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啊,你看这妞扭得,真带劲!」
我的内衣公司合伙人何弃疗被我一顿乱捶后,不情愿地把眼珠子从平板里拔出来。
我凑近一看,C位的小姐姐一张妖艳的网红脸,衣服穿得是真省布料。
但该说不说,身材是真OK。胸至少C+,小腰不堪一握,纯欲又迷人。
妥妥的内衣模特的材料。
「老何,你想不想跟这样的小姐姐近距离接触一下?经费公司出。」
老何流着哈喇子连连点头。
我俩打算从直播间挖模特带货。
方式就是在直播间打赏漂亮小姐姐,刷成榜一大哥。
那些日子,我俩专注做榜一,快乐似神仙。
(1)
我一大老爷们,专业卖女性内衣长达3年,在这一行也算是深耕。
我是正经人,做的是正经生意。
上圈下三角,一整套拿打9折。
单买也成,能卖出去就成。
商场如战场,竞争对手太难搞,客户又刁钻又喜新厌旧。
所以,产品力很重要,怎么表现产品力更重要。
比如内衣实际含不含科技与狠活无所谓,我能不能把它说得让客户觉得有这才有所谓。
我能,
——但妹有用。
姨有用。
生意不咸不淡、平平无奇了两年半,我公司迎来了第一把爆单,还就靠我姨。
我姨带着孩子来玩水上世界,玩嗨了把随身行李丢游乐场了,湿哒哒的没衣服换。
我反手就递给她一套包装精致的3周年库存品,
「姨,您试试,刚到的新货。穿上如有凉风拂过,不勒,不变形。」
我姨将信将疑地接过,「有你说得那么神吗?」
毕竟在她眼中,我从来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不务正业的、社会闲散人员。
我姨穿了两天,走的时候把我家10套存货拿麻绳一扎,顺走了。
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有。
老姨回村后,又义气麻溜地给我引流了60单。
全是她跳广场舞的老姐妹,还有老姐妹们的老公们。
半个月后,下一批500单接踵而至,
是老姐妹们的女儿们,以及女儿们的朋友们的大学同学们。
之后接连2个月,复购率高达95%。
靠这波发力,我终于有钱租了个像样的办公室:江平南路666号。
门口还挂上了铭牌,去超市买了十几条打折速溶咖啡充门面。
万事开头难,中间更难,感谢老姨帮我打开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好局面。
但好局面得维持啊,总不至于我自己跑街上随便拦住靓妹、吐沫四溅:
「美女,您试试,穿上如有凉风拂过,不勒,不变形。」
那,万一是冬天呢?
万一旁边有警察呢?
所以管它什么季节,总得有人帮我持续展示,而且可以长期给我打活招牌。
「璟啊,真不行,我俩蒙上脸开直播试试?圈点新客户。」
何弃疗穿着半个月没洗的裤子,半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两腿岔开,愁眉苦脸。
「咱总不能紧着一批老客户薅吧?我已经拉不下脸问恩恩要不要再屯两套,她这个月已经下单4套,红绿灯似地换着穿。」
「但是璟啊,你说咱也不能宣传咱家内衣周抛吧?「
这个跟我狼狈为奸的,不对,情深似海的合作伙伴叫何期,我叫他何弃疗。
何弃疗,我发小,日夜颠倒头发少,单纯好骗恋爱脑。
大龄未婚。
背光下看,他脑袋的斑秃不那么明显。
三年前听说我打算开个情趣用品店,何弃疗激动坏了。
果断扔下铁饭碗的三荤一素,冲到了仓库跟我接头。
「璟啊,你是真狗。」
何弃疗面对着堆成山的老式棉毛裤,棉毛衫和老头衫,感叹。
「那个品类进货价格太贵,我们先靠这些走走量,搞一下资本的原始积累。」
我认真地解释。
之后,何弃疗跟我一样被定位为了「闲散人员「,但有个好处,就是脸皮特厚。
厚到可以对着巨大的库存,孜孜不倦地勾搭客户,
「姐,要不要再屯点,这批马上没了。「
我接受了何弃疗的建议,也许,直播可以打开第二个新局面?
新局面是打开了,但只持续了5分钟。
(2)
我俩蒙着自制的熊大熊二头套、穿着紧身衣,突出部位贴住。
丑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尘封已久的直播间,搔首弄姿。
「啊啊啊辣眼睛」
「这什么玩意」
「是男是女」
「妖怪啊」
「没下限」
公屏警告:直播间被举报——
有人举报说明有人看啊!
我俩嗨了。
公屏警告:直播间停播一分钟——
能举报到停播,说明吃瓜群众更多了啊!
流量流量来,家人们,一起奏乐一起舞啊!
我俩更疯了。
首播5分钟,来过直播间人数1.7万,举报人数5000。
我老姨——「东北一枝花秀英」赫然在举报者之列。
举报理由:流氓!混蛋!妖魔鬼怪!
「不是说允许文化发展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吗?」
何弃疗费力地摘下明显过紧的头套,一头晶莹的汉水,哼哼唧唧。
虽然直播被封杀,痛定思痛后,倒也让我发现一条致富密码:
有猎奇,就有流量,有流量,就有消费。
短短五分钟而已,通过小黄车,我们成了3000单。
几乎是以前一年的量。
每单净利50块。
算一算收益,相当可观。
这下,跟我老姨薅走的3年前同批库存,正好可以一把清光。
不够的还得再进货补库存。
生意不咸不淡、平平无奇了两年零七个月,我公司迎来了第2把爆单,靠两个男变态。
也就是说,总有那么些弹幕侠,一边骂骂咧咧举报,一边因为直播太辣眼,不停上头买买买。
卖货啊,有时候就是要搞客户情绪。
主播越突破常规,越吸引眼球,越容易引来情绪消费的消费者。
所以,要新,要停不下来的新。
所以在这个做生意赚了点小钱的节骨眼,我打算开发一个新爱好。
那就是是在美女直播间刷礼物,刷成榜一大哥,
别人都以为,我做榜一就是为了能约不同美女滚床单——
要不是公司没模特快垮了,能轮的上我这大老板亲自上阵招人?
何弃疗一直喜欢看美女直播。
看倒主播因为别人打赏而满眼放光,感叹莫欺少年穷。
他喜欢的主播,吹拉弹唱之类太素的不行。
一定要上有沟、下有料,偶尔还来个90度大弯腰的。
「老何,你想不想,跟这样的小姐姐近距离接触一下?经费公司出。」
我抚摸着日渐稀少的头顶,慈祥地低头问已经鬼迷日眼的他。
看着何弃疗的口水,我打算试试。
之后几天,他难得的勤奋,朝九晚十二、勤奋地在直播间勾搭主播。
专找那种人数不多、送个十块二十块的就能引起主播一阵兴奋叫哥哥的。
何弃疗沉迷在一声一声的「哥哥」里无法自拔,送出一辆又一辆跑车,然后一无所获。
「璟啊,这个好,几个流星雨就搞定了!」
一大早七点,何弃疗把我的门敲得咣咣响。
我浅浅算了下,几个流星雨,换成人民币,也就是几十块。
能靠谱吗?
这点礼物就能约出来?
面对我的将信将疑,何弃疗胸脯拍透:这妞单纯得很,那天正好直播间没人,我一支持她就感动了。
老韩你放心,咱们的要求,她肯定答应,最多请人吃顿饭!
可以一起吃饭,或者你俩单独吃饭都行,或者你俩干脆吃一辈子饭我都没意见
——但活必须先干了!
我强调。
第二天,我对面只坐着面如死灰的老何。
把一撮辣椒当肥肠一口吞下,老何掩面欲泣,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也可能是呛的。
感谢老何。
他用他的亲身经历验证:好货不一定贵,但便宜真的不太可能有好货。
(3)
人流稀少的出站口,一位一眼望去至少50岁的大姐拿着手机左顾右盼。
何弃疗对着手机屏幕不出声地对照:亮绿色棉袄,鹅黄色包包,戴一顶白色贝雷帽。
咦?怎么穿着跟约定的一样?
我看着他的表情,瞬间了然,顿时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可他还不死心地左顾右盼。
真没有别人,因为别人都是爷们。
隔着老远,我都可以辨别大姐脸上两团明显过浓的腮红。
老何不死心,一狠心一跺脚,一个语音打过去。
眼巴巴地盯着嫌疑姐。
生怕她接,又生怕她不接。
大姐接了。
老何哭了。
「给人转1000块,让人回去吧,真辛苦她跑这一趟。」
我拍了拍老何的背包。
猛然想起,一大早,老何偷偷往包里塞了一套他贴心洗干净的浅紫色套装,准备让小姐姐试播的。
此时这个清纯男已经满脸通红,泪眼朦胧。
我不忍心再刺激老何和他的真心,扭头就走。
背后传来何弃疗的嚎哭,
「天杀的,女骗子啊!我是受害人,是她该给我钱啊!」
首次奔现,经济值-1000,经验值+1,心灵创伤,正无穷。
何弃疗这个兼职人力资源总监明显不行,看来还得是我自己上。
接下来半个月,我继承老何的钢铁意志,没日没夜地在直播间物色各类大美女主播。
我目标明确,就是要找那种,直播间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不算太贪也不能太傻,不求多好看,但至少得皮肤紧致有弹性。
粉丝太多的,咱这点量,人看不上;
太贪的,能让榜一跟榜二差10个嘉年华,还未必打得起水花;
太不上镜的,毕竟咱们是找内衣模特,得考虑下观众的观感。
「老韩,你有没有觉得我俩跟渣渣一样?骗姑娘来直播,用一次就甩?」
看我盯着屏幕动都不动,老何小心翼翼问我。
其实这个也是没办法之后的办法。
毕竟,现金流已经不够坐吃等死了,再怎么得想办法活下去,活成五年老店;
毕竟,老何奔现后,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拉着我严肃地开了股东会,重新规划发展大计。
韩臭皮匠最终决定:以公司所剩无几的运营资金减去预计备货,作为可动用金库。
「老韩,就看你了,我缓缓。互联网哪有好人啊!」
我把过去的账单拍在老何面前,还贱兮兮加上了他给大姐转的1000块。
何弃疗颜面无光,蔫巴地宣布,放弃财权。
我决定,金库的一半,用作招聘临时女主播,每次只上镜2小时。
另外的五分之一囤点方便面、榨菜和火腿肠,防止饿死;
其他部分,作为美女模特的抽成和我直播间打赏的费用。
我们的顾客总是喜新厌旧,他们要刺激,所以要看的胸,得有A-也有E,选择性多。
我哪能储备那么多规格的胸?不对,那么多规格的模特?
那还不如今天B明天D,后天再换个A的国际范。
商家赚点钱不容易啊,一得防止客户觉得贵,二得防止他们审美疲劳,所以临时模特最合适。
对于模特来说,直播间收个红包、认识个有钱大哥、再接个私活,按小时计费一分钱不少赚。
谁会跟钱过不去?
我坚信自己的眼光比老何好点,至少不会把一个五十岁的大姐错认成小姑娘。
但是自负的我忘了,老祖宗说,失败才是成功之母。
老祖宗骗人,他压根没说,要失败那么多次。
花了3天时间,我相中了一个同城游戏主播,叫思思。更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