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对于《封神演义》来说,绝对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
因为今年春节热度最高的影视作品中,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和《封神二》,几乎占据了今年话题热度的一半以上。
其中《哪吒之魔童闹海》至3月7日为止,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44.75亿。
巧合的是,今年跟《西游记》相关的热门影视剧,居然一个都没有,其他三大名著更是多年没有出彩的作品了。
鲁迅先生曾经这么评价《封神演义》:
书之开篇诗有云,“商周演义古今传”,似志在于演史,而侈谈神怪,什九虚造,实不过假商周之争,自写幻想,较《水浒》固失之架空,方《西游》又逊其雄肆。
这段话啥意思呢?

简单来说就是《封神演义》架子拉的挺大,说是历史小说,但里边花里胡哨神神鬼鬼的东西太多,把历史小说写成了自嗨幻想了,比之《水浒传》显得浮躁虚假,又缺乏《西游记》的宏大豪放。
鲁迅先生向来不骗人,这次也是一针见血。
实际上在“四大名著”之前有“六大名著”的说法,在《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的基础上,又多了《儒林外史》和《聊斋志异》。
当然这“六大名著”也不是没有争议,不过大家争议的是凭啥我朋友最爱的《金瓶梅》不能上榜?替《封神演义》出头的,却是从未有过。
由此可见,《封神演义》至少在文学性上的缺失,是大家公认的。
然而与“名著圈”不待见相对应的是,《封神演义》在民间的影响力却超乎寻常的巨大!
不管你是哪里人,一定听过或见过“姜太公在此,诸神退避”,在庙会或其他地方带宗教色彩的活动中,应该也见过不少《封神演义》中的角色。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为啥文学性不高的《封神演义》,在民间的影响力会那么大呢?
要想搞明白这一个问题,首先得明白两个问题:为啥是“封神”而不“封仙”?神和仙又都是怎么来的?
本文传统古法解密《封神演义》系列的第一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点赞关注以便获取后续内容。
神仙的来历
说起来神仙这俩字儿,大家应该都不陌生。
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神和仙严格来说也有很大的区别,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圈子里的。
这一点,从这俩字儿的字形上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咱们先看“神”字。
从金文时期,“神”字左边就是一个“示”,而右边则是一个闪电的符号。

金文“神”字
后来小篆时期文字线条更加齐整,但“申”的外形还是有很明显的闪电符号痕迹。
一直到隶书时期,右边的闪电符号才演化成今天“申”字的外形。

隶书“神”字
咱们中国字儿属于象形文字,一个“示”加一个闪电符号,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展示雷电的力量。
作为大自然制造出来最普遍也最常见的大动静,雷电在全世界所有的神话中,都有相当大的权威属性。比如希腊神话中的神王宙斯,就是掌控雷电的神。
“神”字最初的意义既然是展示雷电的力量,自然也就有了权威的属性。
大家不妨回想一下,在生活当中我们所看到的庙宇里,不管大小,所供的都是“神”,几乎很少有供“仙”的。
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就是因为神一般都是有执掌范围,功能性很强,而且还有很大威慑性的。
《封神演义》里虽然表达的是神不如仙的思想,但原著里也说了:
又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三教并谈,乃阐教、截教、人道三等,共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
你看,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都是有所执掌的。
所以“神”最大的特色,就是有所执掌,也比较严肃。
而仙就不一样了。
与“神”字相比,“仙”字出现的比较晚,一直到篆文时期才有这个字出现。
最早的“仙”字写作小篆中“仙”字开始出现,写作“僊”或“仚”,都是人和山在一起。

“仙”字的另一种写法
简单来说,就是人在山中是为仙。
为啥人在山中是为仙?
说白了就是远离尘世,不参与人世间的纷纷扰扰,超凡脱俗逍遥自在的意思。
“神”不但这个字出现的比“仙”早,它的概念也比“仙”古老的多。
在遥远的原始社会,人类部落因为对某些自然现象的恐惧或崇拜,就创造出了祭拜祈祷的“神”这个概念。
而“仙”不但字出现的晚,这个字的概念出现的更晚。
仙除了远离尘世逍遥自在之外,还有一个更大,也更吸引人的特质——长生不老。
大约在先秦时期,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增强,出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类,不但不再害怕野兽和闪电的侵害,还觉得活几十年不过瘾,起了长生不死的心思。
也正是这个时期,出现了大量研究长生不死之术的方士。
一些学者认为,现在仍然是中医经典的《黄帝内经》,就是在这一时期成书的。
而《黄帝内经》所记载的内容,也确实是“法阴阳,和术数”的益寿延年之道。
相信看过《封神演义》的朋友,都发现了书里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活着的都是仙,死了的才封神。
人们对“仙”的崇拜,比对“神”更耐人寻味。
拜神是多数基本需求;比如人身安全、想生孩子、想发大财等。对“仙”的崇拜就不一样了,除了逍遥自在之外,更多的是想长生不老。

这一方面的名人挺多的,不但秦皇汉武难以免俗,就连号称“诗仙”的李白,也有“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的诗句。
“仙”的概念源自先秦时期人们对长生不老的渴望,东汉末年道教兴起之后,“仙人”这个概念被道士们整理归纳进了道教的体系,但基本上还是保留了逍遥自在,长生不死的特色。
举一个大家更熟悉的例子:在生活当中当我们称某个人为“大神”的时候,往往是因为这个人专业性很强;而称呼这个人为“大仙”的时候,往往是因为这个人比较洒脱或不拘小节。
这么一比,相信大家就明白了。
为啥“封神”不“封仙”
说完“神”和“仙”的来历,咱们再来讲为啥是“封神”而不是“封仙”。
其实很早以前神和仙都是不需要封的,神和仙走的也不是同一条路线。
神是各地百姓对自然现象或自家祖宗的崇拜,自发形成的信仰;而仙则是方士们为了忽悠社会高层,对神话人物牵强附会,甚至凭空编造出来的偶像。
“神”走的是民间路线,而“仙”走的却是高端路线。
然而不管是高端路线还是民间路线,对于“君权天授”的封建王朝而言,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很多人应该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西门豹治邺》。
这篇课文看起来是在讲西门豹智慧过人,实际上也暴露了封建统治者和封建迷信之间的矛盾。
西门豹将计就计除掉为河伯娶妻神婆和耆老,虽然是为老百姓除害,可同时也严重地方势力,让老百姓们迅速明白了谁是“大小王”。
东汉末年黄巾军起义之后,封建统治者们对民间崇拜更加敏感。
比如《三国演义》中孙策杀于吉,就是因为担心他在民间的影响力会影响孙家对江东的统治。

魏晋南北朝时天下动乱不安,道教和佛教都发展的很快,官方也出于各位目的设置管道士的“天师”和管和尚“僧正”。
但是我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宗教的信仰也比较杂乱。
正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别说全国各地了,就是同一个乡镇里的村子,信仰都不太一样。
比如有些村子里只有一个姓信奉不能伤害黄鼠狼,而其他姓却无所谓,想杀就杀想打就打。
这种民间信仰不属于佛也不属于道,但是生命力却极为顽强。
为了削弱民间自发形成信仰的影响力,或者出于当时局势的需要,封建统治者也会下旨封一些人为神。
比如明朝的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明神宗就下诏封岳飞为神:
“咨尔宋忠臣岳飞,精忠贯日,大孝昭天,愤泄靖康之耻,誓清朔漠之师,原职宋忠文武穆岳鄂王,兹特封尔为‘三界靖魔大帝’。”

为啥明神宗这么大方,上来就给岳飞一个“大帝”的神号?
其实根本原因,是这时候同样是女真人的努尔哈赤开始造反,朝廷册封作为抗金名将的岳飞,主要是为了提升士气,收揽人心。
这种官方封神,很多朝代都有。
除了官方封的之外,宗教也会根据形势需要封一些人为神。
比如关羽,他本来是三国名将,后来因为人气太旺,不但道教多次给他加神号,就连佛教都封给了他一个“护教伽蓝”的名位。
这种教封的神位,大多都是为了吸引信徒,整体来说还是没有官方封的影响力大。
关于关羽成神的故事还有很多,这里先不聊了,后续会详谈。
除了官封和教封之外,还有一种就是文封。
文封大家就比较熟悉了;《封神演义》就是“文封”的代表嘛。
《封神演义》中很多神仙,跟佛道两家体系里的都不相同,但由于这本书在民间的影响力太大,老百姓只知道书里的说法,对佛道两家的正统记载反而不在意了。
比如姜子牙在道教体系中被封为“天枢上相”之首,相当于天庭的丞相,地位不可谓不高。
但老百姓不知道这事儿,只是从《封神演义》中看到姜子牙没有给自己封神,于是就给他安排到了房梁上喊“诸神退避”去了。
这就是很典型的“文封之力”。

说完封神的原因和方法之后,再看为啥“封神”不“封仙”就比较好理解了。
不管是官封还是教封,最终结果都是为了时局利益的需要。仙人的不受约束和长生不老这两大特色,不管哪一个朝代都不符合时局利益,官方和教方都没有必要去“封仙”。
然而不符合时局利益也不是绝对没有。
比如大家都熟悉的八仙,就是起源于民间传说,后来被明代小说家吴元泰以《八仙出处东游记》文封之后,不但张果老、韩湘子、铁拐李、曹国舅、吕洞宾、蓝采和、何仙姑八位人物定了下来,还顺利顺利进了道教的神仙系统(上洞八仙)。
只不过八仙的说法早在东汉末年就有了记载,人物确定下来进入道教神仙系统却已经是明代的事情了,时间跨服如此之长,可见“成仙”也不容易啊!
《封神演义》的成功密码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为啥《封神演义》文学性不高,最后却能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绩?
总结起来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第一是《封神演义》很“实用”。
虽然《封神演义》属于古代“爽文”一类,可在信息不发达,老百姓普遍不识字的明清两代,它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宗教“科普”的作用。
当时的老百姓对拜什么神,有什么讲究普遍都很信服,《封神演义》故事的流传很大程度上能解决百姓什么事儿该拜什么神的困惑。
第二是《封神演义》的背景宏大,作者留的“坑”太多。
《封神演义》的作者写这本书,就是为了力压《水浒传》和《西游记》,所以把时代背景搞的很宏大,可本身才气不足,很多地方只能草草了之。
这本是《封神演义》的缺点,但几百年后的今天却俨然成了优点;作者留下的“坑”越多,反而越方便衍生作品的改编。
第三就是选材足够接地气。
《封神演义》虽然是以商周大战为背景,但其中涉及到的神仙,却大多都是古代老百姓所熟知,甚至常拜的。
这些贴近百姓生活的神仙故事,自然也更能激发百姓传播故事的热情。
至于今年《封神演义》热度超越《西游记》的逆袭,则是传统文化复兴的表现之一。
虽然《哪吒2》和《封神2》的表现都不差,尤其是《哪吒2》,目前已经杀进了全球票房排行榜的前十名。
但以长远的目光来看,这应该只是传统文化在影视领域复兴开始,以后肯定会有更优秀的作品出现,登上全球票房排行第一也是早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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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封神演义》
《三教源流搜神大全》
《说文》
《鲁迅全集》
参考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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