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头角
高骈出身于神策军,他的爷爷是高崇文,是唐宪宗元和时期的功臣(叛乱的西川节度副使刘辟),被封为高崇文,而他的父亲则是高承明是神策军的虞侯。神策军出身的高骈小时候就表现非常出色,好写文章,多和儒生交往,又喜言理道,被两军中贵看重,一开始他是在朱叔明手下担任司马,有一天,天上有两只雕在飞着,然后高骈发言说:“我且贵,当中之。”这种竖旗行为往往有很容易引发关注,更何况高骈一箭射中了两只雕,众人皆大惊,称呼高骈为“落雕侍御”,于是高骈逐步升迁至神策都虞侯。高骈如果继续在京城混着,估计也不会有后来的成就,但是高骈生活的年代正值唐朝衰落的多事之秋,出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因为党项叛乱,于是高骈被命令率领禁军万人戌长武城,高骈初露头角,史称:“时诸将御羌无功,唯骈伺隙用兵,出无不捷。”因此高骈被唐懿宗看好,在“西蕃寇边”的背景下,高骈被任命为秦州刺史兼经略使,《新唐书》称其:“取河、渭二州,略定凤林关,降虏万馀人。”又有“河、渭州虏将尚延心以国破亡,亦献款。秦州刺史高骈诱降延心及浑末部万帐,遂收二州,拜延心武卫将军。骈收凤林关,以延心为河、渭等州都游弈使。”如果根据这个史料,那么收复河、渭两州实为高骈之功,他引诱了尚延心及浑末部万账,从而收复了河、渭两州,然而又根据司马光《考异》所记有所不同,姑且从《新唐书》。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这个成就是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取得的,与当时的吐蕃帝国的衰落有关(即尚延心认为的“国破亡”)。842年,大行灭佛结束西藏佛教“前弘期”的吐蕃赞普朗达玛被僧人拉隆·贝吉多杰杀死在唐蕃会盟碑前,引发了吐蕃帝国的崩溃,接着从中央到地方吐蕃帝国陷入混乱,如中央爆发“乌约之战”(即),以及地方的混乱,如尚婢婢与论恐热的战争,前者被论恐热而杀死,后者后来兵败自杀(866年),在这种情况下,吐蕃帝国迅速瓦解,因此有大量投靠唐朝的现象,如849年,吐蕃守将以秦、原、安乐三州及原州地界石门、驿藏、制胜、石峡、木峡、六盘、木崝等七关归唐,857年将河州、渭州等地归唐,839年又将河、湟二州归唐,以及著名的张议朝的归唐,而高骈取得河、渭两州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不管如何,还是为高骈的生平中增添了一份功绩。
咸通五年(864年)四月,据唐懿宗本纪记载:“南蛮寇邕管,以秦州经略使高骈率禁军五千赴邕管,会诸道之师御之。”为何这时候高骈被派往这里呢,原因是之前李琢担任安南都护时,“贪于货贿,虐赋夷獠,人多怨叛”,结果导致了当地人大多怨恨,于是联合南诏军进攻安南,于是将其攻陷。而《资治通鉴》记载李琢“为政贪暴,强市蛮中马牛,一头止与盐一斗;又杀蛮酋杜存诚。群蛮怨怒,导南诏侵盗边境。“也就是李琢为人对当地的蛮人强买马牛,一头马或者牛只肯给盐一斗,又杀了蛮酋杜存诚,结果导致群蛮怨恨引导南诏军,除此之外,峰州有林西原,以前有防冬兵六千,其旁有七绾洞蛮,由酋长李由独统领,经常帮助唐朝防守,输租赋,结果李琢听从了峰州地方官的馊主意,将当地的戍兵取消,让李由独专门防御,于是其势单力薄,加上南诏的引诱,遂投降于南诏,安南从此有了“蛮患”,曾两陷安南都护府,并侵逼邕州(不过没有成功)。在高骈就任之前,唐懿宗“以容管经略使张茵为岭南西道节度使,复以容管四州别为经略使。”结果“茵久之不敢进军取安南”,于是宰相夏侯孜推荐高骈将其取代。而高骈就任安南都护、本管经略招讨使,张茵的军队全部交给高骈。高骈到任后“匡合五管之兵,期年之内,招怀溪洞,诛其首恶,一战而蛮卒遁去,收复交州郡邑”,一下子收复了交州的郡邑。
其具体过程是,在高骈在海门(越南海防市)治兵,当时监军李维周讨厌高骈,想要将其去除,于是多次催促高骈立刻禁军,高骈于是率领五千人先进军,约定李维周发兵接应,然而在高骈率军先渡河后,李维周且并不肯率领剩余部队接应,按照套路来说,接下来是高骈孤军奋战然后身亡,然而高骈所谓不同凡响,九月时高骈到达了南定(越南河内市东),接着遭遇了峰州的五万余名南诏军,史称:“骈掩击,大破之,收其所获以食军。”南诏酋龙派遣善阐节度使杨缉思帮助安南节度使段酋迁镇守交趾,又派遣范昵些担任安南都统,赵诺眉担任扶邪都统,力图阻拦高骈之军。而唐军方面监陈敕使韦仲宰率领七千人到达峰州,高骈的军队有所增加,因此高骈击败峰州的南诏军后,接着继续进军,“屡破”南诏军。然而,高骈报捷的战报到达海门后,都被李维周隐瞒,唐懿宗对高骈毫无消息感觉非常奇怪,于是询问李维周,李维周回答“骈驻军峰州,玩寇不进”,唐懿宗自然发怒,让右武卫将军王晏权去代替高骈,命高骈到京城觐见,准备重重地责罚他。而就在这个月,高骈又大败南诏军,杀获甚众,率领军队直接包围了交趾城,在高骈围困交趾城十多天,即将攻下的时候,却受到了王晏权的牒文,其中提到王晏权正在和李维周率领大军从海口出发,高骈得到消息后把军事交给了韦仲宰,与麾下百余名准备北归。而在此之前,韦仲宰就派遣小使王惠赞、高骈也派小校曾衮一起去报告战果,两个人跑到了海中,看到旌旗从东而来,询问得知是新经略使王晏权和监军李维周,两个人一眼看出:“维周必夺表留我。”于是偷偷躲起来,等他们走过后,再继续日夜兼程赶往京师,唐懿宗得到报告后遂又大喜,于是又加高骈检校工部尚书,复镇安南,所以高骈走到海口又被迫返回去了。而王晏权和李维周两人实在无能,史称:“王晏权暗懦,动禀李维周之命;维周凶贪,诸将不为之用,遂解重围,蛮遁去者太半。”直到高骈回来后,重新监督激励将士,于是攻克了交趾城,“杀段酋迁及土蛮为南诏乡导者硃道古,斩首三万馀级,南诏遁去”,接着高骈“又破土蛮附南诏者二洞,诛其酋长,土蛮帅众归附者万七千人。”可谓战功赫赫,因此唐廷“置静海军于安南,以高骈为节度使。”从李涿侵扰群蛮,安南受患达几乎十年,到此终于平定。
高骈不仅打仗厉害,而且治理也很强。高骈修筑了安南城,周长三千步,又造屋四十余间,同时高骈认为从广州运粮到交州非常困难,于是探查水路,发现从交州到广州,多有巨石挡住道路,因此招募工匠,作法将巨石去除,“由是舟楫无滞,安南储备不乏,至今赖之。”《全唐文》记载高骈告谕工人称:“天道助顺,神力扶直。今凿海派,用拯生灵。苟不徇私。何难之有?前时都护,乃犒师不至,持法不坚。博约营私,人须怠惰。今我则不然,只要济其王事耳。”从中可见高骈的爱民爱国之心,以己力济王事。唐咸通九年(868)秋七月,高骈被征为右金吾大将军,高骈则请求让从孙高浔代为镇交趾,朝廷也同意了他的建议。而高骈后来迁检校工部尚书、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观察等使,结果在郓州的治理又非常出色,“民吏歌之”。
镇守西川
当时南诏皇帝(860年自称帝)“酋龙年少嗜杀戮,亲戚异己者皆斩,兵出无宁岁,诸国更雠忿,屡覆众,国耗虚。蜀之役,男子十五以下悉发,妇耕以饷军。”可谓穷兵黩武。《旧唐书》高骈本传记载说:“南诏蛮寇巂州,渡沪肆掠。乃以骈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观察等使。蜀土散恶,成都比无垣墉,骈乃计每岁完葺之费,甃之以砖甓。雉堞由是完坚。传檄云南,以兵压境,讲信修好,不敢入寇。”那么接下来就详细描述一下高骈在西川是如何抵御南诏军的进攻的。
高骈被任命为西川节度使后前往赴任,到达剑州后就派遣使者前往把成都城的门打开,左右或劝谏说:“蛮寇逼近成都,相公尚远,万一豨突,奈何?”而高骈则回答说:“吾在交趾破蛮二十万众,蛮闻我来,逃窜不暇,何敢辄犯成都!今春气向暖,数十万人蕴积城中,生死共处,污秽郁蒸,将成疠疫,不可缓也!”于是使者到达成都后将成都城门打开,让民众出去恢复生业,登城防守的都下城解甲,由此民众大悦,当时南诏军正在进攻雅州,听说这个消息后派遣使者请求议和,引兵而去。高骈又上奏说:“南蛮小丑,易以枝梧。今西川新旧兵已多,所发长武、鄜坊、河东兵,徒有劳费,并乞勒还。”而唐廷比较谨慎,仅仅把长武军派回。高骈到达成都后,挑选步骑五千,在第二天发兵追赶撤退的南诏军,在大度河将其追上,杀获甚众,抓住了五十多名酋长,押送至成都将其斩杀,高骈又加强防御攻势,“修复邛崃关、大渡河诸城栅,又筑城于戎州马湖镇,号平夷军;又筑城于沐源川,皆蛮入蜀之要道也,各置兵数千戍之。”此外还将失守大度河的黎州刺史黄复景腰斩,以此来杀鸡儆猴。高骈还请求带领自己所管以及天平、昭义、义成等军六万去反攻南诏,但是唐廷没有允许。此外,高骈还在成都营造了罗城加强防御,史称“役者不过十日而代,众乐其均,不费扑挞而功办。”又采取外交策略行缓兵之计。根据王仲荤《隋唐五代史》记载:“咸通十年(869),南诏兵又大举入蜀,次年进围成都,在唐军民奋起抗击下,方才退走。直到僖宗乾符二年(公元875年),高骈为西川节度使,出兵追击南诏军队至大渡河,并于南诏入蜀要路修筑城堡,派兵戍守,从此南诏不再内扰。”
高骈在西川时,还出现了著名的“突将”事件,当初南诏军围困成都,杨庆复用重要的官职来招募“突将”来帮助防守,于是成都获全,也是就开了空头支票,等到高骈到来后,让他们把“牒”(凭证)收回来,又假托说蜀地经受南诏入侵,百姓还没有恢复生产,于是将他们的供给终端,结果突将纷纷怨恨不已。此外高骈还有一些缺点,其为人喜欢妖术,每次发兵追击南诏军,都在夜间张旗列队,并且对将士们焚烧纸画人马,撒下小豆说:“蜀兵懦怯,今遣玄女神兵前行。”这种操作直接让军中的壮士都引以为耻,又有把境内出身“吏”的官给停职,又下令民间都使用“足陌钱”,不然都被抓住,以“行贿”的罪名控告,给钱的和收钱的都处死,“刑罚严酷,由是蜀人皆不悦”。于是在四月份的时候突将作乱,高骈被吓得躲到了厕所,后来监军派遣人招谕,许诺复职名和供给,于是突将才肯还营,第二天高骈兑现承诺,“悉还其职名、衣粮。”然而也暗中加强戒备,“自是日令诸道将士从己来者更直府中,严兵自卫。”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然而高骈其实此等容易妥协之人,不久后高骈暗暗记下突将的名字,派人夜间突袭,包围其家,然后将“老幼孕病,悉驱去杀之,婴儿或扑于阶,或击于柱,流血成渠,号哭震天,死者数千人,夜,以车载尸投之于江。”可见其残忍,因此一个妇人临刑前大骂说:“高骈!汝无故夺有功将士职名、衣、粮,激成众怒。幸而得免,不省己自咎,乃更以诈杀无辜近万人,天地鬼神,岂容汝如此!我必诉汝于上帝,使汝他日举家屠灭如我今日,冤抑污辱如我今日,惊忧惴恐如我今日!”可谓一语成谶。后来高骈甚至要把戍守在外回来的突将也灭族,被其亲信劝阻而止,由此可见高骈的手段雷厉,甚至称得上残忍。
剿杀黄巢
乾符五年(878)正月庚戌(14日),高骈被任命为荆南 节度使兼盐铁转运使,这时候的唐僖宗年间唐朝更多灾难,爆发了著名的黄巢起义。在第一阶段的王仙芝身死后,其余党由于黄巢率领,此外浙西还有王仙芝的余党,唐廷“以荆南节度使高骈先在天平有威名,仙芝党多郓人,乃徙骈为镇海节度使。”(天平军节度使在郓州,而高骈先击破南诏军后移镇天平,加上治理不错,因此“有威名”)于是让高骈担任镇海军节度使,去浙西“剿匪”,而高骈到达任后,派遣其将领张璘、梁缵分道进攻黄巢,多次将其击破,使其将领秦彦、毕师铎、李罕之、许勍等数十人,于是黄巢逃亡广州方向,后来从广州北上,高骈曾提出:“请以权舒州刺史郎幼复充留后,守浙西,遣都知兵马使张璘将兵五千于郴州守险,兵马留后王重任将兵八千于循、潮二州邀遮,臣将万人自大庾岭趣广州击黄巢。巢闻臣往,必当遁逃,乞敕王铎以所部兵三万于梧、桂、昭、永四州守险。”然而朝廷不许,然后黄巢就于九月攻破了广州。等到十月时,高骈被任命为淮南节度使、充盐铁转运使,又任命周宝为镇海节度使,而刘巨容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高骈在任淮南节度使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当时“以用度不足,奏借富户及胡商货财”,唐僖宗“敕借其半”,于是盐铁转运使高骈上言说:“天下盗贼蜂起,皆出于饥寒,独富户、胡商未耳”。879年,十一月,黄巢北上襄阳时被刘巨容击败,遂渡江东走。880年三月,因为高骈派遣张璘剿杀农民军颇有功劳,于是“卢携奏以骈为诸道行营都统”,高骈军权进一步加强,“骈乃传檄徵天下兵,且广召募,得土客之兵共七万,威望大振,朝廷深倚之。”而黄巢在信州,“遇疾疫,卒徒多死”,又遭到高骈派出的将领张璘的剿杀,处境颇为危险,黄巢面对如此处境再次想到了诈降,“以金啗璘”(也就是贿赂张璘),然后又请降于高骈,当时义、感化、义武等军已经到达了淮南,高骈恐怕他们分了自己的功劳,于是上奏朝廷说不久后黄巢就会投降,要把各路兵马遣回,朝廷居然同意,黄巢直到各路兵马北返渡过淮河后,又和高骈断绝交往,而且主动求战,高骈于是下令让张璘进击,结果兵败身死,黄巢势力复盛。
秋七月时,黄巢从采石渡江,围困天长、六合,高骈手下的毕师铎对高骈说:“朝廷倚公为安危,今贼数十万众乘胜长驱,若涉无人之境,不据险要之地以击之,使逾长淮,不可复制,必为中原大患。”然而高骈却没有出兵,关于高骈此时为何不迅速出兵剿灭黄巢,史料有多种说法。
《资治通鉴》提到:“骈以诸道兵已散,张璘复死,自度力不能制,畏怯不敢出兵,但命诸将严备,自保而已”,也就是高骈当时手下的良将张璘战死,加上朝廷的援军又被调回,信心不足,没有阻拦。而《旧唐书》则提到:“广明元年夏,黄巢之党自岭表北趋江淮,由采石渡江。张璘勒兵天长,欲击之。骈怨朝议有不附己者,欲贼纵横河洛,令朝廷耸振,则从而诛之。大将毕师铎曰:……骈骇然曰:‘君言是也。’即令出军。有爱将吕用之者,以左道媚骈,骈颇用其言。用之惧师铎等立功,即夺己权,从容谓骈曰:‘相公勋业高矣,妖贼未殄,朝廷已有间言。贼若荡平,则威望震主,功居不赏,公安税驾耶?为公良画,莫若观衅,自求多福。’骈深然之,乃止诸将,但握兵保境而已。”也就是说高骈一开始在下大器,准备让黄巢纵横河洛后再从而诛之,毕师铎劝谏后打算出击,然而又被吕用之劝说而停止,而吕用之劝说的主要原因就是害怕毕师铎等人立下战功将自己的权力夺走。再有如《妖乱志》却说:“广明元年七月,黄巢自采石北渡,直抵天长。时城内土客诸军尚十馀万,皆良将劲兵,议者虑狂寇有奔犯关防之患,悉愿尽力死战。用之等虑其立功之后,侵夺己权,谓勃海曰:‘黄巢起于群盗,遂至横行,所在雄藩,望风瓦解,天时人事,断然可知。令公既统强兵,又居重地,只得坐观成败,不可更与争锋。若稍损威名,则大事去矣。’勃海深以为然,竟不议出军。巢遂至北焉。”也就是当时也是吕用之担心诸将立功后夺走自己权势,然后以不能损威名为理由让高骈不要出战,结果高骈听从,没有出军。导致黄巢安然北上,之后黄巢果真纵横河洛,占领两京,僖宗入蜀。
与唐朝关系的恶化
总之,当时高骈只是自保,然后上表告急说:“贼六十馀万屯天长,去臣城无五十里。”当时中外依靠高骈阻拦黄巢,得知消息后莫不失望,唐僖宗下诏说责怪高骈遣散诸道援军,而高骈则上表说:“臣奏闻遣归,亦非自专。今臣竭力保卫一方,必能济办。但恐贼迤逦过淮,宜急敕东道将士善为御备。”然后称自己有了风痹,不再出战,之后就是黄巢入京,唐僖宗入蜀,《旧唐书》称:“其年冬,贼陷河洛。中使促骈讨贼,冠盖相望。骈终逗挠不行。既而两京覆没,卢携死。骈大阅军师,欲兼并两浙,为孙策三分之计。”也就是高骈暗含阴谋,根据《资治通鉴》也记载说:“上遣使趣高骈讨黄巢,道路相望,骈终不出兵。上至蜀,犹冀骈立功……”,而高骈为何不出兵按照正史记载自然是高骈暗藏异心。
此外中和二年五月,高骈东塘阅兵之举,《旧唐书》记载:“中和二年五月……其月,尽出兵于东塘,结垒而处,每日教阅,如赴难之势。仍与浙西周宝书,请同入援京师。宝大喜,即点阅,将赴之,遣人侦之,知其非实。骈在东塘凡百日,复还广陵……”,又有《新五代史》:“都统高骈闻巢不敢犯临安,壮之,召董昌与鏐俱至广陵。久之,骈无讨贼意,昌等不见用,辞还,骈表昌杭州刺史。”可见当时高骈托以入援京师为名,其实没有讨贼的意思。
然而晚出的史料提到了高骈对于自己不入援的辩解。清代中后期,新罗文人崔致远的《桂苑笔耕集》流入中国。祚者崔致远从广明元年冬到中和四年冬(880-884),一直担任高骈的馆驿巡官,是高骈幕府中的一位文学之士,据《桂苑集》卷11中的崔致远为高骈代笔的《答襄阳郄将军书》云:“某自去年春,知寇侵秦甸,帝幸蜀川,欲会兵于大梁,遂传檄于外镇。练成军伍,标明行期,便被武宁忽兴戎役,先侵泗境,后犯淮场。声言则狼顾旧封,实意则鲸吞敝镇。长驱猛阵,直犯近疆。是以分遣偏裨,果歼凶丑。及当中夏,乃出大军,既知其北路阻艰,遂决于西征利涉。寻奉诏旨云:卿手下甲兵数少,眼前防虑处多,但保淮南之封疆,协和浙右之师旅。为朕全吴越之地,遣朕无东南之忧。言其垂功,固亦不朽。某以兵机固难自滞,君命有所不从。已事征行,必期进发,占风选日,只欲奋飞。又奉七月十一日诏旨云:诸道师徒,四面攻讨,计度收克,朝夕可期。卿宜式遏寇戎,饋辇粟帛,何必离任,则是勤王。或恐余孽遁逃,最要先事布置。”简单解读内容是,本来高骈从春天知道黄巢入犯京师,就想要“会兵于大梁”,但是突然遭到浙西观察使周宝和感化节度使时溥确实是联合起来阻止高骈离开淮南道、驰救长安,而且高骈接收到朝廷圣旨称不必亲王,让高骈“保淮南之封疆,协和浙右之师旅。为朕全吴越之地,遣朕无东南之忧”,“宜式遏寇戎,饋辇粟帛”,因此给了高骈不离任的充分理由。根据《旧唐书》:“时淮南节度使高骈为诸道行营都统,自车驾出幸,中使相继促骈起军,骈托以周宝、刘汉宏不利于己,迁延半岁,竟不出军,乃以铎为都统。”可见当时高骈确实以周宝、刘汉宏对己不利为理由。
但是以上应该都是高骈的辩解。在高骈坚持不出军后,881年七月时,高骈的“诸道行营都统”“江南盐铁转运使”被解除了,又《旧唐书》称:“骈始以兵权,欲临籓镇,吞并江南;一朝失之,威望顿灭,阴谋自阻。故累表坚论,欲其复故。明年四月,王铎与诸道之师败贼关中,收复京城。骈闻之,悔恨万状。而部下多叛,计无所出,乃托求神仙,屏绝戎政,军中可否,取决于吕用之。”882年五月,高骈的盐铁转运使又被去掉了,“骈既失兵柄,又解利权,攘袂大诟,遣其幕僚顾云草表自诉,言辞不逊”,开始和朝廷对喷,从而与唐廷的关系急剧恶化,这时候的高骈已经彻底失去了唐廷的信任。到了光启年间,高骈还一度接受了朱玫拥立襄王李熅(后来失败)的官职,愈发像个逆臣。
高骈的结局
之前高骈在西川镇守的时候,提到高骈喜爱妖术,这时候高骈又开始信任一名叫吕用之的方士。《资治通鉴》记载说:“初,高骈好神仙,好,有方士吕用之坐妖党亡命归骈,骈厚待之,补以军职。用之,鄱阳茶商之子也,久客广陵,熟其人情,炉鼎之暇,颇言公私利病,故骈愈奇之,稍加信任。骈旧将梁缵、陈珙、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素为骈所厚,用之欲专权,浸以计去之,骈遂夺缵兵,族珙家,绶、瑾、公楚、归礼咸见疏。”可见当时吕用之本来是茶商之子,在广陵熟知人情,据说也懂得“炼金石,化丹砂为金银”,因此得到了高骈的重用,而且从而成为高骈的亲信,高骈甚至疏远了自己的将领。根据《旧唐书》记载高骈“日以神仙为事。吕用之又存暨工诸葛殷、张守一有长年之术,骈并署为牙将。”此外高骈还大修道院,有有迎仙楼、延和阁,高八十尺,用珠玑金钿进行装饰,又安排侍女数百人,“皆羽衣霓服,和声度曲,拟之钧天。”而高骈每天就和吕用之、诸葛殷、张守一等人谈论道法,别人都见不到高骈,由于高骈逐渐信任吕用之,导致他把许多权力给了高骈,以至于“吕用之建牙开幕,一与骈同,凡骈之腹心及将校能任事者,皆逼以从己,诸所施为,不复咨禀。骈颇疑之,阴欲夺其权,而根蒂已固,无如之何。”因此高骈已经有被吕用之架空的情况。
政事方面。《资治通鉴》记载高骈依靠吕用之“如左右手”,于是“公私大小之事皆决于用之,退贤进不肖,淫刑滥赏,骈之政事于是大坏矣!”政事之坏体现在吕用之的党徒占据了高骈的重要位置,又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在无用之事上,在光启二年(886)年,“淮南饥,蝗自西来,行而不飞,浮水缘城而入府第。道院竹木,一夕如翦,经像幢节,皆啮去其首。扑之不能止。旬日之内,蝗自食啖而尽。”又“比岁不稔,食物踊贵,道殣相望,饥骸蔽地。”可见高骈专注神仙之事不注重治理,导致淮南民不聊生,《资治通鉴》也称:“扬州连岁饥,城中馁死者日数千人,坊市为之寥落。”
高骈被吕用之架空,最终祸及己身。由于吕用之用事,“宿将多为所诛”,毕师铎又是黄巢降将而非高骈旧将,加上因为自己的小妾和吕用之发生了冲突,887年四月,于是屯驻在高邮左厢都知兵马使毕师铎、淮宁军使郑汉章、高邮镇遏使张神剑联合起兵,接着毕师铎杀向广陵,“移书淮南境内,言诛用之及张守一、诸葛殷之意”,吕用之带领军队抵抗,高骈得到消息后,对吕用之说:“近者觉君之妄多矣,君善为之,勿使吾为周侍中!”(最近发现你的弄虚作假太多了,你好好干,不要让我做周宝,周宝是部下度支催勘使薛朗作乱,导致出走,然后被钱镠杀了。)之后和州刺史秦彦也派出军队帮忙攻打广陵,加上高骈愈发不信任毕师铎,以及城内有人响应毕师铎(可见吕用之有多遭人讨厌),于是广陵城池陷了,吕用之守诚失败逃亡,并且联合庐州刺史杨行密,高骈一族被囚道院。之后杨行密之后率军包围扬州,然后随着战争发展对毕、秦二人不利,加上担心有高骈的内应,加上妖尼说:“扬州分野极灾,必有一大人死,自此喜矣。”于是秦彦“命其将刘匡时杀骈,并其子弟甥侄无少长皆死,同坎瘗之”。
高骈就这样身亡了。应该怎么评价高骈呢,高骈早年为唐朝收复安南,稳定西川,被唐廷依为擎天一柱,可谓大唐名将。然而等到成为诸道行营都统、淮南节度使时,因为各种原因镇压黄巢军队不力,黄巢纵横河洛,攻陷两京,致使唐僖宗入川,他从此仕途扭转,身后名声也逐渐恶化。最后高骈误信妖人吕用之等人,愈发昏庸,引发手下诸将的反叛,进而彻底身败名裂,最终被写入《新唐书·叛臣传》。而高骈控制的扬州原本“富庶甲天下,时人称扬一、益二”,在之后经历了毕师铎起兵开始的战争,“秦(彦)、毕(师铎)、孙(儒)、杨(行密)兵火之馀,江、淮之间,东西千里扫地尽矣。”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