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突如其来的假期》到《三悦有了新工作》，B站出品的剧集都获得了较高的口碑，但从热度上却未进入市场的头部行列。出圈还是不出圈？这是摆在B站自制剧面前的一个问题——也和B站自身发展的问题如出一辙。

出品 |博客天下大文娱报道组

作者 | 魏侨

编辑 |丁宇最近，剧集《三悦有了新工作》凭借不错的口碑和豆瓣8.4分的评分，让很多观众再次注意到了“B站出品”的标签。事实上，今年上半年B站已经有两部剧上线，分别是律政轻喜剧《正义的算法》和古装美食剧《珍馐记》。虽然一年播出3-4部剧的体量，与动辄几十部新剧上线的头部平台不能相提并论，但B站自制剧却呈现出独特的“B站气质”。故事往往从小人物切入，以轻松幽默的方式解构生活，不仅形式更贴近年轻人，也对当下的社会话题进行了探讨。从过往的成绩看，“B站气质”确实换来了不少口碑。2020年首发的《风犬少年的天空》算得上一鸣惊人，有着5.9亿的前台播放量和豆瓣8.0的评分。2021年B站有4部剧上线，广泛涉及古装武侠、青春校园以及女性题材，其中《突如其来的假期》在女性题材的热潮中，凭借新颖的人设和创新的叙事模式在同类作品中争得一席之地。

《突如其来的假期》剧照

然而，从更广泛的维度看，B站出品的剧集却没有爆款和真正的出圈之作，高热度多是站内的数据。而在微博话题讨论度、不同数据机构的统计等方面，B站剧集都未进入头部的竞争行列。实际上，B站近两年在自制剧的布局上面相当用心，剧集的制作公司不乏欢喜传媒、欢娱影视、万年影业，甚至是迪士尼等头部影视公司。可从目前的影响力来看，摆在B站自制剧面前的是一个有点矛盾的问题——出圈还是不出圈？这和B站自身的发展问题也如出一辙。如果B站自制剧想要跳脱圈层、打造现象级爆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什么是“B站气质”嬉笑怒骂、解构生活一直是B站内容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在B站出品的剧集里，无论是融合了无厘头风格的校园青春题材《风犬少年的天空》，还是探讨社会话题的女性题材《突如其来的假期》，甚至是古装美食题材《珍馐记》和专业程度很高的律政题材《正义的算法》，都有着很强的喜剧色彩。即使《三悦有了新工作》这种殡葬题材，涉及到关乎生死的沉重话题，呈现出的依然是轻松、治愈的风格。从举重若轻的剧名就可见一斑，不看剧，谁也想不到所谓的普通的新工作，其实做的是遗容整理师。

从人生失意、躺平的“丧系”女主角，到殡仪馆中充满烟火气的日常互动，剧中打破了笼罩在殡葬行业上神秘、恐怖的外壳，对于殡葬工作所呈现出的人间百态也保持了克制的情绪。既不渲染悲伤，也不歌颂崇高，而是以全新的视角，对丰富的人生故事进行了真实的陈述。剧中还抛出了重男轻女的父母应不应该被原谅的话题，却没在话题情节上进行大力的渲染，而是通过精炼的叙事和冷静的笔触，给出了观众思考的空间。这样不强行说教、不轻易“上价值”的处理方式，与当下年轻人追求自由平等、注重自我意识的思维模式高度一致。就像《突如其来的假期》中对女性独立和婚姻家庭的反思，《正义的算法》中对正义边界的反复追问，剧中用更年轻、更新颖的角度去切入和思考这些尖锐的社会问题，在价值观上更贴近年轻观众。另一方面，B站剧集还十分擅长人物塑造。这些剧集往往聚焦于年轻的、处于迷茫困顿中的小人物。比如《风犬少年的天空》中顽劣不驯的差生们，《三悦有了新工作》和《突如其来的假期》里用“丧”来面对生活的三悦和榴莲。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着对传统规训的反叛，主角们在故事中的成长，也是解构现实、重建自我的过程，很容易引起年轻观众的共鸣。“B站气质”的剧集还有一个特点，即：短小精悍。从目前播出的作品看，绝大部分剧集都在十几集左右，虽然《正义的算法》是26集，但它单集时长仅为35分钟。与其他平台的动辄几十集的“大部头”，B站自制剧显然是走“小而美”的风格。

这些剧集最鲜明的“B站标签”中，有对青年亚文化的集中呈现，例如沙雕、无厘头的吐槽文化，以“躺平”抵抗生活的丧文化，热衷于“嗑CP”的同人文化等等；也有符合B站用户观看习惯的设定，因为日剧、欧美剧单季的集数都比较少。熟悉的文化元素增加了B站原生用户对于长视频内容的亲切感，也令这种拥有“B站气质”的剧集在播出时迅速获得较高的站内热度，并逐渐积累起口碑。然而，恰恰是这种B站不同于其他平台的特质，也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了站外观众理解剧集的壁垒。有时候还会因为篇幅所限，令一些话题的探讨变得浅尝辄止。以《三悦有了新工作》为例，剧中两集为一单元，故事涉及代际关系、女性主义、儿童性侵、医患纠纷、空巢老人等广泛的社会话题，但对于故事内核的挖掘不够深入，主角口中颇有哲理的“金句”显得单薄，因此也出现了踩着热点做“话题创作”的争议。先锋内容的试验田相较于其他平台在传统剧集基础上的创新尝试， B站在自制剧上呈现出了更加鲜明的先锋性。殡葬行业是国产剧近十年以来鲜有涉及的题材，作为时下热门的女性题材，B站剧集采用的是更为意识流和碎片化的叙事模式来拍摄。许多观众能在这些剧中看到一些国外作品的影子。《突如其来的假期》被称为厦门版《伦敦生活》，《正义的算法》像是中国台湾版的《LEGAL HIGH（胜者即是正义）》，《三悦有了新工作》则从人物设定到叙事模式都透露出浓厚的日剧风格。从质量上看，这些剧集虽然对外剧有所借鉴，但一定程度上做到了有效的本土化。相较于以往重IP噱头、轻剧集质量的翻拍，这种取其精华的模仿和实验，是以他山之石攻玉，拓宽国产剧边界的新尝试。这些作品，既没有头部IP，也几乎没有知名的一线演员参演，走的是轻体量、新形式的路线。但如果细看这些剧集背后的公司，则会发现B站在制作上所费的心思——作品体量虽小，标准却不低。《风犬少年的天空》播出前，B站宣布入股欢喜传媒，并与之签订了5年的合作。在此之前，欢喜传媒主攻电影，观众熟悉的《我不是药神》《疯狂的外星人》《夺冠》等爆款电影都出自欢喜传媒，导演张一白也是著名的电影导演。与B站合作的这部剧集，是欢喜传媒在剧集领域迈出的第一步。

同样“跨界”的还有以艺人经纪业务为主的大隐光时，旗下有咏梅、冯绍峰等著名演员。《三悦有了新工作》的编剧游晓颖也来自大隐光时，曾凭借《相爱相亲》获得第3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奖。制作了《双镜》《珍馐记》的欢娱影视在剧集领域深耕多年，于正让这个公司及其作品和艺人始终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虽然剧集作品颇多，但这两部剧依然呈现出了不同的风格。《双镜》在双女主的关系设置和情感表达上都做了相当大胆的尝试，而《珍馐记》则被戏称为《尚食》的“边角料”。《突如其来的假期》是万年影业第一次拍摄女性都市题材。万年影业是新锐网剧公司中的佼佼者，过去以悬疑剧见长，出品过《无证之罪》《隐秘的角落》等口碑爆款剧。

《隐秘的角落》截图

比较特别的是，《正义的算法》是B站与迪士尼首次合作出品的剧集，导演是金钟奖导演许富翔。迪士尼会选中B站合作，或许也正是肯定了B站小体量、精品化、创新性的剧集创作理念。可以看出，在剧集开发层面，B站选择在影视行业有所建树的公司，保证主创的专业度，进而把握作品的质量。而承制公司选择和B站合作，则是在控制成本的情况下，在新领域、新内容上开疆拓土。如今，在自制内容上一掷千金的头部长视频平台纷纷开始“降本增效”，走精品化路线。芒果TV的“季风剧场”接连上新，爱奇艺推出的“拾光限定，狂花系列”继续在12集短剧上做新题材的探索。在此背景下，B站所摸索出的创作模式，或许是一条持续创新，稳步发展的长远道路。

成于圈层，囿于圈层

从剧集出品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数量还是体量，B站都很难与爱优腾等长视频平台抗衡。相比之下， B站最大的优势在于浓厚的社区氛围和用户黏性，具有爱优腾始终未能形成的社区基因和中、短视频生态。与其他平台不同的是，B站是一个复合型平台，内容品类包罗万象，常常出现跨品类的联动。独有的PUGV（专业用户创作视频）内容生态以及更加年轻态的互动模式，让平台能够更及时、深入的了解用户的需求和偏好。这让B站在剧集开发时有了非常明确的方向。从媒体采访中可以得知，推动《正义的算法》落地的原因，正是中国政法大学刑法教授罗翔爆红入驻后，带动了知识区法律科普的热潮。

罗翔在B站拥有很高的人气

丰沛的二创土壤，则是B站独有的传播优势。早年间，大量经典作品被搬运到B站，高质量的弹幕互动和二创内容合力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圈层。虽然如今版权已经规范，二创素材不如过去丰富，但B站UP主的创作质量并没有下滑，无论是技巧复杂的混剪还是观点深入的解说，都具有很强的创新性和艺术价值。更能实现从优质内容到高热度的正向反馈，因此也更容易吸引深度内容的创作者。近几年，爱优腾开始有二创作品推出，抖音等短视频平台也在影视作品的二次传播上有一定影响力，但在质量和影响力上，都很难撼动B站的位置。当B站推出自制剧集时，数量庞大的影视区UP主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传播渠道。《三悦有了新工作》的播放页下方增加了UP主陪看条目，包含了不同分区的UP主对剧集的评价、对殡葬相关话题的探讨，甚至还有对剧中女主角穿搭的分析等视频。同样，通过这些视频的相关推荐也可以直达剧集播放页。

从平台、创作者到二创作品、用户反馈，B站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自循环体系，在这个体系之下孵化出了与平台调性、用户需求匹配度非常高的作品，同时形成了完整的内容生态。这也正是B站出品剧集总是陷入高口碑、低热度境遇的原因。目前，B站剧集能够吸引的往往是两种观众，一种是深谙B站社区文化的资深用户，另一种则是关注影视剧行业，期待内容创新的从业者。“小而美”意味着剧集很难通过营销手段触达站外更广泛的观众，鲜明的风格和先锋的实验性又提高了接受壁垒，制约了剧集的传播。事实上，除了剧集以外，B站在综艺、电影、纪录片等类型的自制内容，也同样具备鲜明的圈层壁垒。“出圈还是不出圈”是摆在剧集面前的问题，和B站自身的发展问题如出一辙。从2021年底B站发布的影视片单来看，除了已经播出的3部剧集，《时光代理人》和《风灵玉秀》都是是B站人气动画IP的真人改编作品，前者是奇幻悬疑，后者是少女武侠，面向的受众显然是热衷于二次元的“B站原住民”。《明日生存指南》是本土科幻题材，关注现实话题，围绕的主角仍然是“Z世代”。

《时光代理人》截图

对于B站而言，增长焦虑一直存在。今年6月，Story- MODE（竖屏模式）上线，试图分走抖音、快手等平台的注意力。在发布第二季度财报时，CEO陈睿也强调，“B站的核心工作是视频和增长。”面对上半年近40亿的净亏损，需要长期大量资金投入的长视频业务还能坚持多久我们不得而知，但从创作的角度来看，这片气质独特的创新沃土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至于如何把握圈层文化与大众化之间的平衡，没有先例可循，仍然留待B站自己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