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代十国的动荡岁月中,周世宗柴荣以其雄才大略展现了统一中国的决心与实力。然而,在他之前,另一位同样具备统一天下潜力的人物已经崭露头角——后唐庄宗李存勖。
李存勖出生于唐僖宗光启元年(公元885年)十月,地点是太原。按照传统,后世史家往往会对帝王的诞生赋予种种神秘色彩。
据说,曹夫人临产前梦见一位黑衣神人手持扇子,左右侍奉;而李存勖出生时,紫气弥漫窗扉。这种说法虽然常见于历代帝王的传说中,显得有些千篇一律,但也不失为一种表达对新生王室成员的期待与祝福的方式。不过,这些故事终究只是传说,更有趣的是,所有帝王似乎都带着一股“火气”降临人间,未曾听说有谁带来洪水。
唐大顺元年(公元890年),河东军在邢州(今河北邢台)击败孟方立后凯旋,途经潞州境内的三垂冈。
李克用为此设宴庆祝,席间令伶人演唱《百年歌》。歌声凄怆,触动了李克用心中的感慨。彼时,他正被朱温的势力所压制,心情沉重,众人也跟着黯然神伤。此时,年仅五岁的李存勖引起了父亲的注意。
李克用指着小存勖对众人说:“此乃我家奇儿,二十年后,必能为朱三劲敌。”这句话不仅表达了他对儿子的厚望,也预示了李存勖未来的不凡命运。
值得一提的是,李存勖也曾遇到过一位重要的“伯乐”。这位“伯乐”正是唐昭宗李晔。就像曹操年轻时得到名士许劭的评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一样,李存勖也在李晔的眼中看到了非凡的气质。唐昭宗李晔对李存勖寄予厚望,认为他将来必成大器。
李存勖,小名亚子,是后唐的开国皇帝。他曾跟随父亲李克用拜见唐昭宗李晔,李晔一见李存勖便大为惊叹,称赞他“此子可亚其父”,意为这个孩子将来必定能继承甚至超越他父亲的功业。
因此,李存勖被世人称为“李亚子”。
李存勖的军事才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旧五代史》的作者薛居正曾高度评价他:“李存勖起于河东、汾州之间,凭借雄才大略平定了汴州、洛阳,雪洗家仇,复兴国家。他的功绩堪比夏朝少康的中兴和东汉光武帝的受命于天,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李存勖的辉煌并未持续太久。在他达到权力巅峰之后,他逐渐迷失在享乐与荒淫之中,忽视了治理国家的重任。外有伶人(宫廷艺人)干预朝政,内有后妃专权,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他对钱财的吝啬激起了军队的不满,频繁的赋税征收更是让百姓苦不堪言。
最终,李存勖的政权在内外交困中崩溃,他自己也落得个国亡身死的下场,成为后世的笑柄。这一段历史不仅揭示了李存勖个人的悲剧,也反映了权力与欲望之间的复杂关系。
在李存勖的时代,天下分裂为多个割据政权,但李存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根据当时的局势,天下十分,李存勖至少掌握了七分,剩下的几个割据政权如吴越、闽国、南平等地,实力相对较弱,难以与李存墟抗衡。
假设李存勖能够像周世宗柴荣那样,既有军事才能,又有出色的政治手腕,那么历史可能会截然不同。尽管我们可以进行各种假设,但历史终究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正月,李克用病逝,李存勖继位为晋王,时年二十四岁。
李克用与朱温之间的争霸持续了几十年,李克用始终未能彻底击败朱温,带着遗憾离世。李存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凭借其军事才能迅速崛起,但在政治上却未能走得更远。
值得一提的是,李存勖的成功离不开一个人——太监张承业。张承业原为唐朝宫廷中的宦官,后来跟随李克用,成为李氏家族的重要谋士。他不仅在李存勖继位之初帮助其平定了内部的叛乱,还在之后的许多重要决策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李存勖对他极为尊重,大事小事都会咨询他的意见,足见张承业在晋阳的地位之高。
李存勖初登大位时,虽然也曾取得过三垂冈、柏乡之战等重要胜利,但这些辉煌毕竟已成为过去,老本总有用尽的时候。
李克用临终前曾交给李存勖三支箭,其中一支便是针对幽州的刘守光。相比朱温的强大势力,刘守光的实力相对较弱,但他控制着两千里方圆的土地,拥有三十万甲兵。若能攻克幽州,不仅能树立威望,还能扩展自己的战略纵深。
刘守光的野心确实丝毫不亚于李存勖。梁乾化元年(公元911年)八月,刘守光在幽州称帝,建国号为大燕,改元应天。
按常理,儿子当了皇帝,父亲应当被尊为太上皇,如同刘邦的父亲刘太公那样享受尊荣。
然而,刘守光即位后,他的父亲刘仁恭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崇,反而继续被囚禁,未能享受到任何帝王之父的荣耀。
得知这一消息后,李存勖忍不住大笑:“这样的奴才也敢称帝!”
为了进一步试探和激怒刘守光,李存勖派遣太原少尹李承勋前往幽州通使。李存勖故意以邻邦之礼相待,而刘守光却强迫李承勋行臣子之礼,以此显示自己的权威。
此时,大梁皇帝朱温接到刘守光的紧急求援信,为了防止李存勖年少得志、迅速崛起,年逾六十的朱温亲自率军北上,驰援镇州,意图减轻刘守光的压力。
三月,梁军抵达枣强(今河北枣强),由梁朝名将杨师厚负责攻城。经过数日激战,梁军付出了巨大代价,终于攻克了枣强。随后,梁军继续进攻赵州。
驻守赵州的河东大将李存审深知朱温年事已高,不再如昔日般威猛,便决定采取心理战术震慑梁军。他命令部下捕杀了数百名外出打柴的梁军士兵,并砍断了几名俘虏的手臂,放他们回到梁营,故意散布谣言:“晋王李存勖即将亲率大军前来与朱皇帝一决高下。”
与此同时,李存审与史建瑭等将领率领一千多名骑兵,换上梁军的服饰,混入梁军大营。他们在营中放火、呐喊,并射出一阵乱箭,制造混乱。那些之前被砍断手臂的梁军士兵见状,误以为李存勖真的来了,纷纷惊呼:“晋王真的到了!”
朱温曾多次败给李存勖,心中对其颇为忌惮。听到这些消息后,他大为惊恐,立即下令全军连夜撤退。然而,慌乱之中,梁军迷失了方向,多走了百余里的冤枉路,才最终狼狈返回。
朱温派探子打听晋军的动向,探子回报说:“并不是李存勖,只是史建瑭带领的几百名游骑兵。”
得知真相后,朱温又羞又怒,气急败坏之下,病倒了。不久后,他带着失败的耻辱回到了东都。
四月,周德威以兵力不足为由,请求李存勖增派援军。
李存勖此次对幽州志在必得,前线需要什么就提供什么。他不仅派遣李存审率领吐谷浑等部的骑兵增援周德威,还命令李嗣源率偏师进攻南路。李嗣源成功攻下了瀛州(今河北河间)等多座城池,对刘守光形成了战略合围。
周德威的部队继续推进,抵达龙头冈(今北京房山西)时,遭遇了燕军大将单廷珪。
单廷珪是刘守光手下的头号将领,出征前曾在军中夸下海口:“周杨五(周德威的小名)这小儿,何足挂齿!今日我定要生擒此贼!”
两军列阵交战,单廷珪策马冲入阵中,意图生擒周德威。他挥枪刺向周德威,但周德威迅速侧身躲过,并用大铁锤将单廷珪击落马下。
河东军一拥而上,活捉了单廷珪,并将其悬挂在阵前示众。燕军见状大惊,纷纷溃退。河东军乘胜追击,斩杀敌军三千余人。
就在河东军在北方取得胜利的同时,南方传来了一个让河东军士气大振的消息:梁朝郢王朱友珪因与朱温之妻有不正当关系,未能如愿成为嗣君,在洛阳发动兵变,杀害了朱温,并自立为帝。这一消息无疑进一步鼓舞了河东军的斗志。
在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初,河东军的攻势逐渐加强,周德威部成功攻占了顺州(今北京顺义),李存审部则拿下了檀州(今北京密云)。
这一系列胜利使得河东军在北方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对中原地区的控制力也日益增强。然而,河东军的主要目标仍然是刘守光,暂时无暇顾及中原的局势。
与此同时,汴梁的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梁乾化三年二月,朱温的外甥、左龙武统军袁象先联合其他禁军将领,突然发动政变,攻入宫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朱友珪自知难逃一死,最终畏罪自杀。袁象先等人迅速掌控了局势,并派朱温的女婿赵岩带着国宝前往汴梁,邀请朱友贞赴洛阳即位。
然而,朱友贞并不愿意前往洛阳。他在复信中给出了多个理由,称太祖朱温在东京(汴梁)创立了基业,这里是天下的禁中之地,北靠河东,东临淮海,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此外,东京靠近多个重要的藩镇,一旦发生变故,可以迅速应对。这些理由看似合理,但实际上,朱友贞更看重的是自己在汴梁多年经营的人脉和势力。他在这里已经建立了稳固的根基,何必冒险前往人生地不熟的洛阳重新开始?
河东军虽然在北方取得了一系列军事胜利,但他们的主要精力仍然集中在对付刘守光上,暂时没有直接干预中原的意图。
而朱家内部的权力斗争则愈演愈烈,袁象先等人通过政变掌握了汴梁的控制权,但朱友贞却不愿离开自己的根据地汴梁,这使得朱家的权力继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朱友贞的决定不仅反映了他对自身利益的考量,也揭示了当时政治局势的微妙平衡。
尽管他表面上以地理和战略为由拒绝前往洛阳,但实际上,他更希望通过保持对汴梁的控制,巩固自己的权力基础。
而河东军的行动则表明,他们在北方的扩张仍在继续,未来可能会对中原产生更大的影响。
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二月,朱友贞在汴梁登基为皇帝,废除了朱友珪的“凤历年号”,恢复了太祖朱温的“乾化年号”。
不久后,朱友贞改名为朱锽,随后又改为朱瑱。为了行文统一,本文仍称其为朱友贞。
朱友贞能够顺利铲除朱友珪,最大的功臣当属杨师厚。作为梁朝最有声望的上将军,杨师厚不仅帮助朱友贞稳固了政权,还成为了他最倚重的大将。只要杨师厚在,梁朝便有足够的力量应对来自北方河东李存勖的威胁。
就在梁朝内部平定内乱的同时,河东军则继续在北方扩展势力。三月,李嗣源率领河东军进攻武州(今河北宣化),迫使武州刺史高行珪投降。
刘守光的大将元行钦得知高行珪投降后,立即率军前来攻击高行珪。高行珪深感恐惧,派弟弟高行周(五代名将高怀德的父亲)向李嗣源求救。
李嗣源和高行珪一路追击元行钦,直到广边军(今河北赤城南)才赶上正在撤退的元行钦。双方激战八场,元行钦几乎全军覆没,最终不得不向李嗣源投降。
随着元行钦的投降,燕国各地的将领纷纷效仿,刘守光的势力迅速萎缩,原本号称“地方两千里”的疆域只剩下幽州一城。刘守光此时终于尝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四月,河东军兵临幽州城下,刘守光的处境愈发危急。他先是向梁朝求救,但此时的梁朝皇帝朱友贞正忙于稳定国内局势,根本无暇顾及刘守光的请求。刘守光的求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绝望之下,刘守光又转向契丹求助,希望契丹主耶律阿保机能伸出援手。然而,耶律阿保机同样没有理会他的请求。至此,刘守光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朱友贞刚刚继位,按照惯例,新君主需要通过几场重要的军事行动来树立威信,否则难以服众。因此,在四月,朱友贞派遣杨师厚和刘守奇率领十万中原精锐北上进攻镇州,名义上是救援刘守光,实际上则是为了消灭王镕,并对河东形成战略包围。
河东方面得到消息后,迅速做出反应,派史建瑭率领五千精骑从赵州疾驰至镇州,协助镇州军固守城池。与此同时,杨师厚率领梁军主力从弓高(今河北交河东)渡过永济渠,直扑重镇沧州(今河北沧州)。
横海节度使张万进见梁军气势汹汹,不敢硬拼,选择开门投降。尽管张万进归顺了梁朝,但朱友贞对其忠诚度存疑,认为此人油头滑面、不可靠,因此改任张万进为平卢军节度使,而由刘守奇接任横海节度使。
占领沧州不仅阻止了河东势力向黄河沿岸渗透,还大大缓解了梁朝东北方向的军事压力。
至此,刘守光原本掌控的“地方两千里”大部分已被李存勖收入囊中,而沧州也落入朱友贞之手,刘守光如今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刘守光见局势已无可挽回,只得向周德威提出投降,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我只愿意亲自向晋王李存勖投降,若晋王不来,我宁愿一死也不降。”
李存勖心中早有盘算,他不愿将灭燕的首功拱手让给周德威。这不仅是平定燕国的大功,更是他树立个人威信、巩固统治的好机会。因此,李存勖决定亲自出面。
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十一月,李存勖留下张承业镇守晋阳,亲自带领几位大将前往幽州城外的河东军营。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与魄力,李存勖单人匹马来到城下,对着城头的刘守光大声喊道:“刘君,既然你要求我亲自前来,我便来了。现在你还想说什么?”
李存勖并非以诚信著称之人,但此刻他明白,要想让刘守光放下戒心,必须先骗他出城。
于是,李存勖在城下折断一支箭,向刘守光发誓:“只要你肯投降,我必定保你不死!若不信,就看这支箭为证!”
刘守光内心动摇,但他的心腹李小喜却劝他再坚持一段时间,或许还有转机。刘守光也怀疑李存勖是否真的能破城,因此暂时没有答应投降。
然而,当天夜里,李小喜的一个亲信竟然趁夜逃出城去,投奔了河东军,并向李存勖透露了一个关键情报:幽州城内已经弹尽粮绝,继续坚守只会徒增伤亡。
得知这一消息后,李存勖更加确信,攻下幽州只是时间问题。
李存勖显然希望刘守光拒绝投降,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擒杀刘守光,而不必背负日后言而无信的恶名。
随着李存勖一声令下,河东军迅速架梯攻城,不久便成功破城。刘守光自知不敌,带着妻儿仓皇出逃,却将父亲刘仁恭留在了城内,任由李存勖处置。
城破之后,李存勖进入幽州,河东的文武官员纷纷伏地拜见,三呼万岁。为了确保幽州这个军事重镇的安全,李存勖任命周德威为龙军节度使,因为他深知这个地方必须由自己信任的人来守护,否则一旦发生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前大燕皇帝刘守光携家带口向南逃往沧州,意图投靠刘守奇。然而,寒冬腊月,刘守光衣着单薄,脚被冻得肿胀,又在途中迷失了方向。
无奈之下,刘守光让“前大燕皇后”祝氏外出讨饭。祝氏来到一户农家,户主张师造发现了她身上的异样,逼问之下,祝氏因害怕泄露了刘守光的身份。
张师造大喜过望,立刻派人将刘守光及其三位儿子擒获,并押送至幽州见李存勖。
李存勖见到刘守光后,讽刺道:“我来幽州,刘君本当做好东道,何必逃跑?这岂是待客之道?”
刘守光低垂着头,无言以对。李存勖命人将他和刘仁恭关在一起,暂时好吃好喝地供养着,等待最终的裁决。
随后,李存勖命令掌书记王缄起草一份“露布”,这是一种用于宣布胜利的文书,自唐朝以来,军中常将捷报称为“露布”。然而,这件本应平常的事情,却因为王缄的无知而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王缄虽然身为掌书记,却不了解“露布”的典故,误以为它真的是一块布。于是,他将文书写在了一块白布上,并让侍从捧着这块白布来见李存勖。
知情者见状,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此事很快传为笑柄。
攻占幽州后,李存勖大功告成,决定在节日前返回太原。为了羞辱刘家父子,他下令将刘仁恭和刘守光戴上枷锁,让他们带着那块象征失败的“露布”一同前往太原“探亲”。
刘仁恭曾是北方的一方霸主,没想到最终竟被自己的儿子刘守光断送了基业。
面对这一局面,刘仁恭怒不可遏,当众唾骂刘守光:“若不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子,刘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刘守光则闭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梁乾化四年(公元914年)正月,李存勖凯旋而归,率领河东军胜利进入太原。此时,刘守光仍在做着富家翁的美梦,然而李存勖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李存勖下令处决刘守光。面对死亡,刘守光辩解道:“我死不足惜,但此前坚守城池不投降,都是李小喜教唆的结果!”
李存勖命人将李小喜带到现场对质。李小喜得志后变得嚣张跋扈,瞪着眼睛反驳刘守光:“你与父亲的小妾通奸,也是我教你的吗?!”
李存勖对李小喜这种无耻之徒深感厌恶,先将其处决,随后才下令处置刘守光。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刘守光的态度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他不再夸口说自己死而无憾,反而转向李存勖哀求:“晋王,我还能够骑马打仗,天下尚未平定,留我一条活路,我愿为大王效力!”
然而,刘守光的妻子祝氏却表现得异常果断。她啐了刘守光一口,怒骂道:“没有志气的家伙!事已至此,活着还不如死了,快给我个痛快吧!”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刘守光的人头落地,临死前仍在哭号。事后,李存勖命令河东节度副使卢汝弼将刘仁恭带到雁门,用刘守光的人头作为祭品,祭奠已故的李克用。
随着刘守光集团的覆灭,河东的实力得到了显著增强。这一胜利不仅让河东在战略上占据了主动,也标志着晋(河东)与后梁之间的力量对比开始发生逆转。
河东从防守转为进攻,双方进入了激烈的拉锯战阶段,彼此间的对抗愈发惨烈。
李存勖作为河东的实际掌控者,面临着新的挑战。他的对手不再是老谋深算的朱温,而是刚刚继位、尚未完全展现实力的朱友贞。
为了摸清朱友贞的真实能力和应对策略,李存勖决定亲自出马,试探这位新任梁帝的底细。
梁乾化四年(公元914年)七月,李存勖率领河东主力部队,同时调动平卢军节度使周德威和昭义军节度使李嗣昭的部队,与赵王王镕的镇州军会合,共同向南进发,目标是夺取邢州(今河北邢台)。此举意在测试梁朝的反应,同时也为未来的军事行动积累经验。
然而,梁朝并未坐视不理。时任“二号皇帝”的邺王杨师厚迅速率军前来救援。就在两军即将交锋之际,河东军内部突然发生骚乱,部分士兵甚至投降了梁军。
面对这一突发情况,李存勖意识到梁朝的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杨师厚这样经验丰富、狡猾多智的将领,自己未必能占到便宜。因此,他果断下令撤军,各路军队返回各自的驻地。
尽管在这次行动中未能取得预期的战果,但梁朝的整体实力依然强大,仍然是当时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国。虽然在与河东的长期对抗中略显下风,但梁朝并未失去其核心竞争力,双方的战略僵持局面仍在继续。
朱友贞的军事才能虽然不及李存勖,但相较于王衍、孟昶和李煜等人,仍然显得更为出色。然而,他所面对的是李存勖这样的强敌,这使得他的表现相形见绌。
乾化四年九月,朱友贞任命其五弟福王朱友璋为武宁军节度使,接替原节度使王殷。
然而,王殷并不愿意放弃徐州这块富庶之地,拒绝交出兵权,并向吴国称臣。对此,朱友贞下诏剥夺了王殷的官爵,恢复其本姓蒋,并派遣天平军节度使牛存节和开封尹刘鄩率军前往徐州讨伐。
淮南方面,徐温看到这一局势,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派遣朱梁的老对手朱瑾率军北上支援王殷。
牛存节深知朱瑾是一位难缠的对手,不宜正面交锋,因此他在宿州设下了伏击。当淮南军到达时,梁军突然出击,打得吴军措手不及,最终大败而归。
朱瑾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丢下粮草辎重仓皇撤回淮南。
解决了朱瑾的干扰后,梁军得以集中兵力围攻徐州,形势对王殷愈发不利。
梁乾化五年(公元915年)正月,梁军将领牛存节和刘鄩联袂攻破了徐州城。面对梁军的猛烈攻势,守将蒋殷走投无路,最终选择举族自焚,以死明志。这已经是牛存节第二次攻陷徐州,上一次是在对付时溥时,时溥同样在兵败后选择了自焚。历史仿佛在此刻重演。
梁军在废墟中找到了蒋殷的遗骸,砍下其首级送往汴梁报捷。梁太祖朱温之子、当时的梁帝朱友贞得知捷报后大为欢喜,随即任命福王朱友璋前往徐州担任新的地方长官。
此时,梁朝的老将们大多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真正能够称得上名将的只剩下杨师厚、牛存节和刘鄩三人。
其中,杨师厚的地位最高,权力也最大。然而,相较于较为忠诚的牛存节和刘鄩,杨师厚到了晚年逐渐变得傲慢自大,不仅“矜功恃众,擅割财赋”,还私自招募了数千名精悍的士兵,组建了一支名为“银枪效节都”的亲军,作为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
杨师厚所镇守的魏博地区是汴梁的重要门户,战略位置极为关键。
朱友璋对杨师厚的行为感到十分不安,内心充满了疑虑:杨师厚究竟有何图谋?他的野心是否会威胁到梁朝的统治?
然而,对于朱友贞而言,杨师厚的去世无疑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消息。这位威名赫赫的将领在晚年多病缠身,最终于三月在魏州病逝。
朱友贞表面上表现出深切的哀悼,甚至辍朝三日,追赠杨师厚为太师,并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但内心深处,他却暗自欣喜,因为杨师厚的离世为他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尽管杨师厚已不在人世,但魏博军在梁晋争霸中的重要地位依然令朱友贞感到不安。魏博镇不仅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还曾多次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左右局势,对朝廷构成了不小的威胁。为了防止魏博镇再次出现像杨师厚这样的强势人物,租庸使赵岩向朱友贞提出了一个关键建议。
赵岩进言道:“自唐代藩镇割据以来,魏博镇一直是中原地区的重镇,常常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从田承嗣、王武俊到罗绍威、杨师厚,这些将领或明或暗地挑战朝廷权威,使得魏博镇始终是一块难以掌控的区域。如今,杨师厚已死,陛下应当抓住这个机会,将魏博镇一分为二,削弱其势力,使其不再具备威胁朝廷的能力。否则,谁能保证继任者不会重蹈杨师厚的覆辙呢?”
朱友贞颁布诏书,决定将魏博地区划分为两个独立的军镇。魏博原辖六州,分别为:
魏州(今河北大名)
博州(今山东聊城东北)
相州(今河南安阳)
卫州(今河南汲县)
澶州(今河南濮阳)
贝州(今河北清河)
根据诏书,魏州、博州和贝州继续归属魏博军管辖,而相州、卫州和澶州则被划归为新的昭德军。
这一举措有效地削弱了魏博对朝廷的潜在威胁,使朱友贞能够更好地掌控该地区的局势,确保其在与河东军对抗时有足够的力量和资源。
朱友贞的设想初衷虽好,分镇诏书上也明确指出:“相州和卫州两地均扼守泽潞山口,与晋地接壤相连,经常成为魏博镇进攻的目标。既然战争频仍,不如通过分镇来加强节制。”
然而,这一策略在实际操作中却显得过于理想化,缺乏现实依据。首先,魏博镇作为梁朝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其整体实力正是对抗河东的关键所在。如果将其分割成几个小镇,反而会削弱魏博的整体战斗力,就像原本用一个拳头打击敌人,现在却分散为五指,力量自然大打折扣。
当分镇的诏令下达时,魏博军内部出现了强烈的反对声音。自安史之乱以来,魏博镇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军事集团,士兵们多为亲属或同乡,彼此之间关系紧密,早已形成了一张复杂的关系网。他们不愿意因为分镇而打破这种长期形成的稳定结构。
为了执行皇帝的旨意,刘鄩派遣澶州刺史王彦章带领五百名龙骧军骑兵火速前往魏州,向城内的士卒宣布分镇命令,并要求驻守昭德军的魏博士兵携家带口迁往相州。贺德伦也催促他们尽快行动。
然而,魏博士兵对此极为不满,私下聚集商议:“杨令公(杨师厚)在世时,朝廷就对他心存疑虑,如今他已不在,朝廷便对我们下手。魏博六州已经存在了百余年,本地人做本地兵,已经成为惯例。若分镇实施,我们骨肉分离,再难相见。不如起兵反抗,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当晚,魏博军爆发了大规模哗变,士兵们在城中纵火抢劫,造成了大量平民伤亡。乱兵包围了王彦章,王彦章见势不妙,夺路而出,逃离了魏州。
乱兵再次闯入牙城,袭击了即将出任昭德军节度使的贺德伦及其五百名亲兵,并将贺德伦软禁。效节军校张彦作为此次军变的主要组织者之一,意识到如果继续混乱下去,必然会激起民愤,于是下令制止乱兵进一步劫掠。
朱友贞得知此事后,既惊恐又愤怒,但他不敢轻易激怒这些失控的士兵。四月,朱友贞派遣使者安抚魏博军,并承诺让张彦在魏博分镇后担任主政官。
然而,新划分的魏博地区面积太小,张彦对此极为不满,上书请求朱友贞恢复魏博原有的建制,但朱友贞拒绝了他的要求。
张彦大为恼火,当众撕毁了朱友贞的诏书,朝南骂道:“天子无能,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傀儡!魏博虽是重要的藩镇,但若要与朝廷对抗,只能投靠河东的李存勖。”
随后,张彦强迫贺德伦向河东的李存勖写降书。贺德伦见风使舵,毫不犹豫地向河东通款。
与此同时,贝州刺史张源德不愿投降晋国(河东),他秘密联络梁将刘鄩,准备联合抵抗李存勖,试图收复魏博。
李存勖原本认为杨师厚是他灭梁的一大障碍,但没想到杨师厚突然去世,更令他欣喜的是,魏博军发生了重大变故,主动向河东投降。这一消息让李存勖喜出望外,仿佛看到了统一中原的希望。
梁乾化五年(公元915年)四月,李存勖首先任命蕃汉马步军指挥使李存审为前锋,随后亲自率领大军越过黄泽岭(今山西左权东南),向东进发,驻扎在临清(今河北临西)。由于担心魏博军可能设下陷阱,李存勖不敢轻易深入。
此时,魏博节度使贺德伦对张彦的恶行深感不满,便秘密派遣心腹向李存勖通报:“大王进入魏州,本是魏地百姓之福,但张彦纵容士兵肆意杀人,若不除掉这个祸害,魏地百姓恐怕难以真心归附大王。”李存勖听后心中已有打算。
张彦得知此事后,以为可以通过此举讨好李存勖,于是挑选了五百名精锐的银枪效节兵,手持武器前来拜见李存勖。
然而,李存勖见到张彦后,愤怒地质问道:“你们为了私利,抢劫魏城,杀害无辜百姓。这几天已经有数百人来告发你们的暴行。我来到魏州,是为了安抚百姓,而不是贪图魏郡的土地。虽然你们对我有功,但罪孽深重,我必须诛杀你们以平民愤!”随即命令左右将张彦等八人当场处死,其余人则不予追究。
李存勖这一举动显示了他高超的政治手腕。他刚到魏州,便迅速稳定了军心和民心。
为了进一步安抚银枪都的士兵,李存勖召见他们,安慰道:“张彦等人的罪行与你们无关,从今以后,我会像对待自家人一样对待你们。”士兵们深受感动,纷纷痛哭流涕,伏地高呼万岁。
当李存勖率军进入魏州时,他立即以银枪都为扈从,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阵整齐,展示了强大的军事力量。魏博军面对李存勖的威严,迅速归顺,表现出对新统治者的敬畏。
为了巩固民心,李存勖颁布了严格的军纪,下令任何掠夺百姓的行为都将受到严厉惩罚,甚至杀无赦。这一举措赢得了魏博百姓的广泛赞誉,他们认为李存勖治军严明,爱民如子。
李存勖深知,在刚刚征服的地方,过度使用暴力只会激起民怨,而采取怀柔政策,赢得民心,才是长久之计。正如古人所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民心是不可轻视的力量。
在稳定局势的同时,李存勖还收获了一位重要的助手——魏州孔目官孔谦。孔谦是五代时期著名的财政专家,以其精明能干和善于处理政务而闻名。李存勖任命孔谦主管魏州的财政事务,期望他能解决当地财政困难的问题。
孔谦出身于吏职,多年来积累了丰富的行政经验,为人勤勉机敏,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他不仅得到了李存勖的信任,也在河东地区的官员中赢得了良好的声誉。
魏博地区经过多年的战乱,百姓生活困苦,财政状况极为严峻。孔谦凭借其卓越的才能,想尽办法保障了魏州的军需物资供应,确保了军队的正常运作。李存勖对此非常满意,认为孔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李存勖面临的挑战并未结束。梁朝名将刘鄩率领六万大军游弋在魏博境内,成为李存勖的心腹大患。
刘鄩不仅是梁朝的名将,而且兵力雄厚,李存勖不敢掉以轻心。在应对刘鄩之前,李存勖还需要解决贝州刺史张源德的威胁。部下建议李存勖先攻取贝州,但李存勖冷静分析后指出,贝州城高墙厚,兵力充足,即便能够攻克,也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因此,他决定采取更为巧妙的战略。
李存勖的目光转向了位于沧州和贝州之间的德州。德州兵力薄弱,防守相对松懈。
李存勖认为,只要先攻下德州,就能切断沧州和贝州之间的联系,使两座城池孤立无援,便于各个击破。果然,李存勖仅派出五百骑兵便轻松吓退了德州守军,成功占领了德州。这一战略决策展现了李存勖非凡的军事智慧,远非那些纸上谈兵的书生所能企及。
梁乾化五年(公元915年)七月,梁朝大将刘鄩得知李存勖率军进入魏州,决定亲自出马与李存勖一决高下。
刘鄩在城外洹水附近精心布下了五千精锐的伏兵,随后故意引诱李存勖前来。果然,李存勖中计,仅率领百余骑兵冒险出城,结果被梁军四面合围。
面对突如其来的包围,李存勖毫不畏惧,策马狂呼,带领着百余骑兵在敌阵中纵横驰骋,梁军纷纷后退。
然而,梁军人数众多,不久后再次将李存勖团团围住。李存勖奋力拼杀,最终凭借顽强的斗志和出色的骑术,成功从重围中突围而出,恰好遇到了赶来支援的李存审部队,这才得以脱险。
刘鄩见难以在魏州与河东军正面交锋,便心生一计,决定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他意识到河东的精锐部队大多集中在魏州一带,而晋阳必定防守空虚。于是,刘鄩决定率领大军绕道黄泽岭,奇袭太原。
为了迷惑李存勖,刘鄩想出了一个巧妙的计谋:他在城中用草人扮成士兵,插上旗帜,并用驴驮着这些草人在城内来回走动,制造出军队仍在城中的假象。
李存勖起初并未察觉异样,但两天后,他发现城中竟然没有一丝烟火,感到事有蹊跷。终于,李存勖按捺不住,进城捉住了负责喂驴的伙夫,质问刘鄩的去向。伙夫坦白道:“刘鄩早已率军北上,准备偷袭晋阳。”
得知真相后,李存勖对刘鄩的行为颇感不屑,轻蔑地说:“刘鄩只会搞些偷袭的小把戏,根本不敢与我正面交锋。若是真刀真枪地较量,我必能生擒他。”
刘鄩的处境颇为不利,恰逢连日阴雨,山路泥泞难行。当梁军历经艰辛抵达乐平(今山西昔阳)时,粮草已经告罄,且因非战斗因素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
刘鄩得知李存勖的后队紧随其后,意识到偷袭计划已难以成功,只得撤回并驻扎在莘城(今山东莘县)。河东军随后赶到,双方陷入对峙状态,期间发生了数十次大小冲突,但河东军并未占据明显优势。
随着时间推移,梁军的粮食储备逐渐耗尽,刘鄩感到形势愈发紧迫。河东军察觉到这一点,频繁前来挑衅,试图引诱梁军出战。然而,刘鄩深知河东军多为胡人,擅长阵地作战,而梁军则更善于防守城池。因此,他选择坚守不出,避免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保持战略上的谨慎与克制。
刘鄩是梁朝的名将,曾辅佐善于用将的朱温,但如今的皇帝朱友贞却对军事知之甚少,有时甚至盲目指挥。这次魏博地区的大乱,正是他瞎指挥的恶果。
朱友贞见刘鄩久攻不克,心中渐渐不耐烦,遂下诏责备刘鄩用兵不当,拖延战事。
刘鄩感到十分委屈,没有粮草如何能打仗?于是上书自辩道:“臣原计划奇袭晋阳,继而扫灭二王,然而天公不作美,连日大雨导致粮草短缺,士兵多有病患。敌军骑兵众多且善射,因此臣不敢贸然出战,只能等待时机再行决战。”
这样的解释虽然合情合理,但在朱友贞眼中,却未能完全消除他对刘鄩的不满。
朱友贞再次询问刘鄩有何破敌良策,而刘鄩此时最为关切的是如何解决粮食问题。他深知“无粮不成军”,于是回奏道:“陛下,臣现在别无他法,只盼陛下能给每位士兵发放十斛粮食。士兵们吃饱了饭,臣便有信心率军破敌。”
然而,朱友贞似乎对军事后勤的重要性缺乏理解,竟然反问道:“你要这么多粮食,是用于打仗,还是填饱肚子?”不仅如此,他还派出太监前往前线监督刘鄩。
这不禁让人想起朱温曾说过的话: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李存勖。的确,后勤补给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战斗和后勤之间本应相辅相成。即便是现代的战斗机,没有燃料也无法起飞,更不用说人了。
面对皇帝的无知,刘鄩只能摇头叹息,私下对心腹说道:“皇帝昏庸,小人当道,长此以往,真不知我们会在何处丧命。”
既然无法指望皇帝的支持,刘鄩只好自谋出路。同年八月,他率军前往镇、定二州,打算从王镕和王处直那里“借粮”。然而,这一行动并未如愿,河东军的李存审和李建及部在半路截击梁军,导致梁军大败,刘鄩只得带着残兵撤退。
与此同时,朱友贞在后方也陷入了个人的悲痛之中。他最宠爱的妃子张氏此时病重,奄奄一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朱友贞在九月间册封张氏为德妃。然而,当天夜里,张氏便病逝,年仅二十四岁。朱友贞悲痛欲绝,久久不能释怀。
朱友贞继位为皇帝后,他的八弟康王朱友孜心怀不满。朱友孜自幼便以重瞳闻名,这种特殊的生理特征让他自认为有天子之相,内心深处对皇位有着强烈的渴望。然而,他深知自己手中无兵无权,若真与朱友贞正面交锋,必败无疑。
为了扳倒朱友贞,朱友孜暗中策划了一场刺杀行动。他雇佣了一名江湖杀手,潜入皇宫意图行刺。
然而,这位杀手显然不是什么高手,行动暴露。当时朱友贞正在熟睡,突然察觉到异动,迅速起身将刺客擒获。经过严刑拷打,刺客最终供出了幕后主使——朱友孜。
得知真相后,朱友贞勃然大怒,立即下令逮捕并处死了朱友孜。这一事件让朱友贞深刻意识到,即便是亲兄弟也可能会对自己下手。从此,他对宗室成员的猜忌日益加深,转而更加依赖赵岩、张汉杰等心腹大臣,逐渐疏远了其他皇族成员。
此时,朱氏家族的人数已经不多。朱温一脉只剩下朱友贞、五弟福王朱友璋、六弟贺王朱友雍和七弟建王朱友徽四兄弟。
而大伯父朱全昱的三个儿子——衡王朱友谅、惠王朱友能和邵王朱友诲,却时常在外惹是生非,行为举止与朱全昱的稳重风格截然不同,令人头疼不已。
朱友贞不仅要应对来自外部的威胁,如李存勖的军事压力,还要时刻提防宗室内潜在的背叛。内外交困的局面让他倍感疲惫,统治之路充满了艰辛与挑战。
在梁乾化五年(公元915年)十一月,朱友贞宣布改元为贞明元年,似乎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的时代。然而,这一年的变化并未带来长久的和平。
贞明二年(公元916年)二月,晋王李存勖不愿继续被动等待,决定主动寻找战机,准备与梁军一决胜负。为了迷惑敌人,他对外宣称自己已经返回晋阳。刘鄩,作为梁军的重要将领,一直对李存勖的军事才能感到头疼。听到李存勖离开的消息后,他大为松了一口气,随即率军进攻河东地区。
就在两军激战正酣之际,刘鄩突然发现李存勖竟然亲自指挥作战,顿时大惊失色:“李存勖竟敢如此欺瞒我!”意识到中计后,刘鄩急忙下令撤退,但此时梁军已陷入混乱。
河东军抓住机会,乘势发起猛烈攻击,最终梁军大败,死伤惨重,超过七万人丧生。
与此同时,梁朝的匡国节度使王檀向朱友贞提议,建议派遣关中军队偷袭晋阳,以分散河东军的注意力,缓解魏博地区的压力。
朱友贞渴望一举扭转战局,于是同意了这一计划,调集三万关中兵力,由王檀率领,渡过黄河直扑晋阳。由于河东主力部队大多集中在东部前线,对这次西线的突袭毫无防备,梁军如疯虎般猛攻晋阳城,形势一度十分危急。
晋阳(今太原)作为战略要地,其安危直接关系到河东地区的存亡。在梁军大举进攻的背景下,留守晋阳的张承业集结工匠和百姓,共同加固城防,顽强抵抗。梁军士气正盛,多次险些攻破城池。
关键时刻,老将安金全率领家兵前来支援,为守城立下汗马功劳。与此同时,驻守潞州的昭义节度使李嗣昭闻讯后,火速派兵驰援晋阳。河东军士气大振,逐渐扭转了局势。
经过几场激战,梁军连遭挫败,损失惨重。主将王檀见难以建功,最终不得不撤军。
李存勖并未满足于眼前的胜利,而是乘胜追击。贞明二年(916年)八月,河东军攻克河北重镇相州,李存勖任命李嗣源镇守此地。随后,河东军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除黎阳之外的河北六镇数十州,梁朝的北方防线被迫退至黄河一线,河东军随时可能渡河南下,威胁汴梁。
同年十月,梁朝开国功臣葛从周在偃师病逝,标志着太祖朱温一代的老臣相继离世。面对河东军的步步紧逼,继位的梁帝朱友贞深感孤独与恐惧,未来的命运充满了不确定性。
在贞明三年(公元917年)二月,李存勖意图一举拔除梁朝在河北的最后一块据点——黎阳,于是率军进攻。然而,驻守黎阳的刘鄩给予他沉重一击,迫使李存勖撤退。心有不甘的李存勖渴望再次挑战这位梁朝最后的名将,毕竟战胜强敌带来的征服感是无可比拟的,这种心理古今皆然。
然而,李存勖尚未有机会再度南下,便收到了后方传来的一则噩耗:新州(今河北涿鹿)发生兵变,叛军杀死了他的弟弟、防御史李存矩,副将卢文进则率领部众投奔了契丹。
恰逢此时,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正觊觎更多领土,认为这是扩张的好时机。他任命卢文进为向导,亲自率领三十万契丹大军入侵新州。
面对突如其来的强敌,刺史安金全弃城而逃,耶律阿保机乘势击败了前来平叛的“常胜将军”周德威,迫使其撤退至幽州。随后,契丹军队对幽州展开了围攻,局势顿时变得异常严峻。
李存勖不愿失去对梁朝好不容易取得的战略优势,因此命令李嗣源、李存审和阎宝等人率领七万大军前往救援幽州。
李嗣源主动请缨担任先锋,与他的养子李从珂带领三千精锐先行出发,迅速解除了幽州的危局。在大房岭(今北京周口店),他们遭遇了契丹军队。李家父子联手,成功击退了契丹军,随后主力部队迅速跟进。
两军在幽州城下展开激战。李存审巧妙运用疑兵之计,动摇了契丹军的士气,并趁机发起总攻,最终将契丹军打得大败而逃。
耶律阿保机由此领教了河东军的实力,认识到李存勖比其父李克用更为 强硬,从此不敢轻易再与李存勖正面交锋。
与此同时,留守晋阳的张承业也表现出色,不仅圆满完成了守城任务,还确保了后勤补给的顺畅,为李存勖的军事行动提供了坚实的后盾。
张承业在河东地区的经济发展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然而,他始终坚守公私分明的原则,坚决反对任何人滥用公款,即便是李存勖也不例外。每当李存勖想要用公款来满足个人娱乐或赏赐侍从时,张承业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有一次,李存勖感到非常不满,心想:“整个河东都是我的领地,难道连这点小钱都不能动用吗?”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决定以小儿子李继岌的名义向张承业借钱。他对张承业说:“七哥,我这孩子最近手头有些紧,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借他一点钱?以后一定还你。”
面对李存勖的要求,张承业表现得异常坚定。他不仅没有动用公款,反而将自己的宝带和好马送给了李继岌。
随后,张承业严肃地对李存勖说道:“库中的钱财虽然充裕,但这些钱是用来保障前线将士的开支,绝不能用于个人享乐。公款姓公,不姓私,因此我不能答应大王的要求。”
李存勖当时正在饮酒,听到张承业的话后,不禁恼羞成怒,骂道:“你这个老家伙,连你都是我的人,何况这点钱?真是不识抬举!”
张承业却不为所动,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我不过是个太监,没有子孙后代,这些钱我能留给谁?我之所以如此严格,是为了确保大王的江山社稷能够稳固。如果大王需要用钱,何必问我,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请记住,一旦战事不利,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