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近年来，随着全球气候变化的加剧，极端高温事件变得更加频繁和严重，给人类健康带来了严峻挑战。对于孕妇及其未出生的胎儿而言，热暴露带来的健康风险尤其令人担忧。孕妇在妊娠期间经历了一系列显著的生理变化，这使得她们对高温的敏感性显著增加。这些生理变化包括心输出量的增加、血浆容量的扩展以及胎儿代谢产生的额外热量，使得孕妇在高温环境下更加容易出现体温过高（hyperthermia）。11月5日Nature Medicine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heat exposure impacts on maternal, fetal and neonatal health”结合最新的科学文献，对热暴露如何影响母体、胎儿及新生儿健康进行了系统性总结，以期为相关领域提供深入的洞见。
孕妇在妊娠期间，尤其是在妊娠后期，体温调节机制（thermoregulation）发生了显著改变。由于胎儿代谢产生的额外热量，孕妇必须通过皮肤血管扩张（vasodilation）和出汗来散热。然而，这种机制在孕妇存在高血压（hypertension）、出血（hemorrhage）或败血症（sepsis）等基础疾病时可能被削弱。此外，心输出量的增加、血浆容量的扩张以及孕妇体内脂肪储备的增加，都使得孕妇在高温环境下容易出现热应激（heat stress）。
热暴露不仅对母体有直接影响，还可能通过一系列复杂的生理途径影响胎儿。这些途径包括血流动力学的改变、母体水分流失引发的电解质紊乱、内分泌系统的调节异常等，可能对母体和胎儿的健康带来不良后果。
孕妇的体温调节能力受诸多因素的影响，包括基础健康状况、营养状态、环境湿度等。在环境温度持续升高的情况下，孕妇的心脏负荷显著增加，血液重新分配的需要使得子宫血流量减少，可能对胎盘和胎儿的发育产生负面影响。此外，高温暴露还会引起母体免疫系统的激活，释放促炎性细胞因子（pro-inflammatory cytokines），从而可能对胎儿的神经系统发育产生潜在影响。与普通人群相比，孕妇在热暴露环境中出现脱水和电解质失衡的风险更高，可能进一步加剧不良妊娠结局的发生。
热暴露对母体健康的影响妊娠期高血压疾病（Hypertensive disorders of pregnancy）妊娠期高血压疾病包括先兆子痫（pre-eclampsia）和妊娠期高血压（gestational hypertension），是孕期常见的并发症。研究表明，高温暴露与妊娠期高血压疾病之间存在显著关联。在一项涵盖200万名孕妇的大型队列研究中，热暴露在妊娠早期和中期显著增加了妊娠期高血压的发生风险（OR=1.16, 95% CI=1.10, 1.22）。
在另一项荟萃分析中，共有28项研究调查了妊娠期高血压与高温暴露之间的关系，其中21项研究显示高温暴露显著增加了妊娠期高血压的发生风险。此外，研究还发现，妊娠早期的热暴露对血压的影响尤为显著，而部分研究则显示妊娠后期的高温暴露对血压影响有所减弱。
先兆子痫是一种严重的妊娠并发症，与高血压和器官损伤相关，尤其是肾脏和肝脏。热暴露会增加血管阻力，进而加重心血管系统的压力，可能诱发或加剧先兆子痫的发生。研究表明，高温环境中的母体血流动力学变化可能导致胎盘灌注不良，进而增加胎盘功能不全的风险，这与先兆子痫的发生密切相关。此外，热暴露还可能通过影响母体的内皮功能，增加氧化应激水平，进一步加剧妊娠期高血压的发生风险。
妊娠糖尿病（Gestational diabetes mellitus, GDM）妊娠糖尿病是孕期常见的代谢性疾病，研究表明，高温环境可能增加妊娠糖尿病的发病率。在加拿大的一项研究中，过去30天平均气温每上升10°C，妊娠糖尿病的发病风险增加1.06倍（95% CI=1.05, 1.07）。这种关联在温度超过28°C时尤为显著（OR=1.54, 95% CI=1.48, 1.60）。
荟萃分析中，9项研究一致表明热暴露与妊娠糖尿病的发病存在显著关联，尤其是在妊娠第二个三个月期间风险较高，这也正是妊娠糖尿病筛查的时间点。
高温暴露对糖代谢的影响可能通过多种机制实现，包括胰岛素敏感性的降低和炎症反应的增加。高温暴露可能导致母体交感神经活动增强，进而抑制胰岛素的分泌。此外，热应激状态下，促炎性细胞因子的释放增加可能对胰岛β细胞的功能产生抑制作用，从而导致血糖水平升高。妊娠糖尿病的发生不仅增加了巨大儿（macrosomia）和剖宫产（cesarean section）的风险，还可能增加母体在未来患2型糖尿病的概率。
产前出血和胎盘早剥（Antenatal bleeding and placental abruption）高温暴露还与妊娠期的其他并发症如产前出血和胎盘早剥密切相关。短期的高温暴露会增加胎盘早剥的风险。例如，一项研究表明，每升高1°C的体感温度，胎盘早剥的发生风险增加了1.16倍（95% CI=1.03, 1.40）。
研究还显示，产前出血和胎盘早剥的风险在短期暴露于极端高温后显著增加，尤其是在高温暴露后的1至2天内，出现这些并发症的可能性显著上升。
胎盘早剥是一种严重的妊娠并发症，指胎盘在胎儿娩出之前从子宫壁部分或全部剥离。高温暴露可能通过影响子宫和胎盘血流，引起血管收缩和胎盘灌注减少，从而增加胎盘早剥的风险。此外，高温导致的母体脱水可能增加血液黏稠度，进而影响胎盘的血液供应。胎盘早剥会导致严重的出血和胎儿缺氧，需紧急处理以确保母婴安全。
热暴露对胎儿及围产期健康的影响早产（Preterm birth）早产是指妊娠不足37周即分娩的情况，是导致新生儿死亡和长期发育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热暴露被认为是早产的重要风险因素。在一项涵盖56个美国研究的数据分析中，暴露于极端高温环境与妊娠期缩短显著相关，导致每年约15万个妊娠日的损失，以及2.5万个婴儿过早出生。
荟萃分析表明，热暴露每升高1°C，早产的风险增加1.04倍（95% CI=1.03, 1.06），在热浪期间，早产风险增加了1.26倍（95% CI=1.08, 1.47），表明极端高温对早产的风险有显著影响。
进一步的分析发现，早产风险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暴露水平上存在差异。例如，在低收入国家，高温暴露导致的早产风险显著高于中高收入国家（OR=1.61, 95% CI=1.39, 1.86）。
高温暴露可能通过多种途径增加早产风险，包括子宫活动的增加和宫颈软化的提前发生。热暴露可能刺激子宫的收缩活动，增加催产素（oxytocin）的释放，从而引发早产。此外，热应激还可能通过影响胎盘功能，减少胎盘对胎儿的营养和氧气供应，从而诱发早产。早产婴儿由于器官发育不成熟，面临着呼吸窘迫综合征（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坏死性小肠结肠炎（necrotizing enterocolitis）等多种健康问题。
死产（Stillbirth）死产是指胎儿在妊娠20周后或分娩时死亡。研究发现，高温暴露可能增加死产的风险。在美国的一项荟萃分析中，气温每升高1°C，死产的几率增加了1.14倍（95% CI=0.99, 1.32）。
此外，多项研究表明，热浪期间死产的发生率显著升高，尤其是在温度达到或超过95百分位数的情况下，死产风险增加了13%（OR=1.13, 95% CI=0.95, 1.34）。
死产的发生通常与胎盘功能不全、胎儿窘迫以及胎儿发育受限相关。高温暴露可能通过影响胎盘血流和母体代谢，增加胎儿缺氧的风险。此外，母体在热暴露下的脱水和血液黏稠度增加，也可能导致胎盘血液供应减少，从而影响胎儿的生存。对孕妇而言，特别是在妊娠晚期，应尽量避免在高温环境中长时间停留，以减少死产的风险。
先天畸形（Congenital anomalies）高温暴露还与先天畸形的发生有关。在美国一项覆盖200万名女性的大型研究中，极端高温（超过95百分位数）与先天畸形的发生率增加显著相关（OR=1.29, 95% CI=1.21, 1.38）。这些影响在妊娠早期尤为显著，这一时期正是胎儿器官形成的关键阶段。
荟萃分析结果表明，高温暴露增加了先天畸形的风险，尤其是在妊娠早期。同时，部分研究还发现了在温和热暴露下的保护性效应，但这种机制尚不明确，需要进一步研究。
先天畸形的发生与妊娠早期的环境因素密切相关，尤其是在器官发生（organogenesis）期间。热暴露可能导致蛋白质合成障碍和DNA损伤，从而增加胎儿器官发育的异常风险。例如，神经管畸形（neural tube defects）可能与妊娠早期高温暴露密切相关。此外，热暴露还可能影响胎儿心血管系统的发育，增加先天性心脏病的发生风险。因此，孕妇在妊娠早期应尽量避免高温环境，尤其是在器官发育的关键阶段。
热暴露对新生儿健康的影响低出生体重（Low birth weight, LBW）低出生体重是指婴儿出生体重低于2500克，通常伴随着较高的死亡率和发育问题。研究表明，高温暴露可能增加低出生体重的风险。例如，在一项基于3470万名新生儿的研究中，九个月内每日温度超过26.7°C时，低出生体重的发生率显著增加。荟萃分析发现，高温暴露下低出生体重的风险增加了1.29倍（95% CI=1.04, 1.59）。
进一步的分析表明，低出生体重的风险在高温暴露后的不同时间点存在差异，尤其是在妊娠第三个三个月期间的热暴露对低出生体重的影响尤为显著，这一时期可能是关键的脆弱窗口。
低出生体重与胎盘功能受损及胎儿的营养供应不足密切相关。高温暴露可能通过减少胎盘血流和影响母体营养代谢，导致胎儿生长受限（fetal growth restriction, FGR）。此外，母体在高温环境下的代谢负担增加，可能导致对胎儿的能量供应不足，从而增加低出生体重的发生风险。低出生体重婴儿面临着较高的感染风险、神经发育迟缓以及长期慢性病的风险。
新生儿住院及并发症热暴露还与新生儿住院及其他健康问题相关，包括黄疸（jaundice）、呼吸窘迫综合征（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等。在印度的一项研究中，暴露于热浪中的新生儿住院率增加了1.43倍（95% CI=1.92, 1.88）。
此外，巴西的一项全国性研究也显示，在热浪期间，新生儿因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问题入院的风险显著增加，尤其是暴露于极端高温的头几天内，住院率显著上升。
热暴露可能增加新生儿面临的各种健康风险，包括呼吸窘迫和黄疸等问题。高温环境中，胎儿的肺部发育可能受到影响，导致新生儿在出生后出现呼吸困难。此外，高温可能影响胎儿红细胞的代谢，增加胆红素的产生，从而导致黄疸的发生。对于早产儿而言，这些风险尤为突出，因为其器官尚未完全成熟，容易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而导致不良结局。
公共健康意义与应对措施随着气候变化导致的极端高温事件日益频繁，孕妇和新生儿群体受到的健康威胁也愈加严峻。相关研究结果表明，热暴露对母体、胎儿和新生儿健康带来了广泛的风险，包括但不限于高血压、妊娠糖尿病、早产、低出生体重及死产等。
为了减轻热暴露对孕妇和新生儿健康的不良影响，公共卫生干预措施至关重要。例如，在高温天气期间，建议孕妇尽量避免外出，保持室内通风和凉爽，增加水分摄入，减少体力活动。此外，卫生系统可以通过设置“避暑中心”、提供紧急健康指导等措施，帮助孕妇更好地应对极端高温。
在政策层面，应加强对孕产妇健康的关注和投入，建立专门针对孕妇和婴儿的高温预警系统，开展健康教育活动，提高孕妇应对高温的能力。医疗机构也应做好应对高温事件的准备，为孕妇提供必要的降温措施和医疗支持，以确保她们及其胎儿的健康和安全。
在个人层面，孕妇可以通过改变生活方式来降低热暴露的影响，例如避免在正午时段外出、穿着轻便的衣物、使用空调或风扇降温等。此外，家庭成员和社区也应为孕妇提供必要的支持，确保她们能够在高温天气中得到适当的照护和保护。孕期营养补充和水分的充分摄入对于应对高温也至关重要，保持良好的水电解质平衡可以有效降低高温对母体和胎儿的不利影响。
全球气候变化所导致的热暴露对母体、胎儿和新生儿健康的影响是显著而复杂的。该研究通过系统性综述和荟萃分析，揭示了多种与热暴露相关的孕产期及新生儿健康问题。为了应对这些挑战，亟需在全球公共卫生领域加强研究和干预，尤其是在气候变化加剧的背景下，为最脆弱的人群提供更为有效的保护措施。
这种对母婴健康的威胁不仅关系到个体的福祉，也对社会的未来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因此，气候健康应成为各国卫生政策和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通过政府、社会和个体的共同努力，才能有效地降低气候变化对母婴健康带来的风险，为下一代的健康成长提供更有力的保障。
参考文献
Lakhoo DP, Brink N, Radebe L, Craig MH, Pham MD, Haghighi MM, Wise A, Solarin I, Luchters S, Maimela G, Chersich MF; Heat-Health Study Group; HIGH Horizons Study Group.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heat exposure impacts on maternal, fetal and neonatal health. Nat Med. 2024 Nov 5. doi: 10.1038/s41591-024-03395-8. Epub ahead of print. PMID: 39500369.责编|探索君
排版|探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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