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东印度群岛的奴隶制更多的呈现出“开放型”的特征,但“封闭型”奴隶制在群岛内并不缺乏生存空间。与多元城市中的“开放型”奴隶制不同,“封闭型”奴隶制通常产生于那些相对静止、自给自足的社区。
“封闭型”奴隶制这里的社会流动性较差,商业往来和货币经济的影响微乎其微,有些甚至刚刚迈入文明的门槛。尼亚斯、巴塔克、托拉查、肯雅族和达雅克便是“封闭型”奴隶制的典型代表。
尼亚斯位于苏门答腊岛以西,前殖民时期尼亚斯的传统社会组织形式是酋邦,岛上居民传统上被分为贵族、平民和奴隶三个阶层。每个酋长的统治范围与一个村庄大抵一致,权力由某一贵族家族世袭。
根据尼亚斯人对自己社会的看法,贵族家族中血统更高的酋长与氏族创始人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直接,比同血统的其他成员更优越。因此,尼亚斯的酋长常常以能背诵冗长的族谱为傲。
此外,与“开放型”社会异族通婚的普遍性相反。在尼亚斯,不同阶层的通婚只会降低统治家族血统的纯粹性和高贵性,一旦统治家族因血统而受到挑战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丧失统治地位,失去对土地和人民的控制权。
所以,统治家族想要确保权力世袭的关键在于控制人口的流动,确保奴隶不会通过婚姻进入统治阶层或者是更高的社会等级。巴塔克人、托拉查人、肯雅族人以及达雅克人的社会具有某些共同特征:1.社会组织形态是部落或部族;.主要经济形式是农业,多是刀耕火种,辅以采集狩猎;3.社会等级制度严格。而达雅克人与巴塔克人是传说中的“食人族”。
在达雅克人社会中,一位部落武士需要割下敌人的头颅来获取荣誉,而在巴塔克人社会中食用死刑犯则被视为对他们的惩罚。商品经济缺乏导致了奴隶数量较少,较原始的经济生产模式对奴隶作为劳动力的需求不高。
因此,在达雅克和巴塔克社会中奴隶的作用是一种仪式性的,通过食人、祭祀等仪式性特征起到震慑敌人和鼓舞自己的作用。在这些社会中,奴隶们从事着某些固定形式的劳动,包括挑水和伐木,以及那些被认为是不道德的工作,如处理死者。“封闭型”奴隶制的一个核心特征是奴隶具有某些禁忌。
比如,在托拉查人社会中,只有奴隶才吃狗肉,奴隶们被禁止穿戴青铜或者黄金饰品,禁止在其房屋上做雕饰,也禁止使用与主人相同的餐具、享用同样的菜肴,若与女性自由人发生性行为将会被处死。
理论上,主人似乎有权利,有时也有义务杀死他的奴隶。托拉查人认为一个伟大的首领在死后应由奴隶陪伴,让他们在来世为其服务。1633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奥斯特维克目睹了巴厘岛的一场王室火葬仪式,至少名女奴被用来殉葬。
当然,被信任的奴隶通常不会被用作献祭,除非他特别令人厌恶,一般被用来献祭的常常是最近购买或捕获的奴隶。尽管我们强调这些社会的“封闭型”特征和较差的社会流动性,但并不意味着这些社会是一成不变的。掠夺和贩卖奴隶是近代与世隔绝的东南亚世界的共同特征。
松散的部落在更为强大的入侵者面前往往无能为力,为了避免严重的损失不得不采取举村迁移的方法。文明交往不仅是一个人与人互动的过程,也是一个人与自然关系的互动系统。在与不同环境的互动过程中,扩大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从而达到了文明开化的结果,但闭塞的环境和稳定的社会结构决定了这些社会缺乏足够的开放性。
或许它们迈进了文明的门槛,但始终无法步入文明的更高阶段。随着国际贸易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封闭型”社会遭受到巨大的冲击。在此之前奴隶市场很少,奴隶的供给和需求都极其有限,而现在外界对奴隶的强烈需求扫清了大规模出售奴隶的障碍。
第一份关于贩运托拉查奴隶的资料可以追溯到法国牧师热尔瓦兹于1660年抵达暹罗后的亲眼所见。他在后来写道,“我看到有两艘望加锡王国的船满载这种商品驶入港口,这些可怜的家伙是托拉查土著居民,他们被望加锡国王征服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正如我们在“开放型”社会中所看到的那样,那些被贩卖到城市中的奴隶在几代人之后最终得以在社会上流动,与自由人无异。一般说来,“开放型”社会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上要比“封闭型”社会先进。
在欧洲人到来之前,亚齐、万丹、望加锡以及日惹等地都建立起强大的苏丹国,它们在建筑、纺织、制陶以及艺术等方面都取得了比较突出的成就。“封闭型”社会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它们或处于原始的闭塞状态,或刚刚进入阶级社会。
这些民族常居住在高山之上,或者是森林之中,与外界极少接触。因为贸易往来很少发生,所以两个世界的交往通常是以暴力形式进行的,低地民族入侵高山民族不但将众多居民掳至“开放型”社会,还传播了伊斯兰教。
两个世界不断对抗的结果是“封闭型”社会围不断缩小,人类文明区的不断扩大。尽管这种发展是通过暴力破坏得来的,但长期的矛盾对抗结果是二者从对抗走向对话,从暴力走向和平,从自发走向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