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许鞍华的电影《第一炉香》之前，身边一些评论声，以及网上的几篇影评给我打了预防针。

所以在看到胖胖的葛薇龙和壮壮的乔琪乔时，并没有觉得形象特别令人不适。

但还是感觉到电影给自己带来了些不好的感受：电影上的他们，尤其是马思纯演的葛薇龙，不具备原版人物的灵魂。

原著里，葛薇龙刚刚出场，无奈之中，透着精明劲儿。

梁太太用毒辣辣的语言奚落她，她的回应里却有：“事隔多年，姑妈是宽宏大量的，难道还在我们小孩子身上计较不成？”“姑妈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姑妈把我教育成人了，我就是您的孩子，以后慢慢地报答你。”

嘴巴上，如同抹了蜜一样。一看这些，就感觉此人不简单，绝对不是单纯的小白花。

后面还有一些细节描写，也能反映出薇龙的圆滑。

如：第二次去梁太太家的时候，原本有一个做菜的老妈子陪着她，但她嫌老妈子上不得台面，用两块钱将其打发走，才按门铃。

而电影中葛薇龙的出场，有一段旁白伴随着。这段旁白内容，是她写给梁太太的信。

信中包括“姑妈把我教育成人了，我就是您的孩子……”也就是原著里薇龙讨好姑妈时说的那番话。

信中出现这样的句子本不奇怪。可是，由马思纯敦厚的声音读出来，就显得太诚恳，从而有些奇怪了。

好吧。也许导演、编剧想把最初的葛薇龙打造成一朵清纯白玫瑰，然后逐渐转变成与她姑妈类似的女人。

甚至以乔诚爵士的评语“干干净净”来强调她原先的清纯？

但这样做有个明显问题是，在片中钝感和怯感都十足的马思纯，怎么看都不像是盛放的玫瑰，而像焉了的小花。

论性魅力，她不及俞飞鸿演的姑妈。倒有些如同乔琪乔说得“欠可爱”的女人：“太镇静过分了，四平八稳的……”

既然这样，姑妈凭什么看重这个“诱饵”？

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对乔琪乔有感觉，却绝非恋爱脑。

她来到姑妈家中，如同走向一个欲望漩涡。

住下来的第一夜，她一合眼，就恍惚觉得自己在试姑妈准备的那些华衣锦服。说明，在物质享受面前，贫穷的葛薇龙没多少招架之力。

在乔琪乔爬出葛薇龙的阳台之后，她并没有完全沉溺于柔情之中，心境描写里有：为了爱而结婚的人，不是和把云装在坛子里的人一样的傻么！

和浪子乔琪乔的结合，是两人经过算计后的合谋。

但在电影《第一炉香》里，爱情这个元素被加重了。

其中有浪漫的小诗：爱是燃烧而看不见的火，是疼痛而感觉不到的伤，是不能满足的满足，是无痛而又痛彻心扉的痛楚。

有酸溜溜的情话：我心甘情愿，关你什么事啊？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有马思纯与彭于晏的热吻，以及她的撕心裂肺和酸楚笑容。

结尾处，还有点《一个女人的史诗》中那种爱而不得导致的荒凉感——葛薇龙卑微地说：“乔琪，今天过年，你送我一个礼物吧……送我一句谎话。”

乔琪乔没有回应。

于是葛薇龙自顾自地将头探出车窗外，泪眼婆娑，喊道：“你不说，我说。我爱你！你个没良心的。”

她的沉沦，像是被深爱之人拽向伤心太平洋底的沉沦。

就算承认“我是自愿的”，这种自甘堕落，也如同对心中真爱认输，像极了那些爱情故事里的飞蛾扑火。

因此怀疑，马思纯当年发的微博，不是对张爱玲小说的读后感，而是对《第一炉香》电影剧本的读后感（捂脸）。

其实，我之前有打算原谅电影里对爱情的加重，想把它只当作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去欣赏。

可我那未看过原著的表妹点醒了我，她说：马思纯和彭于晏不搭，两人之间好像一点情欲都没有，我没看出来彭于晏哪里打动马思纯，她怎么就深爱上了他？

所以，我只好改变思想，将它当作一部教育片。

认为它教育的是：千万不要让一时的狂热控制头脑，而嫁一个渣男，否则将来的苦够你受的！

但又觉得，如果张爱玲的作品只被表达出了这类意义，那就太可惜了。

毕竟，有些道理，我们在N年前的QQ空间里已经学到了。

作者：肖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