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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修好三万块的镶钻名表,却用钢尺抽断了我十二岁的腿

上海老弄堂的梅雨季能把人闷出蘑菇来,空气里飘着石库门砖缝渗出的潮气。去年清明给父亲收拾遗物时,我在阁楼角落踢出个铁皮箱子

上海老弄堂的梅雨季能把人闷出蘑菇来,空气里飘着石库门砖缝渗出的潮气。

去年清明给父亲收拾遗物时,我在阁楼角落踢出个铁皮箱子,盖子上的"亨得利钟表行"金字都长了绿毛。

掀开盖子那瞬间,霉味儿混着机油味直往鼻子里钻——底下躺着块裂成蜘蛛网的卡西欧电子表,表带上结着黑褐色的痂,跟我十二岁挨打时膝盖结的血痂一个色儿。

我爸这辈子就跟钟表较劲,从爷爷留下的老字号修到街角铺子,能让镶钻的劳力士起死回生,却修不明白我们爷俩的关系。

老话说"时间能抹平一切",可要是表针自己都不走了,那些卡在齿轮缝里的陈年旧账真能自个儿化开么?

摸着电子表背面快磨没的"夏"字,1999年夏天的热浪突然扑到脸上。

那天,我手欠拆了客人三万块的百达翡丽,我爸抄起钢尺抽得我满屋乱窜:"侬脑子瓦特啦!"

工具箱摔在地上崩出几颗弹簧,他手上黏糊糊的瑞士润滑油蹭脏了我的海魂衫。

那会儿我不知道,爷爷当初当掉奶奶的翡翠戒指才保住铺面,更不晓得我爸天天驼着背修表到后半夜,就为给我攒这块卡西欧。

老台灯黄澄澄的光圈里,我爸总拿麂皮擦那些金贵机芯。

我考上美院那会儿,他往我行李箱塞了块光动能手表:"你们小年轻就稀罕这些花里胡哨的。"去年大夫说他脑瘤压着视神经那阵子,我正直播带货智能手表,手机屏保还是他趴在修表台前的佝偻样儿。

暴雨砸得ICU窗户噼啪响那天,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跟我家老座钟的摆声重在一块儿。

我爸哆嗦着手摸到我死机的智能表,突然攥住我手指头:"防磁罩...得先装..."他混浊的眼珠子盯着拆开的表壳,恍惚还是当年教我认擒纵轮的模样。

护士递来的纱布沾着机油和血,我才瞅见他白大褂兜里还别着那支瑞士镊子。

重开老店搞直播那天,二叔一脚踹开雕花木门时,我正显摆爷爷的修表日记。

黄不拉几的纸页上写着"七八年九月十二,当婚戒赎铺面",弹幕突然炸了——镜头里冒出个生锈月饼盒,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卡西欧碎片,每片背面都用蚂蚁大的字标着"夏夏十二岁生日礼"。

我爸那狗爬字在最后一页写着:"儿啊,齿轮比金戒指经得起熬。"

现在我这破电子表跟古董百达翡丽都在直播间亮相,卡西欧的"滴滴"声和机械表的"咔嗒"声居然挺和谐。

老有人问为啥死磕旧表,我就指指墙上泛黄的全家福:"瞅见那老挂钟没?铜摆晃过三代人还精神着呢。"

当年扎进手心的弹簧片,原来早被岁月磨成了串起祖孙三代的铆钉。

如今满大街智能表能测心跳却测不准人心,跟我爸修了半辈子表,到末了才教我最难修的是时光。

现在每次听见"叮咚"下单声,总错觉我爸还在柜台后头瞪我:"小赤佬,防磁膏要顺时针抹!"

老台灯在玻璃柜上投下一圈光晕,照见他用镊子夹着米粒大的齿轮,那认真劲儿活像在修我们爷俩稀碎的前二十年。

有人说这是老手艺撞上新潮流,我倒觉着像机械表里的双追针——看着各走各的,到底要并到一块儿。

那些浸在机油里的旧年月,其实早就在齿轮咬合时悄悄和好了。

下回瞧见弄堂口修自行车的老头,别急着捂鼻子,指不定他铁皮箱底也压着没送出手的电子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