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上午,当车越来越接近湖北省孝感市云梦县曾店镇,36岁的陈汝福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手心冒汗,显得很紧张。离开30年后,他终于回家。
陈汝福是1993年跟随一个熟人到了孝感的安陆市,之后便有了新的爸爸、妈妈。之后,他到了福建泉州,又有了新的哥哥和两个妹妹。
虽然在泉州过得不错,但在他的记忆最深处,他始终记得自己来自湖北,想找到和他一起喝汽水的小伙伴。他曾独自寻亲,可一无所获。
今年9月,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又经过DNA比对,他终于找到他出生的地方。
陈汝福(左六)和网友以及家人一起合影
湖北男童6岁离家
时隔30年,对于当初如何离开家,陈汝福印象模糊。他只记得1993年夏秋之交,他跟着熟人到了一家面包店,随后他就留在了面包店内。后来熟人不见了,他大哭,可开面包店的夫妻给他面包吃,还买了玩具,他慢慢也就开心起来。
“那时才五六岁,有吃的有玩的,哪里想到自己被送人了。”陈汝福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改口喊开面包店的夫妻爸爸、妈妈,到了当年底,他就跟着新爸妈到了福建泉州。
在泉州,他有了新哥哥,还有两个妹妹。哥哥长他两三岁,一个妹妹和他年龄相仿,小妹妹当时只有三岁。对于新家,陈汝福没觉得不好,爸妈送他上幼儿园,在外头要是受了欺负,哥哥还会帮他出头。他要是犯错了,父母要教训他,哥哥和妹妹们还会护着他。
让陈汝福困扰的是,总有小朋友说他不是陈家的孩子,还让他“回你老家湖北去”。为了这事,他经常气得晚上睡不着觉,也没少问爸妈,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家里人会告诉他,他和大妹妹是双胞胎,出生后送到别人家寄养,后来才接回来。
“我心里知道,爸妈骗我!”陈汝福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他对原生家庭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始终没有丢失。他记得家门口有一条大河,夏天他坐在竹床上在河里玩,还记得家里是土坯房,田里种着棉花和水稻。他还记得父亲摆过摊卖东西,他曾掉到荷塘里,还被狗咬过。
家里人打横幅欢迎陈汝福回家(蓝衣捧花者为陈汝福)
寻亲时曾遭遇网暴
陈汝福说,因为总有人说他不是陈家亲生的孩子,所以他时常感觉自卑,找家的这一想法也始终不曾消失。可他始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湖北哪里人。
2011年,陈汝福开始秘密地寻亲。那一年,他到武汉白沙洲,帮亲戚做水产批发。市场里有很多湖北人,他于是跟同行们打听,希望地地道道的湖北人能猜出他记忆中的大河、荷塘、水稻田以及棉花地会在哪里,可这种模糊的线索,让他无功而返。
2014年,成家立业也为人父的陈汝福寻亲的想法更加迫切。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来自哪?根在哪?1993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才从湖北到了福建?
“怕养父母伤心,所以都没敢跟他们说。”陈汝福表示,养父母拉扯他不容易,他不想对不起养父母以及大哥和妹妹。他只是侧面从一位亲戚口中打听得知,当年养父母在湖北孝感安陆做面包生意,也是从安陆将他带回家的。
去年10月,陈汝福开始悄悄地联系寻亲志愿者,希望通过网络的力量帮他圆梦。他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发给志愿者,很快一条线索就传来了。
陈汝福说,湖北一位女子正在寻找弟弟,志愿者们对比了他和女子弟弟的照片,发现两人长得非常相似,连“被狗咬过”等经历也相似,后来经过电脑比对,两人照片相似度超过90%。起初,他也一度认为自己找到了亲人,可最后经过DNA鉴定,发现他们并非姐弟。也正是因为没有比对上,网上开始有人说他是骗子,是假寻亲,是为了骗钱、赚流量。
“那些话说得太难听了!”陈汝福说,自己确确实实要寻亲,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反而遭受网暴,他也因此注销了自己寻亲的账号,一度想放弃找家。
三兄弟合影(中间为陈汝福)
两地志愿者帮他寻家
就在陈汝福消沉时,寻亲志愿者开导他,让他不要放弃。陈汝福介绍,有位姓黄的志愿者开导他,还有志愿者让他做祖籍分析,增加寻亲成功的概率。
今年三四月间,陈汝福获得的祖籍分析结果显示,他可能来自江苏太仓。随后,志愿者们开始在太仓帮他扩散信息,并打听谁家曾在1993年丢过孩子,可几个月过去,始终没有获得有用的线索。“有的志愿者自己病情严重,可还在不停地帮我寻找家。”虽然在江苏一无所获,但陈汝福表示,他确实被志愿者们感动了。
今年8月,陈汝福又做了祖源分析,这次分析显示,他可能来自湖北仙桃、孝感。
武汉的寻亲志愿者“香林”告诉记者,得知陈汝福可能来自仙桃或者孝感,很多志愿者都帮忙扩散信息,并分析他家可能在哪里。9月中旬,志愿者“努力大姐”根据陈汝福回忆起来的父亲卖过麦芽糖这一细节,猜测他家是不是在孝感云梦一带,随后就通过熟人打听。结果机缘巧合,当天就在曾店镇打听到,1993年,一户邹姓人家曾将儿子送给福建一对夫妻收养。
“努力大姐”介绍,她的一位邻居正好是孝感人,她于是托邻居打听,谁知道当晚就传来好消息,邹家人看过陈汝福的照片后,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他们当年送养走的孩子邹鹏鹏。
“那天一晚上睡不着。”陈汝福说,9月27日DNA比对结果出来后,他才敢相信他真的找到了家。他和家人通话得知,家中还有母亲,大哥和弟弟,可惜的是,生父在2014年去世了。
一家人时隔30年终团圆
9月29日,中秋节当天,陈汝福带着妻儿赶来武汉,30日一早,在志愿者们的陪同下,他前往云梦。
当车越来越接近孝感云梦曾店镇,陈汝福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手心冒汗,显得紧张。
家中早已备下酒席,大哥早已在村口等着给陈汝福带路。母亲早已等不及,捧着鲜花,在田间的小路上迎接阔别三十年的儿子,乡亲们也拉起“欢迎邹鹏鹏(陈汝福)回家”的横幅。
看见儿子一家下车,邹母迎上去,抱着儿子、拉着儿媳痛哭起来。见到孙子,老人又俯下身子,亲了又亲。
邹家人告诉记者,30年前家里穷,又有三个孩子,无奈之下,孩子生父才趁着邹母不在家,这才将排行老二的邹鹏鹏送给一对福建的夫妻。
陈汝福的亲弟弟表示,2014年父亲去世时,希望能找到当年送走的孩子,见上最后一面。父亲还告诉他一个地址,让他到福建去找哥哥,可他到泉州找了多天也找不到哥哥,父亲也带着遗憾去世。让一家人没想到,阔别30年,一家人又能重聚。
陈汝福记忆中的土坯房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砖瓦小楼,为了迎接儿子,母亲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站在堂屋,邹家人拍下了团圆的大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