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汉末年风云变幻的历史长卷中,王政君宛如一颗耀眼却又充满争议的星辰,她的一生,深刻地影响了西汉王朝的走向。她出生于公元前71年,是魏郡元城(今河北大名县东)阳平侯王禁的次女,后来成为汉元帝刘奭的皇后,汉成帝刘骜的生母,更是中国历史上寿命悠长的皇后之一,最终谥号孝元皇后,与汉元帝合葬于渭陵。
王政君的母亲李氏,乃魏郡李家的长女,本是王禁的正妻,却因妒忌王禁的诸多妾室,与王禁离异后改嫁给河内郡的苟宾。说来也奇,李氏怀着王政君时,曾梦见一轮明月扑入怀中。这一梦,仿佛为尚在襁褓中的王政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随着时光流转,王政君渐渐长大,性情温顺,习得一身妇人之道。到了十四、五岁时,她出落得貌美聪慧,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原本许嫁一户人家,男方却突然离世;后来东平王纳她为妾,可还未等入门,东平王竟也一命呜呼。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王政君的父亲王禁深感诧异,遂派人给女儿占卜。占卜者的一番话,又给王政君的未来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因她是梦月入怀,此女贵不可言。”王禁听闻,心中大喜,于是悉心培养女儿,让她学习各种才艺。待王政君十八岁时,便将她献入宫中,成为家人子。
入宫一年多,王政君并未引起太多关注。但命运的转折总是突如其来。皇太子刘奭宠爱的司马良娣病故,临死前,司马良娣坚称是其他姬妾诅咒她,致使她命丧黄泉。自那以后,太子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与怨恨之中,不仅郁郁寡欢,还迁怒于其他姬妾,对她们避而不见。
汉宣帝刘询得知太子如此怨恨姬妾,担心皇家血脉就此断绝,便命皇后在后宫挑选合适的宫女送给太子。皇后精心挑选了五个女子,王政君便在其中。当太子应召来到皇宫,面对这五个女子,他兴致缺缺,但又不想违背皇后的旨意,便随口说道:“其中有一个人可以。”那时,王政君恰好坐得离太子最近,且打扮素雅,众人便以为太子属意王政君,于是将她送到了太子宫。就这样,王政君与刘奭成为了夫妻。
说来也巧,太子原本姬妾众多,可多年来一直无人怀孕。而王政君成为太子妃后,竟一夜之间就怀上了身孕,这一消息让宣帝龙颜大悦。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王政君顺利分娩,生下一子,年仅21岁的她,母凭子贵。宣帝亲自为皇孙命名为刘骜,字太孙,更是对其宠爱有加,时常带在身边。
黄龙元年(公元前49年),汉宣帝驾崩,刘奭即位,是为汉元帝。王政君先是被封为婕妤,短短三天后,便荣升为皇后。然而,自生子之后,王政君却日益受到冷落。其子刘骜起初宽博谨慎,颇得众人喜爱,可后来却渐渐喜好宴饮玩乐,让元帝觉得他并无治国之才。此时,傅婕妤(后为昭仪)深得元帝宠爱,她生下定陶王刘康,元帝甚至动了立刘康为太子的念头。王政君与其兄王凤、太子刘骜得知后,内心恐惧万分。关键时刻,幸得史丹拥护,汉元帝又念及皇后为人谨慎,太子又是先帝所喜爱,最终决定不废太子。
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汉元帝驾崩,刘骜即位,是为汉成帝,王政君被尊为皇太后。一时间,王氏一族在朝廷中的势力如日中天。成帝任命太后兄长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同母弟王崇为安成侯。后来更是在同一天,封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世称“五侯”,王氏权势达到了顶峰。
王政君的生母李氏,早年与王禁离婚改嫁苟宾后,生下苟参。苟宾死后,王政君让母亲与王禁复缘。她又怜惜异父弟苟参,将其与汉武帝时的外戚田鼢相比,欲给苟参封侯爵,却遭成帝拒绝,最终让他担任侍中、衡水都尉。王家一门凭借太后的关系,在朝廷中担任了众多要职。
汉成帝即位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于是趁定陶王刘康来朝时,恳请他留下来陪伴自己。由于元帝生前喜爱刘康,王政君与汉成帝对刘康的待遇也颇为优厚,并未因之前的废立太子之事心存嫌隙。然而,王政君之兄王凤却担心刘康会威胁到王氏外戚的地位,便以日食为由,奏请成帝遣刘康回到封国,刘康无奈之下,只好离开。
京兆尹王章看不惯王凤的专权行为,劝汉成帝不要再任用王凤,转而推荐名声良好的中山王之舅冯野王。王凤得知此事后,称病不仕,并向成帝献上言辞哀婉的文字。王政君听闻,为之垂泪,甚至拒绝进食。汉成帝自幼倚赖王凤,不忍心废弃他,最终王凤得以还职。王凤复职后,立刻诛杀王章,此后行事更加嚣张跋扈。
王政君怜悯自己早死的小弟王曼未能封侯,而平阿侯王谭、成都侯王商等人又对王曼之子王莽称赞有加,于是追封王曼为新都哀侯,让王莽继承侯位,并任命为大司马。后来,汉成帝因无子嗣,定陶恭王也已过世,定陶恭王之母傅昭仪贿赂王根,希望能让定陶恭王之子刘欣继承帝位。王根果然保举刘欣,刘欣遂被立为太子。
绥和二年(公元前7年)三月,酒色过度的汉成帝在赵合德的宫中突然暴死,刘欣即位,是为汉哀帝,王政君成为太皇太后。面对“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诸曹,分据势官满朝廷”的局面,汉哀帝决心排挤王氏外戚势力,强化皇权。他即位后,大力提拔自己祖母和母亲家族傅氏、丁氏的势力,封祖母傅昭仪为恭皇太后,母亲丁姬为恭皇后,食邑与王政君相等。王政君见状,深感不安,便让大司马王莽“乞骸骨”回家,然而哀帝并未批准王莽的辞呈。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等对王政君说:“皇帝听闻太后下令贬斥王莽,悲痛万分。大司马若不复职,皇帝恐不敢听政。”无奈之下,王政君只好令王莽复行视事。
表面上看,哀帝对王莽“乞骸骨”的处理似乎对王氏颇为客气,实际上,汉哀帝对王氏的骄横早已深恶痛绝。起初,他对王家人还颇为优待,但时日一久,便渐渐疏远。此后,汉哀帝与王氏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司隶校尉解光弹劾王根罪行,汉哀帝趁机将王根逐出京师,并罢免了王氏举荐的所有官吏。后来,高昌侯董宏秉承哀帝旨意,以《春秋》“母以子贵”之义,请求尊哀帝生母丁姬为帝太后。此议一出,立刻遭到大司马王莽、丞相孔光、左将军史丹等人的坚决反对。哀帝迫于压力,只得将董宏免为庶人。
不久,未央宫举行宴会,内者令为傅昭仪设帷幄,安排其坐在王政君身旁。王莽见状,大声呵斥道:“定陶太后不过是一个藩妾,怎能与至尊并坐!”说罢,便命人撤去其座。但在汉哀帝的持续打击下,王氏家族仍难以避免衰落的命运。过了两年,汉哀帝还是尊傅昭仪为帝太后,丁姬为帝太后,而王莽则被贬逐到新野,王氏势力降至谷底。直到元寿元年(公元前2年),汉哀帝念及王政君年事已高,才将王莽与平阿侯王仁召回京师,侍奉王政君。
元寿二年六月初三日(公元前1年8月15日),汉哀帝无子而亡。王政君听闻噩耗后,当机立断,迅速移驾未央宫,部署王氏子弟控制中枢。哀帝临终前将传国玉玺交给男宠大司马董贤,王政君听取王闳建议,派王闳威胁董贤交出传国玉玺,随后玉玺便到了王政君手中。王政君召见董贤,询问他国丧该如何调度,董贤惊惶失措,无言以对,只得脱下帽子谢罪。王政君见状,说道:“新都侯王莽曾以大司马身份参与过成帝葬礼,熟知其中事宜,我让王莽来协助你吧!”说罢,立即召王莽入宫,从董贤手中夺取兵权。随后,董贤自杀,王政君深恶痛绝的赵飞燕和哀帝傅皇后被逼死,已故傅昭仪和丁姬的陵墓也被扒开,哀帝所拔擢的傅、丁两家势力迅速被王氏铲除。王政君依旧被尊为太皇太后,并拥立中山王刘衎为帝,是为汉平帝。汉平帝继位时年仅九岁,由太皇太后王政君临朝称制,大司马王莽秉持朝政。
王莽深知讨好王政君的重要性,先是上言尊王政君姐姐王君侠为广恩君,并赐予汤沐邑,王政君的姊妹们遂日夜赞誉王莽的美德。王莽又知晓王政君虽是妇人,却厌烦久居深宫,于是举办诸多活动,让王政君有机会外出。就连王政君侍女之子生病,王莽也亲自前去侍候。
元始五年(公元6年),汉平帝死后,孺子婴继位,众人请求王莽效法周公辅佐周成王之事。王政君认为此举不可为,却无力阻止。王莽遂辅佐孺子婴,自称摄皇帝,此举引起了许多人的厌恶。王政君听闻后,无奈叹道:“众人所见略同,我虽是一妇人,也知道王莽这样做必定会给自己招来灾祸,这种行为万不可取。”但王莽却以各种祥瑞之兆宣称天命在己,企图自立为帝,并将这些所谓的符瑞告知王政君,王政君大惊失色。
始建国元年(公元9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派安阳侯王舜去向太后索取玉玺。王政君怒不可遏,怒骂道:“你们父子一家承蒙汉家厚恩,方能世世代代尽享富贵,非但不知报答,竟在他人托孤之时,趁机夺取国家,全然不顾恩义。为人如此,简直猪狗不如,天子怎会有你们这般兄弟!倘若你们自以为得到天命成为新皇帝,想要改变正朔服制,就该自己制作新的玉玺,流传万世,为何非要这颗亡国的不祥玉玺?我不过是个汉家的老寡妇,时日无多,本想拿这颗玉玺陪葬,你们终究是得不到的!”说罢,王政君痛哭流涕,旁人见状,也不禁跟着垂泪。
王舜虽感悲哀,但过了许久,还是劝道:“臣等已无话可说,可王莽执意要拿到传国玉玺,太皇太后您难道能到死都不拿出来吗?”王政君深知王莽是在威胁她,无奈之下,只得将传国玉玺取出,狠狠砸到地上给王舜,这一砸,竟使传国玉玺崩碎了一角。王政君悲愤交加,说道:“我已年老将死,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我们王家是要灭族了!”王莽得到玉玺后,欣喜若狂,在未央宫为王政君置酒设宴,大肆庆祝。
此后,王莽改王政君称号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并宣称汉朝已灭,太皇太后不得再侍奉元帝,于是毁掉元帝庙,改为“文母篹食堂”。因王政君尚在人世,不便称庙,便称为长寿宫。王莽置酒请王政君到长寿宫。王政君前往后,见元帝庙已被废弃,大惊失色,哭着说道:“这是汉家的宗庙,皆有神灵护佑,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将其毁掉!倘若鬼神无知,修庙又有何用?若有知,我本是人家妃妾,怎能辱没先帝之庙,将其作为我用餐的地方?!”她又私下对左右侍从说:“此人如此侮慢神灵,怎能长久得到上天保祐!”这场酒会最终不欢而散。
自从王莽篡位后,深知王政君怨恨自己,便时常刻意讨好她,可王政君却愈发不高兴。王莽将汉朝制度大肆更改,汉朝原本穿黑貂衣,王莽改为穿黄貂,又改动汉正朔伏腊日。但王政君却命令自己的官属依旧穿黑貂衣,并且在汉朝的正腊日时,独自与左右侍从相对酒食,以表对汉朝的怀念。
始建国五年二月初三(公元13年2月3日),王政君在悲愤忧愁中溘然长逝,享年八十四岁,与汉元帝刘奭合葬渭陵,王莽诏扬雄为其作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