因此只能小心地将后背紧贴在榻上,却又试图不令她察觉。
秦舒窈哑然失笑,明明在此中全无经验,连两句玩笑都经不起,还非要和她装拈酸吃醋,演技又稀碎。
也不怕她真把他给吞了。
她也没真想把人吓着,刚打算放过他,将身子撤远一些,眼前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这样近的距离,险些把秦舒窈惊了个跟头。
“你……”她差一点就露了怯。
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全盲,顾千山的眼睛依然好看得要命,一双眸子在窗外落进来的阳光底下,像是漂亮的琥珀,眼尾弧线优美,睫毛根根分明,简直像是大师画出来的一样。
而偏偏因为看不见,他的眼中透着几许茫然,像是稚子一样无辜。
他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静静道:“长公主可以答应我一个心愿吗?”
“什,什么?”秦舒窈甚至磕绊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请长公主不要再怀今日入宫的念头了,好吗?”
“……”
秦舒窈全身陡然一凉,随即被气得热血冲脑,她恶狠狠咬了咬牙,语气不善:“你这是在做什么?卖身?”
眼前人的脸色微微发白,声音却像叹息:“长公主明白我的意思。”
秦舒窈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她一把扳住这人的肩头,着意用了几成力气,连自己也分不清,她究竟有几分是在演这个恶人,又有几分是发自内心地在生气。
“你是在为什么人求情?”她冷道,“是皇后,她腹中的胎儿,淑妃,还是我那当皇上的好哥哥?”
顾千山被她紧攥着,脸色更白了一些,双眼没有聚焦,却直直地望向她。
“如果孤真想办你,你以为你有商量的机会?”她挑着眉,一字一字阴沉道,“别拿自己做砝码,挑战孤的耐心。”
说罢,也不管这人如何作想,径自拂袖而去。
府中下人也弄不明白,长公主去瞧驸马时,分明还好好的,如何离开时就紧绷着脸,像是动了大气,猜测这位驸马大约还是直率,不如后院中的那些个男宠,一言一行都懂得揣测长公主的心意。
秦舒窈回到自己房中,关起门不许任何人打扰,才觉心砰砰直跳,乱得荒唐,掌心被自己掐得泛红。她长叹一口气,颓然倒进椅子里。
顾千山到底明不明白,她守着简单的巫蛊不用,劳心劳神想着法子去害人,去做连自己都胆寒的事,是为了不连累他。
公主府上下都知道,驸马不受长公主的喜欢。
或许长公主只是瞧他生得好看,以往又没见过他这样的,一时多了几分兴致,在成亲那两日里一反常态,表现出了些许上心,倒还唬得人以为长公主真对他动了心,待他与旁人都不同。
但自从大婚次日,驸马打错了主意,想要试探长公主对他用心几何,借口身子不适,将殿下从宫中喊了回来,殿下便动了肝火,据传是盛怒非常,拂袖而出。
那日以后,长公主待他就冷冷淡淡的,更不曾往他的院子里去。
而驸马也不知该说是识趣,还是耐得住性子,还是如先前一般,对谁都从容和气,也不刻意往长公主跟前凑,若是长公主开口同他说两句话,便如常对答,若是长公主不理他,便一个人安静待着,也不扰着谁。
府里的下人私下都猜,他或许是学聪明了,懂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瞧长公主如今的模样,待他绝称不上喜欢,但也还没到厌弃的地步,假如他能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隐形人,倒能担着一个驸马的名衔,在公主府波平如镜地过下去。
这对一个眼盲的算命先生来说,或许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只是,既然见了他受冷落,就难免有些人的心开始活泛起来。
这一日,秦舒窈正和桃夭在看次日出席亲蚕礼要穿的衣服,就听外面有人来报:“长公主,驸马和墨公子、白公子在院子里争起来了,您看要不要……”
“谁?”秦舒窈眉头一皱。
这一个公主府里,怎么成天往外蹦她不认识的人。
桃夭在一旁轻声提醒:“是墨玉和白瑕,就是您从戏园子里领回来的那对兄弟,唱花旦和青衣的。”
“……”
秦舒窈在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原身也真是不挑,怎么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都往自己后院里塞。
但脸上还得作不耐烦状,“怎么就争起来了?一天天的,都闲得生事?”
来禀报的下人连连点头赔笑:“是,是,净给长公主添烦心事。您不必去脏了眼睛,想必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秦舒窈的脸色却陡然不快,“闹不出什么大事?”
“啊……”
“孤去看看。”
话音未落,已经从报信那人的身畔疾步而过。
那人愣了一愣,与桃夭对视一眼,只能苦着脸快步跟上,心里嘀咕,这长公主的心思,可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秦舒窈一路大步走到院子里,心里憋着火气。
这顾千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这些日子来在她面前安静得话都不多半句,几乎当得起一句“逆来顺受”,又是怎么会和后院的男宠争起来?
要说他那个寡淡如水的性子,能和谁争,她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了的。
但他看不见,以一敌二,别吃了亏就万事大吉了。
她赶到庭院里的时候,就见三人站在那里,顾千山面前是她素未谋面的两个少年,面容姣好,盛气凌人。
她还没到跟前,就听其中一人道:“我们今日偏要弄个明白,你究竟是哪里招了长公主的喜欢,能让她这样五迷三道的?”
顾千山平静得像个假人一样,“我并不讨长公主喜欢,怕是让二位失望了。”
“也对,”另一个双臂抱在胸前,讥讽一笑,“谁人不知,驸马成亲的第二天就惹恼了长公主,至今连房也没有圆过,和我们这些人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话说得难听,顾千山却神情不改,甚至唇边还带着一缕浅浅笑意,“不错,公子所言极是。”
“……”
这就好像蓄力一拳,结果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对方闻言俱是一愣,几乎有些泄气,原是大步流星的秦舒窈也放慢了脚步,身形半隐在假山石后面,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们。
她忽然觉得,顾千山这个能把她气得半死的性子,用来对付这两个不知深浅的男宠,吃亏的倒也未必是他。
一片难堪的沉默中,还是先前那人反应过来,眉头一拧,“驸马倒也不必过分自谦,自从遇见了你,长公主就再没踏足过后院,你要是说殿下她对你毫无喜爱,那恐怕有身在福中不知福之嫌了。”
一旁的人闻言唾道:“可不是吗,为了你,殿下连子卿哥哥都不见了,还让人将他看守起来,只下令要他不死,此外不曾过问一句。你呀,就是我们从前在戏班子里,骂的该浸猪笼的狐媚子。”
他骂得难听,连秦舒窈都皱起了眉,顾千山却依然波平如镜。
“此事我不能左右。”他淡淡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行一步。”
说着,竟是当真要从二人身侧路过。
“走?”那说话难听的少年立刻不依不饶,“说明白了吗你就走?”
同时伸手在他肩头一推,就要将他拦下。
秦舒窈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前跑。
顾千山被人一掌推在肩上,脚下踉跄了几步,也只作寻常,和从前在街头被人寻衅时并无什么不同,却只闻耳边环佩之声作响,随即重重撞进一个怀抱。
那人的力气之大,几乎像要将他撞飞出去一样。
他忍着诧异和暗笑,就感到那人手臂揽在自己腰间,将他牢牢圈在身边站稳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听见面前有人慌张下跪,喊道:“参见长公主。”
秦舒窈将人搂在身边,声音冰冷:“谁给你们的胆量?”
两名少年早已吓破了胆,哭着叩头,一个劲儿地求饶。
她仔细打量他们,年纪还小得很,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细眉细眼,哭起来的架势梨花带雨,却也透着一股子察言观色的做戏模样,果然是戏台子上讨生活的。
她一边唾弃原主的眼光,一边只觉得肝火旺盛,不断往上冒。
就这样两个莬丝花一样的戏子,竟也敢碰她的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火气忽然大得吓人,脱口就道:“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撒野,是当孤已经死了吗?全都给孤拖下去杖责!”
杖责一刑,可大可小,轻则皮开肉绽,重则性命垂危,过往后院里被长公主责罚,丢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二人闻言,吓得几乎瘫在地上,痛哭流涕,只知道不断求饶。
秦舒窈却不知道其中关窍,只道是他们有胆子找顾千山的麻烦,却连挨几棍子的胆量都没有,正要喊人将他们拖下去,却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请长公主开恩。”
循声望去,她不由一怔,竟是片刻前他们口中提及的,徐子卿。
秦舒窈的眼中微微现出疑色,挑了挑眉。
这么巧,说曹操就到,别人前脚替他出头,他后脚就来求情,这究竟是兄弟情深,还是商量好了来算计她的?
相比不久前她新婚当日一见,徐子卿瘦了许多,脸颊越发线条分明,英俊中也显出几丝憔悴来,倒是凌厉之色略减,不复当日双目通红要向她问个明白的模样。
但想起他那一日的决绝,加之原主有错在先,秦舒窈心里还是有些犯怵,并不想过分刺激他。
“他们是来为你打抱不平的。”她瞥了一眼仍在哀哀求饶的二人,“你怎么说?”
“他们入公主府时年纪尚幼,这些年来唯独与我亲厚,视我如兄长。”徐子卿面容平静,“今日一事,原是因我而起,还请长公主将惩罚施加于我,由我受过。”
秦舒窈闻言,不由着意多看了他两眼。
不知是这阵子绝食相争,把自己折腾得累了,还是接受了现实,心气儿散了,她总觉得这人与上次相见时的气质大有不同。
这样说来,幼年戏班学艺,少年沦为男宠,倒的确不能指望这两人有多大的眼界和心胸,不过,冲着他们敢推顾千山那一把,她心里仍然不痛快得很。
“话虽如此,他们冲撞的可不是孤。”她紧了紧搂着顾千山的手臂,“此事要听孤的驸马怎么说。”
这人被她环在身边,神情不改,声音温和:“二位公子并未对我如何,就此作罢吧。”
“……”
秦舒窈险些被他闪了个跟头。
好嘛,有心给他撑腰,倒是被当成驴肝肺了,他就算假装思考一会儿,也能让她心里稍感安慰。
这莫非是常年修道,修成圣父了不成?
但既然她亲口说了,由他定夺,面对地上跪着的两人,她也只能绷着脸吩咐:“还不谢了恩快滚?”
两个少年慌忙磕头道:“驸马爷仁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徐子卿亦拱手谢了恩,才领着他们告退,只是临走深深看了顾千山一眼,也不知心中如何作想。
眼看着人走了,秦舒窈才回过神来,陡然被惊出一层冷汗。
她竟然在护着顾千山。
而她根本是一个没资格行善的人。
要是因为这一念之善,导致全盘重来,那她这大半个月的努力不就付诸东流了?何况人家,仿佛也并没有领她的情。
她心说真是冤枉,赶紧甩开搂着这人的手,换上一副冷脸,张口就骂:“喂,你是不是傻?”
眼前人挨了骂,反而浮起淡淡笑意,“长公主说是,那便是。”
秦舒窈被他噎得心头直冒邪火,这人怎么回事,明明从前也是孤身在外讨生活的,如今看来却像是十足的软柿子,半点脾气没有,以往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忍不住一把握住他手臂,将他扯到身前,咬牙切齿:“你好歹也是孤的驸马,能不能给孤长点脸面,别让谁都能欺负?”
顾千山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却任由她拉拉扯扯,半垂着眼睛,像是在看着她炸毛一样,半晌忽然低笑一声,“这与长公主的脸面有何干系?”
秦舒窈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让他这样一笑,心里忽地越发怪异。
她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道:“你是孤的人,你被人欺负,就是在打孤的脸,懂不懂?”
这人面对着她,似乎当真思索了一会儿,神情认真,“他们也是你的人,若是我占了上风,会不会也是在打你的脸?”
“……”
秦舒窈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思路会拐到这个地方,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她又无法同他解释,后院里的那摊子烦心事都是原主留下的孽债,实则与她半分关系没有,这整个公主府里,只有他一人,是她亲自选中的,尽管个中原因,也难以启齿。
于是她只能板着脸,言简意赅:“你们不一样。”
顾千山闻言,像是认真在沉思。
她刚有些欣慰,或许这位木头道长还是能明白一些,却见他的脸慢慢地……红了。
秦舒窈一愣,仔细品了品自己刚才的话,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你是孤的人,你们不一样,所以你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人间霸总,舍我其谁。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转移话题,却忽听眼前人低声问:“在长公主的心里,我当真不一样吗?”
“……”
她好险没被呛住,刚要出声,一抬头看见他的样子,话却忽然堵在了嗓子眼里。
顾千山原本就生得白净,此刻脸红成一片,连带着耳垂和脖子都微微泛红,一双眼睛没有聚焦,也没有杂质,干净得像水晶一样,还带着几分孩童般的迷蒙。
他问她:“我当真不一样吗?”
秦舒窈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对了,明明是春日的太阳,并不烈,更不刺眼,她却觉得整个人被晒得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她忽地踮起脚来,双手将这人的肩膀一推。
“啊……”顾千山猝不及防,轻吸了一口气,向后倒去。
然而他倒退了还没两步,后背就忽地抵上了一件坚实的东西,同时脑后被什么事物轻轻一挡,柔软得很。他怔了怔,才意识到那是秦舒窈的手。
他一动也不敢动,从袖子底下小心地反手去摸,身后的触感坚硬粗糙,带着某种纹理——似乎是树皮。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咫尺之处,秦舒窈的气息几乎是紧贴着他的鼻尖,温温热热,带着女子的香气。
“顾先生这会儿……”她的声音不无挑逗,“是当真不明白呢,还是又在暗地里吃醋?”
顾千山已经有许多年不明白,脸红是什么模样,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上烫得像要烧起来了。
他想起上次,自己借故将秦舒窈从宫里叫回来,顺着她的话假装拈酸吃醋,不由得啼笑皆非。
果然,还是师父从前教导得对,人一时说谎,只以为无碍,却不知将来必有报应。
正自嘲间,下巴却忽然被几根手指抬起,那股暖热气息骤然贴近,“究竟如何不一样,要孤亲自告诉你吗?”
“……”
顾千山在青云观里待了十二年,每天耳濡目染,都是师父教的清心寡欲,然而此刻,他搬出念过千百遍的静心诀,却只觉效力也较往日大减。
秦舒窈在他面前咫尺处,静静看着他。
此刻她踮起脚,仗着对方看不见,占尽了优势,以一种霸道邪魅的姿态,将他抵在一棵大树上,一手垫在他脑后,一手捏住他下巴。
轻佻而富有攻击性。
只要她愿意,每一秒都可以吻上这双唇,将眼前人吃干抹净。
顾千山也不知是性子好,还是迟钝,被她这样对待,也看不出愤怒或屈辱,只是将后背紧贴在树干上,微微屏息,一双眼睛无波无澜,睫毛在树影里轻轻颤动。
秦舒窈忽然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现在有点理解这副身体的原主,真正的大梁朝长公主了。
骄横任性,随心所欲,不高兴了就进宫去挑事作恶,高兴了就四处搜罗好看的男人,收进后院里当男宠养着,在这样天朗气清的日子里,堵在院子里干点爱干的事情……
多让人羡慕啊。
而不必像她这样,在外人眼里是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其实只是一个为回家绞尽脑汁的可怜虫,不配说好话做好事,不配善待任何人,每时每刻都得披着恶人的外衣,就连亲自选中的驸马,实际也只是她的牺牲品。
她盯着眼前这双唇,目光沉了一沉,缓缓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两步。
顾千山只觉得身前一空,那股混合着淡淡香气的压迫感骤然离开。
他刚喘了一口气,就听秦舒窈像没事人一样轻笑着道:“顾先生不愧是修道的,定力果然不错。”
他垂着眼睛,没有答话。
秦舒窈拍了拍手在树干上压出的红痕,轻描淡写,“你们道士都学些什么呀,刚才被人欺负成那样,也不知道拿两个法术出来略施小戒。”
顾千山静了一静,再开口时,声音也平和得很,像是全然不曾经历过片刻前的一幕。
“外间往往将道术传得玄而又玄,”他道,“那都是话本子上写的。”
秦舒窈斜眼看他,“你不会就学了个算命吧?”
她问得无礼,他却毫不介意一样,反而微微一笑:“也可以这样说。”
“……”
这样大方坦荡,倒是让人无话可说。
想起初见他那日,他一身白衣,看似仙风道骨的模样,秦舒窈就有点哭笑不得。
这人吧,有时候会陡然让她一激灵,觉得他好像能看透什么似的,但有时候,又好像软弱可欺得很,无论谁要对他怎样,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你给自己算过命吗?”她忽然问。
顾千山笑意平静,“长公主猜呢?”
“……”
秦舒窈忽然觉得,自己今日是不是待他太好了,以至于他都敢这样对她说话。
但转念一想,这人似乎也从没真的怕过她。
整个帝京的人,都避她如蛇蝎,只有顾千山,从初见起就是这副从从容容的模样,既不谄媚逢迎,也不忌惮畏惧,不论她是故意凶神恶煞,还是平心静气和他说话,他都总是同一副模样。
他就好像一个假人,没有自己的喜怒,永远任她予取予求,她想如何,就可以如何,就连当初聘他做驸马,他也没有一丝波动地接受了。
她毫不怀疑,就算她今夜就办了他,他大约也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舒窈心里忽然闷闷的不痛快,她故意冷下脸来,“孤没有闲心猜你的事。”
顾千山却反而轻笑出声:“初次相见时,我就同长公主说过,许多事并非算到了,就不去做。”
秦舒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唇角笑意并未落下去。
“过两日,长公主要出席亲蚕礼,对吗?”
秦舒窈的心微微一紧,在袖子下面轻轻握起了拳。
在顾千山面前,她是不必掩藏自己的表情的,她放任神情僵硬了片刻,才凉凉一笑:“如果你又要劝孤,还是趁早放下这个心思。”
眼前人笑容不改,“如果我还是要劝呢?”
秦舒窈从眼角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径自离去。
远远等在廊下的桃夭自刚才起,将全程尽收眼底,只是有些对话听不分明,只见长公主一会儿像是护着驸马,转眼之间却又摆了冷脸,把人丢在原地,也弄不明白状况究竟如何,只道长公主近来越发喜怒无常,有时看着像是有了几分人气儿,转眼又翻脸不认人。
见着秦舒窈大步而来,她赶紧赔着笑跟上去。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秦舒窈回头看了一眼那被留在院子里的人,冷声吩咐:“府里的随从都是养着吃干饭的吗,连后院里那几个男宠都看不住?传孤的话,往后不许他们再到前院走动,尤其是刚才那两个唱戏的,要是让孤再看见或听说了,就让看守的人自己掂量后果。”
桃夭一哆嗦,也不明白长公主这发作的究竟又是哪一出,对驸马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只能连声答应。
答应完了,又问:“长公主,咱们还回去接着看过两天要穿的礼服吗?”
“不用了,”秦舒窈脸色冰冷,下巴高高抬起,“礼服穿什么不是一样?你去仔细准备孤要你办的事,不许有闪失,另外……”
她微微眯眼,回头紧盯着桃夭,“不许让驸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