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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润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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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5日，越南教育部正式批准使用汉语教科书，并从2024年起将中文纳入小学3、4年级的必修课。越南成为全球第5个将中文纳入必修课的国家。汉字在越南的地位越来越高。

然而，汉字的在越南历史痕迹，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讲清楚的。这段文字历史的变迁，既有文化的融合，也有外来力量的强制更替。

越南在公元前111年被纳入中国的版图，开始了长达近千年的“北属时期”，那时候，汉字作为中国的官方文字，自然也传入了越南。

古代越南的文人墨客、学者以及官员，几乎无一例外地要学习汉字，因为只有掌握了这个文字，才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汉字成为了越南的“儒字”，不仅仅是书写工具，还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一个越南小村庄，炊烟袅袅，村口有一位学塾先生，穿着长袍大褂，嘴里念叨着“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在他面前的孩子们则捧着书本，瞪大了眼睛认真听讲。

那时的越南，家里有个孩子能读懂汉字，父母脸上都能乐开花。可见，汉字在越南的地位相当崇高，学得好能考科举，走仕途，成为有头有脸的人物。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越南的文化和中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在政治制度和教育体系上。汉字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符号，它还承载了儒家思想、伦理道德。

越南的皇室、官员都要通过汉字科举考试选拔，汉字成了越南社会精英的必备技能。而文人墨客们则用汉字创作了大量诗文，至今仍保存在越南的古籍中。

当然，越南人虽然大量使用汉字，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语言需求。越南语是南亚语系的语言，和汉语完全不同，它有独特的声调和语法结构。

于是，到了公元13世纪，越南文人开始尝试创造一种能够记录越南语的文字系统，这就是喃字。喃字其实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创造，它基于汉字的形声构造法，借用汉字的音义，来记录越南语的发音。

比如，“喃”这个字就是由“口”和“南”两个部分组成，表示的是越南的语言。这种结合了汉字和越南语特点的文字，使得越南文人在诗歌、民间故事等文学创作中，能够用自己的语言表达本民族的情感和思想。

喃字一诞生，便迅速在文学界流行开来，尤其是那些希望表达本土文化的越南文人。像越南的经典文学作品《金云翘传》就是用喃字写成的，这部作品至今仍然是越南人引以为豪的文化瑰宝。

可以说，喃字的诞生不仅是越南文化自觉的体现，也代表了越南人对汉字文化的本土化改造。

但是，喃字的使用范围始终有限。由于它的复杂性，喃字主要还是用在文学创作中，在行政、教育等正式场合，汉字依然占据主导地位。换句话说，喃字是一种在民间流行的“方块字”，而汉字则是官方的“正经字”。

进入19世纪末，越南的文字系统发生了历史性的转变。这一切的开始，源自法国的殖民统治。法国殖民者为了削弱越南的传统文化，推行了一系列的文字改革。他们推广使用拉丁字母拼写的越南文，并废除了汉字和喃字。

当时的越南，学术界和教育界一片震动。想象一下，那些曾经以汉字为傲的越南学者，突然间发现自己花费毕生精力学习的文字被废弃，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汉字的废除意味着他们与祖先留下的文化遗产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越南的庙宇、祠堂上那些刻着汉字的匾额、对联，祖先留下的典籍、诗文，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天书”，再也无人能够读懂。

然而，法国殖民者的文字改革也并非全然负面。拉丁字母拼写的越南文，确实更加简便易学，符合口语的表达方式。正因如此，拉丁字母迅速在越南普及开来，逐渐取代了汉字和喃字，成为越南的官方书写系统。

到了20世纪初，越南的学校里已经不再教授汉字，所有的公文、书信都用越南文书写。1945年越南独立后，拉丁字母的越南文正式成为国家的法定文字，而汉字和喃字则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那么，今天的越南汉字还有什么地位呢？答案是，虽然汉字不再是越南人日常使用的文字，但它在越南的文化记忆中仍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

首先，越南的庙宇、祠堂、古建筑中，汉字依然随处可见。在这些传统建筑中，许多匾额、对联、碑文都是用汉字书写的。这些汉字不仅是建筑装饰的一部分，也是文化象征。

越南人相信，这些汉字代表着祖先的智慧和精神。因此，尽管许多现代越南人已经不懂得阅读汉字，但他们依然在重要的宗教仪式和祭祀活动中使用这些符号。

此外，在越南的一些传统节日和宗教活动中，汉字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每年春节，许多越南家庭都会挂上写有“福”、“寿”、“喜”等汉字的红色春联，祈求新年平安幸福。

婚礼、葬礼等仪式中，汉字也时常出现在祈福的场景中。这些传统的符号，虽然在现代社会已经失去了日常的书写功能，但仍然被视为好运和吉祥的象征。

越南一些学者和知识分子也开始重新审视汉字的文化价值。他们认为，汉字不仅仅是一个古老的书写系统，它还是越南文化认同的重要部分。

在全球化的今天，越南正面临着如何在多元文化碰撞中保持本民族文化认同的挑战。而汉字，作为越南与中国文化千年交流的见证，正是越南文化多样性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汉字在越南的传承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自从汉字退出越南的教育体系以来，懂得阅读汉字的人越来越少。

这给越南的历史研究、文化保护工作带来了不少困难。越南的许多古籍、文献都是用汉字和喃字写成的，而现代的研究者中，能够解读这些文字的人却凤毛麟角。这意味着，越南祖先留下的珍贵文化遗产，正在逐渐失去被传承的机会。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种汉字文化的断层，正在影响越南社会的文化认同。许多越南年轻人已经不了解汉字所承载的文化内涵，他们对于祖先的历史和传统，越来越感到陌生。这种文化认知的缺失，不仅削弱了越南人的文化自信，也让他们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变得更加脆弱。

为了应对这一困境，近年来，越南的一些学者和文化机构呼吁恢复汉字教育。他们认为，学习汉字不仅是为了理解古代文献，更是为了保留越南传统文化的根基。

越南的传统文化有大量内容是通过汉字记载和传承的，特别是那些用汉字写成的经典著作、宗教文献、历史典籍，都是越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比如，一位越南历史学家曾指出，越南的古籍书库中，有超过5000本书籍是用汉字和喃字写成的。这些书籍涵盖了政治、历史、文学、宗教等多个领域，是越南宝贵的文化遗产。

然而，由于现代越南人无法阅读汉字和喃字，许多古籍成了“摆设”，无人能够解读。这不仅是文化传承的重大缺失，也是对祖先智慧的遗忘。因此，越来越多的越南人开始意识到，汉字教育的恢复，对越南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尽管汉字在越南的日常使用几乎已经消失，但它仍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融入了现代越南人的生活。越南语中有大量的“汉越词”，这些词汇来源于汉语，并通过越南语的发音和书写方式流传下来。

事实上，现代越南语中的60%左右的词汇是从汉语借用而来的，这些词汇在各个领域中广泛使用，成为了越南语的一部分。

比如，“学校”这个词，在越南语中被称为“trường học”，其中“trường”是汉字“场”的越南音读，“học”则是汉字“学”的音读。

这种汉越词的存在，使得现代越南语与汉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现代越南人不再使用汉字，他们仍然每天在使用汉越词。而且，越南的许多科学术语和技术名词，都是通过汉字借词形成的，这也进一步加强了汉字在现代越南文化中的影响。

另一方面，汉字在越南的宗教、艺术和建筑中，依然保留着重要的地位。越南的许多寺庙、古建筑上都刻有汉字，这些汉字不仅是装饰，更是象征着历史的传承和文化的尊重。

每逢春节，越南人会在家里挂上红色的对联，上面写着“福”、“禄”、“寿”等汉字，寓意着平安、幸福和长寿。结婚、葬礼等重要场合，汉字也常常出现在祈福的纸张、红绸上，成为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

现代越南人虽然在日常生活中不再使用汉字，但他们依然对汉字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既是对祖先留下文化遗产的敬仰，也是对汉字作为文化符号的崇敬。

在越南人心中，汉字不仅是书写的工具，更是一种精神象征，它承载着历史记忆、文化传承和民族认同。

那么，汉字在越南未来的发展走向如何？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越南面临着如何保持自身文化特色的挑战。

汉字，作为越南与中国文化交流的桥梁，曾经深刻影响了越南的社会、政治和文化，今天则在越南的文化遗产和现代语言中继续发挥作用。

一些越南学者主张恢复汉字教育，特别是在高等教育和文化研究领域，重新引入汉字的学习和研究，以便更好地保护和发扬越南的文化遗产。

这种呼声，近年来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在一些越南的文化节和学术会议上，汉字的地位再次被强调，许多学者和文化工作者呼吁政府采取措施，支持汉字教育的复兴。

当然，这种复兴并不意味着汉字会重新成为越南的官方书写系统。现代越南文已经完全基于拉丁字母，这一事实在短期内不太可能改变。然而，汉字作为越南文化的一部分，它的价值依然存在，并且有可能在文化遗产保护、学术研究以及艺术创作中重新发挥作用。

事实上，越南的一些艺术家和书法家已经开始在他们的作品中重新使用汉字。他们认为，汉字的美感和深厚的文化内涵，能够为现代艺术提供新的灵感。

在越南的一些艺术展览上，我们可以看到汉字与现代艺术相结合的作品，这些作品不仅表达了艺术家的个人创作，也象征着越南文化与历史的对话。

此外，汉字在越南的宗教和民间信仰中，也可能继续扮演重要角色。越南的许多寺庙和宗教仪式，依然使用汉字作为表达信仰的符号。虽然大多数越南人已经不再会读懂这些汉字，但他们仍然通过这些古老的符号，表达对祖先和神灵的敬畏与尊重。

这种对汉字的崇拜，或许会在未来的越南社会中继续存在，成为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桥梁。

参考资料：

汉字文化圈视野下的越南汉字文化 社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