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会昌年间,曲佳奉在荒山上开垦了几亩旱地,种植杂粮。这一天,又到了播种的时节,他赶着耕牛来耕地。耕到一半时,铁犁碰上了一块硬物。
这一次犁地比以前深一些,听着铁犁发出的撞击声音,似乎是石板,曲佳奉心中起疑,便停止犁地,拿着锄头翻挖了起来。不一会儿,果然露出一块石板。
曲佳奉继续往下挖,然后撬开石板,露出一个洞口。他不由得兴奋起来,猜想洞里肯定藏着宝贝,因为他家里贫穷,做梦都想发财,要是挖出了宝贝,发一笔横财,他就可以摆脱贫困了。
他慢慢地将洞口扩宽,,够一人进去了,他就点燃一根枯枝,走了进去。走了一丈多远的隧道,里面豁然开朗起来,出现一座大厅,大厅里堆满东西。看见这些东西,曲佳奉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里面堆满了金条,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有多少!他拿起一根金条,大约三寸宽,一尺长,一寸厚,背面烙着一个浅浅的图案。他看了看,这些金条全部是一样的规格,好几千根。
曲佳奉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了起来,这么多金子,足够他家十几代人花费了,这一下子有钱了,他家就成了大富户了。苍天真是有眼哪,让他发现了这么一座金库!
过了一会儿,曲佳奉冷静了下来,这么多金条,家里是放不下的,而且财不能外露,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匿在这里,等到家里建造了大房子,再偷偷地运回到家里,藏在地窖里。
曲佳奉搬出二十多根金条,脱下衣衫包起来,然后将洞口的石板盖上,堆上泥土,不露一点痕迹。他把衣衫用荆条绑上,放在牛背上,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里,他喊来两个儿子,把金条搬进屋里。家人看见这么多金条,也是激动不已,一个个兴奋得面色通红。
吃晚饭时,一家人开始计划,先建造两套房屋,两兄弟一人一套,再购买几百亩良田,以后就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曲佳奉看着两个儿子眉飞色舞地憧憬着以后的富裕生活,禁不住伸手点着两人说:“就你们这么一点出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我给你们一人建造一座大庄园,楼阁成群,再每人分良田几千顷,家里奴仆成群,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豪生活。”
两个儿子一脸不屑,埋怨父亲想象力过剩,这些金子置办不了那么多家产的。曲佳奉激动地伸出手掌在空中使劲地晃动着,轻声说道:“我发现了一座金库,里面有几千根这样的金条,你们说够不够置办那么多田产?”
一家人顿时激动不已,纷纷询问金库在哪里?赶紧把金条全部搬回来。曲佳奉挥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板着脸说:“金条搬回来放在哪里?你们难道不要命了吗?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先不要问,也不要声张,以免惹来祸端。”
接下来,一家人讨论起换钱的事宜,曲佳奉主张先换两根金条,遭到家人集体反对,因为县城里没有钱庄,只有州城里有大钱庄,州城路途遥远,一个来回得好几天,去一趟不容易,不如多换一些钱。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决定先换九根金条。第二天一大早,曲佳奉赶着牛车,带上两个儿子,车上拖着几捆稻草,稻草里藏着金条,往州城而去。
到了州城,他们打听着来到最大的钱庄,把九根金条全部搬了进去,摆上高高的柜台,要求全部换成钱币。
柜台里的老先生,拿着金条查看,脸色微微一变,拿眼睛看了一下父子三人,然后不动声色地检查了剩下的几根金条。他喊来小伙计,耳语了一番,小伙计如飞而去。
老先生慢腾腾地把九根金条称了重量,又扒拉着算盘珠子换算出钱币的数量,微笑着对曲佳奉说:“你们先等着,我要通知库房准备钱币,数额太大,需要一些时间,稍安勿躁。”说完,他喊来一个小伙计,让他去库房准备钱币。
曲佳奉父子三人抑制不住兴奋,准备迎接这突如其来的财运。老大悄悄地说:“爹,拿到钱先去酒楼里饱餐一顿,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去过酒楼,还没有见识过酒楼的好酒好菜。”
他以为有钱了,父亲会大方一些,哪知道曲佳奉眼一瞪,轻声呵斥道:“回到家里酒肉管够,酒楼那么贵,吃一顿抵在家里吃十几顿。”
老二笑嘻嘻地说:“我不到酒楼吃酒,就想见识一下州城里的繁华。爹,拿到钱后,先别急着回去,我们在州城里玩耍几天。”
曲佳奉嘴一撇,没好气地说:“住客栈不要钱吗?等你以后娶妻生子,分家单过了,随你怎么折腾,我才懒得管你。”两个儿子噘着嘴,心里责怪父亲小气,不再言语。
等了好久,也不见钱币送出来,曲佳奉忍不住催促起来。柜台里的老先生陪着笑脸说:“客官先等一等,稍安勿躁,就到就到。”
话音刚落,从门外冲进来十几个差役,一抖索子,将三人锁拿起来。曲佳奉大惊失色,询问他犯了什么罪?一名差役凶巴巴地说:“老实一点,到了公堂自然就会知道。”
父子三人被差役们拉扯着到了公堂跪下,金条也全部被带走了,柜台里的老先生也跟随去了。太守升堂审讯,询问了姓名籍贯后,太守询问,这些金条从哪里得到的?
曲佳奉眼珠一转,撒谎说是祖宗留下来的。太守一拍惊堂木,大声说:“曲佳奉父子三人,你们听好了,如实招来,不要撒谎。这些金条,要是你们的祖宗留下来的,那你们就是乱贼后代,是要被砍头的。”
父子三人吓得赶紧叩头,声明自己祖宗十八辈都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家,没有人当过乱贼。太守再一次询问,这些金条是哪里来的?曲佳奉心疼这些金条,担心招出金库,就会全部被充公,就撒谎说,这些金条是从山洞里挖出来的。
太守查看曲佳奉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撒谎,于是说道:“传柜台的老先生上堂,让他给你们讲一讲这些金条的来历。”
柜台老先生上堂见过礼,拿起一根金条,指着上面的图案,对曲佳奉说道:“这个标记是官府的标记,也就是说,这些金条是官库里的金条。不过,这个图案是天宝年间的官库里的标记,这些金条的规格,也是天宝年间的官库里的规格,现在早就不用了。”
原来,作为钱庄的柜台先生,不但要善于辨别黄金白银的成色,还要了解各个朝代的官库图案以及库银的规格,这些都是作为柜台的先生,必须具备的本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钱庄里有一本册子,记录着从唐朝武德年间到现在的库银标记以及规格,老先生烂熟于心。他一看见金条背后的标记,就认出了这是天宝年间的库银。那时候为了便于运输,库银的规格比较大。安史之乱平息后,朝廷更改了库银的规格和标记。
这里是范阳州,正是安禄山叛乱的起源地之一,叛乱爆发之初,库银全部被乱军掠走。战乱平息之后,这种库银就再也没有露面。
讲到这里,老先生对曲佳奉说:“如果这些金条是你家祖传的,你们你家祖上必定涉及叛乱,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曲佳奉吓得顿时面无人色,叩头如捣蒜,拖着哭腔说:“大老爷,草民如实招来。”他就把怎么发现的金库,以及金库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招认了。
太守点点头,宣布休堂,召集一千士兵,跟着曲佳奉去搜查金库。两天后,一行人到了曲佳奉的旱地,根据曲佳奉指点的具体位置,挖出了金库,将金条全部搬了出来。士兵们还在金库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箱子,拿了出来。
将领砸开箱子,里面是一本册子,记录着金库的建造日期,以及具体数目。原来,这一座金库建造在756年,也就是安禄山起兵的第二年。乱兵将领奉命把全州的库银收集起来,建造了一座隐秘的金库,以供军需。
官军攻占了范阳后,叛军掩埋了金库逃走了。后来,这一支叛军被剿灭,金库就无人知晓了。
太守看完册子,说道:“其实,这一座金库也并非无人知晓,据《范阳州志》记载,安史之乱平定后,有贼寇将领交代,范阳境内有一座秘密的金库,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为此,官府在范阳境内张贴了悬赏公告,查访了几十年,没有查访到半点消息。渐渐地,官府就懈怠了起来,悬赏公告也不张贴了。”
官兵们把金库毁掉了,把库银运回到州府。太守带着人,来到曲佳奉的家里,把剩下的几根金条带走了,并将父子三人无罪释放。
到手的钱财飞走了,曲佳奉一家人惋惜不已,他瞪着眼说:“你们就不要惋惜了,这不是我家的财运,差点让我们背上杀头的罪名,如今能活着,比发财还要好,你们就知足吧。”
不过,这种落差还是让一家人心头不甘,大儿子说:“怪只怪,我们没有见识,要是我们知晓金条背后的图案,就不会直接去钱庄换钱了,把金条悄悄地融化成金块,慢慢地用,不就没事了。”
曲佳奉摇摇头叹息说:“幸亏我们没有见识,要是真的像你这样做,早晚泄露了风声,光知情不报和私吞库银这两条罪行,就能让我们一家人死无葬身之地。”一家人这才沉默不语。
太守写了一道奏折,把发现天宝库银的事情上报朝廷。龙颜大悦,对州府的官员都进行了奖励,太守官升一级。
临上任前,太守心里不忍,就按照旧的悬赏通告上的奖赏金额,奖励曲佳奉五百贯钱。五百贯钱虽然不能让曲佳奉发财,好歹能买下七八亩田地,家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这种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心态,让曲佳奉终生难忘。他差点成了有钱人的经历,让他吹嘘了好几十年。
本故事纯属虚构,旨在借事喻理,劝喻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