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童年,会影响你的一生

以珊青梅 2025-04-21 11:26:34

作者:李幺傻

红薯,南方人叫地瓜,学名叫甘薯,它曾经陪伴了我们整个童年时光。

当北方所有的树叶落光了,当北风开始在那片黄土地上咆哮时,当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时,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剩下的唯一的食物,就是红薯。

那时候还是农业社,生产队每年打下的小麦,交过了公粮后,就所剩无几,根本无法维持全村上百口,甚至几百口农民的生存,而红薯,成为了勉强裹腹的食物。

我和那个时代的所有农村人一样,吃着红薯长大。红薯是我们在漫长冬季能够赖以维持生命的唯一食物,它陪伴我们走过了那段最艰苦卓绝最凄苦贫穷的岁月。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学过一篇课本叫《<甘薯疏>序》。

《甘薯疏》是一本书,明朝徐光启著,可惜现在失传了,只留下了这本书的序言,也就是《<甘薯疏>序》。

徐光启是中国古代极为有名的科学家。在中国古代,文人们普遍吟诗作画,附庸风雅,自认为这样就能推动社会的向前发展。而事实上,推动社会发展的,正是中国古代极不重视的科学。

铁锨锄头,居然能够从秦朝一直使用到上世纪;大刀长矛,居然从远古使用到1840年……就因为古代的中国,极不重视科学。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不重视科学的后果,就是中国几千年来,生产力停滞不前。在西方的坚船利炮面前,毫无招架之功。

明朝时期,红薯被从美洲引进到福建省莆田市。这是中国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农作物。

大科学家徐光启看到红薯后,就把它引进到自己生活的上海,那时候的上海还不是国际化大都市,它是一望无际的肥沃土壤,是阡陌纵横的江南水乡。

徐光启在上海种植红薯,他发现这种长着巨大块茎的植物,生命力非常顽强,耐旱耐涝耐风雨,耐热耐寒耐冰雪,因为它长在地下,就连飞禽走兽和冰雹病虫都对它没有办法,而且产量极高,是小麦的几十倍。这简直就是上苍赐给人类的完美食物。

于是,徐光启写了《甘薯疏》,让人们广泛栽植。

然而,当时很多人在咒骂他,反对他,他们认为所有外来的都是包藏祸心的,所有和祖宗不一样的都是异端学说,也包括红薯。我大天朝地大物博,品类繁多,皇恩浩荡,臣民恭顺,天下以我为中心,我要啥有啥,要外来的红薯干什么?然而,不受人尊重的科学家徐光启依然大力推广甘薯栽培。

徐光启肯定不会想到,400年后,他当初极力推广的红薯种植,挽救了这片土地上无数人的生命。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抵得上一亿头庸夫官僚。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极苦,能够吃一顿饱饭,已经成为奢侈。

我娘说,我学会的第一个词语,不是娘,不是爹,而是“刨”。

西北农村,家家盘有土炕。在寒冷的冬天,人们睡在土炕上,炕洞里架柴燃烧,用来取暖。柴禾烧后的灰烬,埋上红薯,过半个时辰就烤熟了。但是,这样的红薯有一股烟熏味,并不好吃。

刚学会爬行的我异常饥饿,看到父母从炕洞的灰烬里刨出红薯吃,就知道这里面有能够填肚子的食物,所以,每次我一睁开眼睛,就喊着“刨、刨……”

红薯贯穿在我童年的所有记忆里。以至于很多年后,我觉得童年唯一的食物就是红薯。

那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个白面馒头。

每年,交过了公粮后,生产队长把所剩无几的小麦,分给各家各户,往往一户几口人,也只能分到几十斤粮食,连一个麻袋都装不满。

各家各户把这半麻袋小麦扛回来后,立即封存,平时哪里舍得吃啊。只有在过春节的时候,和家里来了重要亲戚,或者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招待。

至今记得在我出生的黄土高原那座村庄里,漫山遍野的层层梯田里,都栽种着红薯。

红薯像乡间的孩子一样,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它落地生根,顽强生长,坚韧地活着,对抗着狂风暴雨和天寒地冻,即使地表之上的茎叶被铲光了,被野兽吃光了,被大风吹走了,被冰雹打碎了,它深扎地下的根须,仍然会重新发芽,长出新的叶片。

自从栽下红薯苗后,不需要灌溉,不需要施肥,不需要修剪,不需要搭架,什么都不需要,你只需要等待它成长就行了。

我从没有见过生命力比它更顽强的动植物,我从来没有见过除它之外对我们贡献更大的农作物。

当进入深秋季节,空中不再有大雁的鸣叫,远远近近的沟壑褪尽了绿色,田野间连一只昆虫都见不到的时候,红薯就可以挖掘了。

这时候,红薯的茎叶已经变得干枯,地表被裂开了一道道浅沟,一镢头挖下来,提起茎叶,就带出了一窝沾着泥土的新鲜的红薯。好像一窝刚刚出生的小生命。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怎么也不会相信,当初的一株小苗,现在变成了一窝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红薯。

培育庄稼,春种秋收,是人类最伟大的创造,没有之一。黍米、大麦、小麦、水稻、谷子、玉米、红薯……

没有庄稼之前,人类狩猎为生,饥一顿饱一顿;而有了庄稼,人类告别了饥饿,代代繁衍。

那时候,每家每户都会分一大堆红薯。

每年的公粮都只交小麦,不要红薯。农民说:种小麦是为公家,栽红薯是为自家。

家家户户分到一大堆红薯,一时半会儿吃不完。

西北的冬季,滴水成冰,村庄里有人的水缸都被冻破了,我爹用草绳围着水缸缠一圈。放在室外的红薯,也会被冻得生黑疤,生了黑疤的红薯是苦的,不能吃。

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挖了土窖,人们把红薯一笼笼放在土窖里。土窖有七八米深,先挖一条竖井,然后再横着挖一个储物间。

那时候的西北农村,家家最少有两个窖,一个是储存雨水的水窖;一个是储藏红薯的红薯窖。

西北干旱少雨,每逢天气阴沉,家家户户赶紧打扫庭院,等着满院的雨水流进水窖里,经过沉淀后,供人畜饮用。窖水不好喝,有苦味,而且颜色发黄。但我们一代代人都是喝着这样的窖水长大的。

西北生活苦焦,江南水乡的人根本想不到。

漫长的岁月里,红薯是我们唯一的食物。

隔几天,我娘就会让我坐在竹笼里,竹笼挂在缠绕着辘轳的绳索上,把我放进红薯窖。

辘轳在窖口吱扭扭地响着,我坐在竹笼里慢慢下沉。光线越来越黑,我的恐惧越来越多。

等到到了窖底,我从竹笼里爬出来,走进储藏室。储藏室里一片黑暗,这里远离地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红薯堆,就赶紧两只手一起捡拾,竹笼装满了,我就可以升到地面了。

红薯窖里很暖和,所以这里总是有蝎子、蜈蚣、蚯蚓,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虫子。

我曾经有一次抓到了一只什么昆虫,我只感到它的很多只脚在我的手心挣扎,我吓得尖叫不已……那种恐惧让我至今想起来,还如同芒刺在背。同村有个小伙子,还在黑暗的红薯窖里摸到了一条蛇。

我把这些经历讲给孩子听,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她问:为什么不用手电筒,为什么不点蜡烛?

那时候,全村只有一个手电筒,是赤脚医生用的。社员同志们白天干活,有病了晚上才去大队医疗站。所以,赤脚医生总是到半夜才能回家,那只手电筒给他照明。赤脚医生腿脚有残疾。

蜡烛,根本就买不到。大队供销社里没有蜡烛,只有煤油。而且,煤油是凭票购买,每户每月只提供很少很少的煤油。村庄里的人很早就睡觉了,舍不得点灯熬油。

那时候的苦难生活,是我生活在今天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也是生活在今天的我,难以想象的。

红薯是村庄的救命粮。

村中的老人,连红薯皮都会吃下去。一颗红薯,他们会吃得只剩下两头的把儿。

村庄里有个少年叫刘新柱,我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他扛着铁锨,把一块田地整个翻了一遍,找到遗留在土地里的十几棵小老鼠一样大的红薯,欢天喜地。

刘新柱后来参军当兵,去了新疆一座城市,此后再也没有回来。村庄的人说:就连他爹他娘去世,他都没有回来。也许,是如此贫穷荒凉的村庄,伤了他的心。

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拿着一颗红薯,边吃边上学。到了学校门口,红薯还没有吃完,上课时间又到了,老师不让在学校吃东西,我不得不把吃剩的半块红薯,放在一堵断墙上,等到放学后再吃。

可是,放学后,我跑到了那堵断墙后,才发现那半块红薯,已经被鸟雀吃光了,只剩下红薯皮。连鸟雀都不吃红薯皮。

因为那半块红薯被鸟雀吃了,我伤心了很长时间,至今记得这件事。

我们童年的苦难生活,就像村外沟底那条浑浊的河流,总也流不完。

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忘记了以前的苦难,我变得很快乐幸福,可是,突然一个契机,一个触动,往昔的一切又像冰块一样浮出水面。

作家马尔克斯说:一个人的童年生活,会影响他的一生。

现在,我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再经历一次我们小时候的苦难。

时代向前发展,科技日新月异,我希望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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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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