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1月26日,敌人把一位被折磨得昏死过去的母亲用门板抬往刑场,刑场上,怀里孩子无力的哭声唤醒了母亲,母亲挣扎着站起来,伸出流血的手,对孩子说:
孩子你来到这世上,没有吃妈妈一口奶,现在就要和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你就吸一口妈妈的血吧!不是妈妈狠心,为了天下所有的母亲和女儿,妈妈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母亲叫陈若克,就义前,她深情地看了女儿最后一眼,从容地怒视面目狰狞的敌人,然后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
敌人罪恶的刀影搅动着孩子无助的哭声。陈若克用鲜血和生命践行了自己的宣誓——1936年8月,17岁的陈若克,在党旗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激动地说:“从现在起,我的思想,我的身体,连每根头发都应该是属于无产阶级的!”
陈若克,又名陈玉兰、陈雪明,祖籍广东顺德,1919年出生在上海,1927年,在小学读过一年半时间的书。随着父亲病故,陈若克不得不辍学,随母亲进工厂做工。1930年,父亲患病去世后,11岁的她为了生活当了童工 。1934年,上海工人夜校学习。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到工人夜校读书。繁重的体力劳动,让她年纪轻轻便患上胃病、贫血、头痛、肺气肿等病痛。然而,正是这艰苦的生活,锤炼了她的意志与品格,让她投身到风起云涌的工人运动中。她积极参加工人夜校活动,组织工人进行反压迫、反饥饿斗争及支援抗战等活动。
1935年,陈若克参加工人运动,1936年,经介绍及考验,被吸收加入中国共产党。1937年,由上海经武汉到达晋南,被送入华北军政干部学校学习。1938年8月,与朱瑞结为革命伴侣。1939年6月,与丈夫朱瑞被组织上调往山东工作。
其后,陈若克先后担任山东分局妇女委员、山东省妇女救国联合会常委、山东分局组织部科长等职。她对工作积极、热心,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在从事妇委工作时,她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发动妇女参加抗日救国会,成立了青妇队、识字班和姐妹剧团,进行反对买卖婚姻、反对虐待妇女的宣传。
1940年秋,山东省各界联合大会开幕时,陈若克被选为临时参议会的驻会议员。她从事妇委工作时,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发动中老年妇女参加抗日救国会;发动青年妇女成立青妇队、识字班和姐妹剧团,演出街头剧、小话剧、歌舞等,进行反对买卖婚姻、反对虐待妇女的宣传;编写《山东妇女》刊物、《妇女手册》和识字课本,完成了上级领导交办的任务。
1940年,陈若克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结果遇上日军大扫荡,弱小的孩子因为生病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而夭折,陈若克痛心不已,但是为了将日寇赶出中国,她强忍悲痛,继续带领部队战斗。
1941年11月7日,部队从大崮撤退时,陈若克因为即将临盆,走避不及,落入敌人手里,受尽敌人毒刑,她始终坚贞不屈。当她生孩子时,身上已是遍体鳞伤,孩子出生后,她抱着宁死的决心,与敌人周旋到底。敌人为了从她口中得到出八路军的秘密,决定将她押到沂水县城日本宪兵司令部审讯。
当敌人严刑拷打审问:“你是哪里人?”陈若克回答:“说我是哪里,我就是哪里!”
敌人又问:“你丈夫是谁?”陈若克又答:“我丈夫是抗战的!”
敌人再问:“你呢?”陈若克再答:“我也是抗战的,还问什么,把我枪毙好了!”
敌人用硬的手段得不到口供,改用软的,在陈若克产下的孩子上假慈悲。
陈若克由于身体受到摧残,没有奶喂孩子,敌人拿牛奶给陈若克的孩子吃,陈若克把牛奶夺过来,摔在地上,让孩子绝食。
敌人逼陈若克进食,陈若克拒绝;还高声叫骂,任敌人“要杀就杀,要砍就砍”。
敌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将陈若克和孩子一起抬往刑场,在陈若克和孩子身上连捅27刀 ,将年仅22岁的陈若克和孩子刺死 。陈若克流出的血染红了孩子,孩子流出的血也染红了陈若克,陈若克和孩子虽然牺牲了,但她们的鲜血却永远地融入了生命中那面红色信仰的旗帜。
1941年12月中旬,陈若克的遗体被秘密运到东辛庄,一位50多岁的老妈妈流着眼泪为陈若克做了寿衣。这位老妈妈叫王换于,1888年出生, 山东省沂南县马牧池乡东辛庄村人。19岁与沂南县马牧池乡东辛庄于泮结婚。1938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被选为村妇救会长和艾山乡副乡长。她的丈夫、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在她的影响下,也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9年夏,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和八路军第一纵队机关、《大众日报》社等先后驻东辛庄。王换于见罗荣桓、王建安、胡奇才、陈沂、艾楚南、江华、朱则民、朱献辉等领导干部及工作人员的子女和一些革命烈士子女无人照顾,建议部队首长创办战时托儿所,主动帮助把上述40多个无人照顾的孩子安排到附近可靠农户抚养,免除八路军将士后顾之忧,以集中精力反“扫荡”(沂南县党史研究中心、沂南县政协文史委《“沂蒙母亲”王换于》2022-07-06)。
战时托儿所抚养了40名孩子。在那个时候,由于长期的战争和自然灾害,粮食供不应求,想要吃饱饭都成了难题,更别说去喂养那么多的孩子了。为此,王换于四处奔波,为孩子们找粮食、找奶水。当时她的大儿媳二儿媳刚刚生下孩子,她对儿媳说:“把奶水留给这些孩子喝吧,咱们的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咱不能让他们断了根呀!”对于战时托儿所的每一个孩子王换于都用生命来呵护他们健康成长,而她自己的四个孙子却因为营养不良、照顾不周都先后夭折了。(《“沂蒙母亲”王换于》人民资讯,2021-05-31)
后来,王换于因为照料和抚养了八路军第一纵队机关工作人员和革命烈士的近百名革命后代被誉为“沂蒙母亲”。在工作和生活中,王换于和陈若克当然有过交集,陈若克曾和王换于谈心时这样说道:
妇女干部应当最坚决、最有节气、至死不屈,在最困难的环境下不动摇、不屈服、不妥协,即使被捕了,受了残酷的刑罚,甚至牺牲,也不能供出别人,不能说出组织系统和领导机关。
今天,人们可以将这话理解为革命年代妇女同志的相互勉励。当时,陈若克和爱人朱瑞同志就住在王换于家的南屋里。朱瑞时任八路军一纵政委。王换于清楚地记得,陈若克乍来她家时,有一天偎在她的怀里,甜甜地说:“大妈,我从小就离别母亲,就做您的女儿吧!”陈若克不但向她倾诉了自己的身世,还给她讲述了许多革命的道理。从此,她和陈若克亲如母女,有时一个铺上睡觉,一起参加妇女会议,一起搞抗战宣传。
王换于还记得,1941年冬日寇大扫荡时,陈若克已经快要临盆了。她不让陈若克走,但陈若克毅然决定跟随部队转移,并倔强地说:“咱们革命哪能避艰险!我是个领导干部,要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怎么去号召同胞们抗战?”见实在留不住陈若克,她就说:“你一定要走,就化化装吧。”随后,她拿出自己的大襟褂子给陈若克穿上,又帮陈若克梳了人梳头发,把陈若克打扮成一个农家妇女的样子。陈若克走后,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整天为陈若克的安危担忧。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她和陈若克的永诀!
陈若克同志的遗体运到东辛庄村后,王换于打开蒙在上面的被子,看到陈若克面目全非,衣裳全部破烂。身边的孩子白纱布裹着,头戴的白纱小帽,还有一颗陈若克为孩子精心制作的红五星。除了这些,陈若克的身边还有一条苏联产腰带,那是陈若克和朱瑞结婚时,朱瑞送给陈若克的结婚礼物。
在昏暗的油灯下,王换于边哭边为陈若克和孩子做寿衣。大滴大滴泪珠落下的同时,模糊了王换于的视线。不小心,手指被针扎破了,出了血,王换于觉不着疼,却看到血像陈若克为孩子精心制作的红五星,闪耀在昏暗的灯光里,又一次感到自己和陈若克是一家人,孩子像是在笑,陈若克也在甜甜地叫自己“干妈”。
幸福的感觉稍纵即逝,王换于一边回忆,一边穿针引线,密密的针脚,缝进了无限的哀思。然而当痛苦把一切还原,王换于在缝好的寿衣里失声痛哭,把寿衣一点点地穿在陈若克和孩子身上,又一点点地整理了陈若克和孩子的遗容,随后将陈若克遗体装进棺材,将孩子的遗体单独装进一只小木匣里,放在陈若克棺材的上面。又偷偷地趁着夜色,把一大一小两个棺材,一起隐蔽地埋葬在村东自家的黄土地里。(赵琳 王凤霄《王换于:沂蒙母亲 大爱无私》大众日报,2021-08-12)
后来,陈若克的坟头上神奇般地长起了一大一小两棵苦楝树,人们都说,那是陈若克和孩子娘俩的化身。王换于每每看到苦楝树,就会想到为陈若克和孩子做寿衣时涌动于心间的短暂幸福。
2014年9月1日,陈若克被列入国家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抗日战争为国捐躯的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此时,王换于已于1989年去世。享年101岁。
2003年,“沂蒙母亲王换于纪念馆”在沂南县马牧池乡东辛庄落成。同年,王换于故居被沂南县人民政府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故居与纪念馆相距不远,2015年6月23日,故居被山东省人民政府公布为山东省第五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纪念馆和故居通过展板的形式反映了王换于在艰苦的抗战岁月中,热情为山东党政军领导机关服务、创办战时托儿所、率全家拥军支前的主要事迹。表现了沂蒙母亲王换于爱党爱军、无私奉献的高贵品质、对党坚定不移的信念、艰苦奋斗的作风,体现了我党我军人民战争的光辉思想和人民群众是打不破的铜墙铁壁的观点,以及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丰功伟绩的同时,从一个方面表现了沂蒙人民为抵御外来侵略而不屈不挠、前赴后继、英勇奋斗的光荣历史。
沂蒙母亲王换于当年照顾过的战时托儿所里的孩子们,总来这里看望王换于,总会在王换于的半身铜像前说上一声:“娘,孩儿来了……”这中间一定还有的陈若克,以及她墓前的那一大一小两棵树。沂蒙精神,山高水长。无数感恩的泪水和感谢的话语像树叶摇曳,在这里都化成了一声“妈妈”。
混流量的死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