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分工的价值增值来源，用学术理论来解释，应该怎么理解？首先，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需要先知道“虹吸效应”下的资源集聚与产业关联。“虹吸效应”下各类资源会在某些区域产生集聚。全球价值链GVC分工会调配和集聚劳动要素、资本、技术、人力资源在某一环节的嵌入，并不断吸纳更多新的资源、技术、信息来培育嵌入环节的竞争优势，从而获取在更高标准、更精细化国际市场的市场准入机会。

资源的集聚带来了根植于资源内部的知识、技术及研发创新信息的空间集聚与对应产业的集聚，相邻地区可以通过整合来自GVC直接参与地区的先进技术和创新知识等高级要素，提高区域内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提升结构型嵌入的配置效率。

区域间的投入产出关联机制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以产业链条为技术扩散的重要载体，GVC直接参与地区能够将国外核心零部件等高技术中间品中蕴含的知识和资本转移到相邻地区，从而产生依赖关系，长此以往形成关系型嵌入的产业结构。

在空间依赖的作用下，GVC专业化分工对制造业TFP会产生水平与垂直双向空间溢出。本文从直接参与GVC地区、直接参与GVC地区的邻近地区、直接参与GVC地区与邻近地区三类空间关联关系来剖析这种水平与垂直空间溢出效应的形成机理。

GVC嵌入会通过进口中间产品和出口制成品来实现对自身的直接溢出，也会以水平垂直双向空间溢出带动邻近地区GVC的嵌入与制造业TFP提升。其中，邻近地区主要通过“示范与模仿”、“要素区际流动”和“竞争倒逼机制”三种水平空间溢出渠道获取嵌入GVC的机会。具体来看，假设有两个地区A和B，A为GVC直接参与地区，B为A的邻接地区且尚未参与GVC。

第一，A主要进口核心零部件与半成品等通用化与模块化程度较高的产品，邻接的B地区会主动学习和模仿A地区企业的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实现本土企业对进口中间品的加工生产与TFP提升，为其嵌入GVC提供了可能。

第二，A地区嵌入GVC进行专业化生产需要整合国内的各类优质生产要素，伴随着各类生产要素在区际动态流动，其中蕴含的技术与知识便在其相邻接地区之间传播开来，这搭建了A向B生产率空间溢出的渠道。

第三，A嵌入GVC会通过“出口竞争”和“进口学习”两种途径实现生产工艺、加工流程及设备升级。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指出，A地区的出口企业需要面临来自国际市场多样化需求与高质量要求、更高的市场准入门槛以及更加激烈的市场竞争，这种“竞争倒逼机制”加速了企业自我革新步伐，进一步深化了A企业嵌入GVC的程度。

在“竞争倒逼机制”的作用下，B地区也有机会通过技术改进与创新生产，提高TFP与市场竞争力嵌入GVC中，进行更高层次的专业化生产。

GVC嵌入对制造业TFP的垂直空间溢出渠道主要是通过产业关联与产业转移效应来实现。如果A地区市场容量达到饱和，无法接纳更多要素的集聚，企业的生产能力也达到极限，无法承接更多来自国外的中间品加工需求，为了保证其在GVC体系中的地位与参与水平，企业会优先选择GVC直接参与地区的邻接区域B进行部分产业转移。

素有“世界工厂”之称的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一直积极融入GVC分工体系，尤其是沿海地区，凭借其优越的地理区位优势打造了一批最早融入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中进行专业化生产的产业集群，也因此实现了经济的率先发展。然而，长期“两头在外”的经济增长模式随着中国人口红利渐失，用工成本陡然上升，环境污染“天堂”等一系列问题的出现而难以为继。

市场分割与地方保护主义等制度因素又阻碍了价值链专业化分工的水平垂直双向溢出渠道，不利于创新要素流动与空间知识在国内市场的溢出。致使外部市场对本土制造业TFP的驱动力尚未得到充分发挥，这也是中国制造业深陷产业链低端锁定与发展困境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些学者指出，重新构建符合本国产业升级的国内价值链是摆脱这一困境的唯一出路。NVC是与GVC相对应的概念，本文将NVC界定为由本土企业所主导与控制的，根据国内企业比较优势架构专业化分工生产体系，并通过任务分工和革新本土市场来将不同地区的企业虹吸至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发展进程中，形成与GVC共同演进的空间布局价值链体系。

在国内国际专业化分工体系深度融合的发展进程中，加速创新要素在国内市场自由流动，并畅通技术与知识空间溢出的渠道，通过内外专业化分工环节的深度对接，形成GVC与NVC紧密的空间互动联系，最大程度帮助本土制造业破解与吸收来自GVC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中的创新要素与空间知识溢出，既是制造业TFP提升的重要突破口，又是构建经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关键路径。

NVC固有的生产模式有利于打通地区制造业TFP的空间溢出渠道。在NVC体系下，不同地区处于紧密的一体化经济体系中，从事专业化的生产加工，这种分工合作一体化模式搭建了不同地区间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知识共享、信息与人才等知识技术溢出平台，也铺设了不同地区模仿示范、交流合作及知识技术溢出渠道。

在这一生产模式下，参与国际分工的地区与其他地区的交流互动更加频繁，有利于碰撞出更多创新火花，提高相邻地区的创新能力与生产效率。

NVC有利于弥补社会制度缺陷，增强地区间信任。GVC嵌入对制造业TFP空间溢出效应的发挥有赖于良好的制度安排、公平的市场机制、完备的社会信用体系、相关法律法规的建立健全、政府的透明度与高效性以及法律执行力度等等一系列社会制度的支撑。

目前中国社会制度体系尚待完善，NVC的形成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因中国社会制度不健全所带来的低效率风险，这是因为NVC是一种稳定化、有序化及相对规范的地区间分工网络体系，在这一稳定的网络体系中，参与GVC地区与其他地区间的交易成本与风险显著降低，地区间信任关系日渐增强，为GVC嵌入对制造业TFP的空间溢出效应提供有效保障。

NVC的形成有利于企业破解根植于GVC服务链条内部的专用技术。产品架构和功能架构是中国企业参与GVC升级的两种主要模式，不同价值链嵌入模式下的价值增值来源具有较大差异，对制造业TFP的空间溢出效应也会表现出异质性差异。

如果地区企业以加工组装通用化与模块化程度较高的制成品来参与GVC垂直专业化分工网络，那么这类企业的价值增值来源主要是对国外关键零部件和中间品的进口，这类产品的技术与知识结构相对简单，容易被参与GVC地区以外的其他地区引进、模仿与学习，在此过程中，GVC嵌入对制造业TFP的空间溢出效应得以有效发挥。

而对于采用功能嵌入模式的企业来说，其参与国际分工的价值增值来源主要是价值链上游的研发、设计及物流等服务，这类以提供服务功能参与全球分工的企业多为少数发达国家所属的跨国公司、国际大买家等价值链领导厂商，大多占据微笑曲线的两端。

即高附加值两端，这类垄断厂商为了保证利润回报率与核心竞争优势，通常会采用隔绝机制来保护其主导的服务链条，限制服务内置的技术、知识与信息在价值链条外传播、扩散与广泛应用。

因此对外开放程度较低，下游企业很难通过模仿学习获取其竞争优势，同时也会受到价值链上游企业的控制与阻挠而长期被迫锁定在低附加值生产环节中，从事加工组装等简单工作。

不仅如此，服务作为一种特殊的高端虚拟商品，具有专用性和异质性的特征，服务中蕴含的高端技术、信息及知识构成复杂度较高，而且流通与转移相对迟缓，难以被模仿。

因此，企业以功能嵌入方式参与GVC分工时，知识和技术构成的专用性与复杂性、信息的封闭性及服务链条的相对闭锁性均会引起对制造业TFP的空间溢出效应无法正常发挥。NVC的形成，利于服务内置的复杂技术、知识与信息在不同地区间的传播、扩散及应用。

原因在于：NVC通过将不同地区的企业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体化的分工网络，破除了区域行政性壁垒，打破了地方保护主义，增强了不同地区的信息互换、人才流动及知识扩散，从而有助于破除内置在服务链条中的专用复杂知识技术。

总的来说，NVC的形成还有助于各地区建立良好的信任机制，弥补固有的社会制度缺陷，扩大服务链条的对外开放程度，利于服务知识技术在区域内更加畅通地分享与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