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猎猎，马萧萧，将士出征胆气豪。

路岖更兼风吹雪，犹记长津剑与刀。

——谨以此,献给长津湖战役中盖世英雄的志愿军父辈们！

长津湖战役亲历者—时任27军80师240团3营7连7班长沈金水前辈

本文摘编于《铁血长津湖》

1950年12月6日4时30分，陆战1师7团1营借助大雾掩护，悄悄摸上了下碣隅里东南公路旁的一个山头，随着一阵猛然的枪响，76师228团一个排全部牺牲在阵地上。

陆战1师7团1营拿下了突围的出发阵地后，陆战1师7团2营和美7师暂编营随即沿公路，朝东山小高岭南侧公路的沟口攻击前进。

此时，还没有南下转移阵地的20军58师174团3营，恰好正在沟口东侧待命。

20军58师174团3营，首先打退了左翼的美7师暂编营，然后迅速占领了一个小高地，将陆战1师7团2营堵在了沟里。

这时，占领公路两侧高地的76师228团一部，也居高临下发起了猛烈的阻击。一时间，枪林弹雨倾盆而下。

夜战中的陆战1师7团2营，先后代理指挥的副营长与DE连代理连长先后负伤。担任主攻的F连一边组织往下碣隅里运送伤员，一边加强火力射击，这才一时稳住了阵脚。

稳住了遭受猛然打击的队伍后，继续接替指挥的F连代理连长阿比尔调整了攻击部署，将坦克前置掩护继续攻击前进。

而20军58师174团3营将紧跟坦克的F连放过去后，对跟进的陆战1师7团2营营部的汽车和DE连，实施了更为猛烈的阻击。

见58师174团3营击中了两辆汽车，76师228团一部的火力更加猛烈，原本狭窄的公路越发拥堵起来。

阿比尔无奈，只好命令F连离开公路攻击两侧的小高地。可因雾气浓重能见度很低，没有坐标的榴弹炮无法支援，F连的反击很快就被打了回来。

突然，头顶传来了嗡嗡的夜航机马达声。阿比尔用无线电对还在下碣隅里的团长利兹伯格发火道：

“空军在干什么？都在天上睡觉吗？”

利兹伯格解释道：“夜航机就在上空，可雾太大无法掩护，除非不顾及你2营陆战队员的死活！”

阿比尔又抱怨说：“那么东丘（志愿军称东山）阵地呢？袭击我们的子弹，有不少来自这个该死的东丘。”

利兹伯格又耐着性子说：“陆战5团拿下东山，同样少不了飞机的支援，这也要等到大雾散去。”

阿比尔骂了一句“该死”，无可奈何地挂掉了无线电，命令2营停止攻击，凭借有利地形与58师174团3营8连和76师228团一部对峙。

而随着58师174团3营奉命南下，阻击陆战1师突围只落下了76师228团一部。

26军副军长张铚秀得到报告后，只好无奈地与军长张仁初紧急决定，命令下碣隅里附近的76师和77师准备出击。

76师以226团之两个营由独秀峰向西，一个营由三德峙向西；227团由东北向西南攻击。

77师229团由北向南，230团由长津江以西向东南攻击，229团由南向北攻击。

想到沈萍刚任77师师长不久，张铚秀特地在电话交代说：

“水曲里的美军已经逃跑，立即改变原夜里8时发起攻击的部署，命令部队不等天黑马上出击，哪里遇到敌人就在哪里打。”

沈萍做出机械性部署后，赶紧去向副军长汇报情况。

得知77师没有具体部署而机械执行命令，张铚秀当面指出了一些问题后，说了一句“知道你改行不久缺乏锻炼”。

30岁的沈萍，又名申其新，上海浦东六灶镇人，新陆师范学校毕业后，在盐仓小学任教员。1938年参加八路军115师后，一直从事政治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才由副师长升任师长。

而张铚秀勉励多于批评的话，却令沈萍十分懊恼。

返回师指后的沈萍，又一时钻牛角尖，竟写报告要求去当一名普通战士。

而大战在即，张铚秀又刚来26军不久，于是忍住了心里的火。

再者，直到当天的下午，张铚秀才较为准确地掌握了77师所属的部队。

还在12月5日下午，张铚秀让途经军指的230团副团长肖学乾，转达77师应连夜再派一个团去下碣隅里以西，加强231团第二天夜里攻击京下里。

而师长沈萍和政委魏伯亭，以前卫229团监视水曲里，230团以还在赤浦洞为理由，竟没有执行命令。

12月6日拂晓，张铚秀再次命令77师，必须派一个团渡过长津江去京下里。

而直到下午3时，赶上来的副师长董毓湘听说后，这才带领230团去了京下里。

这时，京下里的美军正在往下碣隅里收缩防御。而急行军路上的董毓湘，以及230团团长张端胜和政委张锡正并不知情。

岂不知，77师231团前卫1营2连，这时就在京下里的西山警戒。

2连长发现美军开始撤离后，赶紧跑步请示1营长，说：

“敌人要逃跑！我们要么立即发起攻击，要么用重火力打乱美军。”

可1营长却不允许，说：“敌人是跑了，但敌人的飞机却没跑。”

这应验了陆战1师之前获得的情报，志愿军连一级的干部只有执行命令的权利，而没有决定攻击与否的权利。

更匪夷所思的是，1营长不但不同意决心很大的2连长发起攻击，也没有及时报告231团。

其实，还在12月5日拂晓，231团已经宿营在了西兴里附近，本可以晚上直接攻击京下里。

但白天既不侦察地形，也不请向导，夜里竟稀里糊涂绕道去了最香庄，离下碣隅里越来越远。

等发现走错了路线后，已经是12月6日黎明了。

而到了12月6日白天，231团主要领导却都在坑洞里防空，拍着脑袋研究夜里攻击部署。至于美军撤离了京下里，更是毫不知情了。

当天下午4时许，上百架飞机和榴弹炮持续轰炸了三个多小时后，陆战7团战斗群再次开始了迟滞了大半个白天的突围。

自下碣隅里突围的陆战1师

接到76师报告的副军长张铚秀军，与军长张仁初当即电令77师，协同尽快发起攻击。

这时，陆战7团战斗群停滞不前，陆战5团战斗群还在下碣隅里，正是26军三个师分而歼灭的最佳战机。

可此时，迎面阻击陆战1师的仅有76师，行动迟缓的77师和88师，还在下碣隅里的北侧和西侧一线。

12月6日晚8时，担负正面攻击的77师229团和230团，终于发起了攻击下碣隅里的战斗。

229团的攻击方向，由副团长带领2营走前卫，团长李中元带领团指紧跟2营，随后的1营为第二梯队，断后的3营作为预备队。

229团2营首先派出5连一个排搜索前进。当进至下碣隅里北面一个小山包时，听76师227团2营副营长说，山下没有敌人，不禁加快了行军速度。

而进至靠近下碣隅里的一个村庄时，麻痹大意的2营却以为是水曲里。

突然遭遇美军后，以5连、6连、4连的顺序，接连发起了数次前仆后继的攻击。但仅仅不到一个小时，2营便失去了战斗力。

近距离观察战况的团长李中元，命令二梯队1营马上接替攻击。

1营各连进入攻击位置后，刚刚发出第一发信号光弹，反应迅速的美军迫击炮，瞬间击中了1营指挥所。

1营长当场牺牲，教导员身负重伤，而本应接替指挥的1营副营长，却不见了人影。

1营夜间的攻击命令，必须是两发红色的信号光弹。蓄势待发的三个连不见第二发信号光弹，只好趴在雪地里继续待命。

229团1营是77师仅有的一个滩头营，每个连的编制都在一百八十人以上。

可潜伏了两个多小时后，不但始终没见第二发信号弹，反而造成了大量的冻伤。

仅1连的冻伤多达一百零六人，第二次配备的连级干部，也全部失去了指挥能力。1连全军少有的华东一级战斗英雄张君福，也冻死在了潜伏阵地。

可只能靠通信员联系的团长李中元，一时并不知情。

见2营攻击受挫失去了战斗力，1营也迟迟没有打响，李中元又急令预备队3营上前攻击。

3营迅速做出了攻击部署，7连和9连各控制东西两个山头，以8连两个排从西北攻击下碣隅里。

眼看8连就要打开一个缺口了，指挥防守的陆战5团1营营长牛顿中校，立即呼叫来密集的榴弹炮拦截，并实施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打击。

8连顿时伤亡过半。至此，229团不得不停止了攻击。

229团发起攻击的同时，位于下碣隅里西面的77师230团，团长张端胜也亲自指挥2营发起了攻击。

张端胜一时无法知道，自己的对手正是仁川登陆立下汗马功劳的陆战5团3营营长——塔普雷特。正可谓棋逢对手。

攻击前的2营长做了精心的部署，将三个连编成四个突击队。首次攻击动用三个，一旦中间佯攻打响，左右马上隐蔽侧击。

而判明了情况的塔普雷特，也做好了随时迎接攻击的准备。

2营的中间突击队正面佯攻后，左右突击队接近阵地刚要打手榴弹时，塔普雷特命令迫击炮打出的水滴型曳光弹自几百米的高度突然爆炸。

带降落伞的水滴型曳光弹，每发可以照明十秒钟，同时产生十一万烛光的亮度。

仅六发就可以维持一分钟的曳光弹，将阵地瞬间照得如同白昼。

2营的许多战士还没有扔出手榴弹就中弹倒下。冒死冲到离阵地十几米远的战士，又遭到了美军自动步枪的射击。

这时，对在一线直接指挥的副团长肖学乾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战术可言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地攻击。

可连续组织了三次攻击，美军的阵地依然没有拿下。

牺牲在下碣隅里的77师战士（张崇岫拍摄）

十分着急的张瑞胜，不时电话询问2营进攻情况，肖学乾也不时电话汇报情况。

肖学乾一会儿说，敌人火力强大工事完备，一会儿又说马克沁机枪打不响，许多步枪也打不响了。

再过一会儿，肖学乾又报告说，第四次攻击后2营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所有的营连干部不是牺牲就是负伤。

指挥230团的副师长董毓湘也急了，红着眼睛命令团长张端胜：

“坚决打！快速打！打不下来，我割你的头。”

借着继续升空的照明弹，张端胜突然发现，京下里南侧竟有几架小型飞机，于是电话命令二梯队3营前出攻击。

3营长照此命令，以8连和9连火力掩护，派还剩两个排的7连，攻击机场北侧的山头。

7连长和指导员各自带领1个排，利用照明弹一时稀疏的空档，隐蔽靠前发起了突然攻击。尽管地形十分不利，但还是打进了山头上的地堡。

正当7连整顿队形居高临下攻击飞机场时，塔普雷特呼叫来的榴弹炮和重迫击炮，恰好火力封锁住了8连和9连。同时，又派步兵将7连四面包围起来。

张端胜于是急令3营长，打信号弹让7连回撤，可已经来不及了。

孤军深入又得不到任何支援的7连，战斗到打完了最后的子弹和手榴弹，全部伤亡在了退后据守的地堡里。

7连全部伤亡的同时，8连和9连也打得只剩下了不到一个连，副师长董玉湘于是紧急命令，230团停止攻击。

战斗到此时，77师能的攻击部队，只有自下碣隅里西南方向攻击的231团。

而231团，依然没有吸取12月5日夜间走错路的教训。

明明知道当天夜里务必发起攻击，还是既没有事前侦察，也没有请向导。

等绕来绕去几个小时后，先头2营靠近飞机场正面时，已经是12月7日3时了。

这时，距离拂晓撤出战斗的命令仍有三个多小时。

可带领2营的团长刘学山，却命令2营马上撤离，这让各连连长大惑不解。

尤其是2营前卫5连连长，更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美军近在咫尺，一枪未放就撤离，何况临近的230团早已经打响了。

5连连长于是紧急请示2营长，得到的仍是执行团长的命令。

可因为距离美军最近，5连尽管悄悄撤离，可还是惊动了前沿阵地的美军。

仅仅一发炮弹打来，5连顿时伤亡了十二人，混乱中还丢下了一名伤员。

与77师所有的战斗部队一样，5连出国前就已经全部荷枪实弹，而长途奔波终于赶到了战场，竟一枪未放。

不但白白造成了伤亡，还丢下了负伤的战友，这让5连的指战员十分恼怒。

长津湖战役检讨休整期间，几乎所有的营连干部都要求9兵团直接整顿77师的指挥，231团2营5连的官兵呼声最高。

正如张铚秀副军长检讨长津湖战役说过一句话：“我们主观努力不够，主观上犯了许多错误!”

晚年的张铚秀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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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民，笔名戈未央，山东青岛莱西人，毕业于山东省青年干部学院，志愿军烈士后人，中国石化作家协会会员，曾两次荣立石油会战个人三等功。

┃《踏不灭的薪火》，被国家图书馆永久收藏，据此拍摄的两部抗战纪录片《将军校长—李仙州》《山东流亡学生记》，列入大陆对台湾文化交流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