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待中国古代历史,一个统一的王朝或者国家,没有时间超过一千年的。夏(约公元前2070年-约公元前1600年),也就470年;商(约公元前1600年-约公元前1046年),也就刚超过540年;周(约公元前1046年-公元前256年),不考虑分为东周分为春秋和战国两段,而东周也没有多少发言权的话,勉强接近800年;秦朝太短了,即使从公元前770年秦襄公被封为诸侯算起,也就500多年;两汉(公元前202年—公元220年),不考虑一般认为西汉和东汉分别计算,百者中间还夹了个王莽的“新”,也不过400余年;后而的统一王朝,从西晋算起,包括隋、唐、北宋、元、明、清在内,没有超过300年的。大抵如此。其中似有规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间或还有分裂的乱世,改朝换代则成为一种常态,呈现出一种政权经历兴衰治乱、往复循环呈现出的周期性现象。
而西方呢,作为一个知名的大帝国,神圣罗马帝国似乎有点例外。如果从800年查理曼被教皇利奥三世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西罗马帝国就此以皇位转移至法兰克国王的形式复辟算起,一直到1806年帝国在拿破仑的压力下被迫解散,还真的超过了1000年,确实是前所未有、古今罕见;即使是从962年东法兰克国王、奥托王朝的奥托一世在罗马由教皇约翰十二世加冕称帝算起,神圣罗马帝国也有840余年的历史,依然堪称前无古人、暂时后无来者。其实,细究神圣罗马帝国的历史,可以看得出来,它也是分为了若干个阶段——加洛林王朝、奥托王朝、萨利安王朝、斯陶芬王朝、卢森堡王朝、哈布斯堡王朝等——存在一种前后更替的关系。这正如理解古代中国,同样也分为了若干个朝代一样。所以,哪有什么超过1000年或者超过840年的神圣罗马帝国啊?不过是一种概括性称谓罢了。
不过,神圣罗马帝国依然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以及重要价值——这主要是基于神圣罗马帝国与基督教的紧密关系,以及当今欧洲的实际,可以说,要想理解欧洲历史和现实的根基,就有必要去了解神圣罗马帝国。
那么,神圣罗马帝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帝国呢?虽然神圣罗马帝国在这840余年或者1000年的时间里,整体呈现的面貌好像正如伏尔泰在《风俗论》第七十章对它的评价,即“但它既不是神圣,也不是罗马的,更不是什么帝国”一样!但这显然不是全部时期的神圣罗马帝国的样子。
伏尔泰太有名气了,所以他的这个评价——后来更是以“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这样更为对仗和知名的形式出现——仿佛已经是神圣罗马帝国难以割舍的标签或者说定论。其实,这是伏尔泰对查理四世时期的神圣罗马帝国的一种误读。而他之所以这样评价,也与法国启蒙运动有关。所以,实在不必因为这句话,就不加辨别地认为神圣罗马帝国真的就是“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一棍子打得死死的,再也无法翻身。假如神圣罗马帝国真的是这样的一种评价,那它能够如此“长寿”,还真的太奇怪了。
所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要想弄明白神圣罗马帝国,就必须从神圣罗马帝国的起始,从它的意识形态、社会秩序、治理模式、经济发展、司法制度、邦国关系和改革变迁等方方面面来进行综合评判。在这方面,牛津大学万灵学院战争史奇切勒教授、英国皇家历史学会会员彼得·威尔逊的《欧洲之心:神圣罗马帝国,800-1806》是一本很有看点的关于神圣罗马帝国的著作。认识神圣罗马帝国,就不应该错过《欧洲之心》这本著作。这本书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引言”加正文将近800页,而附录加年表加注释超过200页,以这样一本千页巨著来讲述神圣罗马帝国这样一个“长寿”帝国,似乎颇为般配以及巧合;而是在于它的讲究,它呈现的是从中世纪到19世纪这样一个长时期的欧洲总体历史进程的主要面貌。颇为有趣的是,至少一开始,彼得·威尔逊先对“神圣”“罗马”以及“帝国”这三个概念进行了梳理,显然,他还是有自己的一种立场的,并没有不像伏尔泰那样似乎就是在冷嘲热讽。
作为继西罗马帝国之后,君士坦丁堡以西欧洲独一的帝国,即使神圣罗马帝国真的是“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它也具有它存在的意义和独特性。就君主来说,神圣罗马帝国君主享有“罗马人的皇帝”这一尊号,名义上高于欧洲其他国家的君主,不然查理曼大帝也不会如此珍视;而当弗朗茨二世于1806年8月6日宣布放弃神圣罗马帝号而仅保留奥地利帝号的时候,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此覆灭。
同时,虽然神圣罗马帝国宣称继承了罗马帝国的正统,但它并不像罗马帝国那样由专制君主统治,综的皇帝并非一言九鼎,甚至皇帝的产生都需要教宗的加冕和选侯的推选——这样来看,神圣罗马帝国的主权是显然是分散的,是由皇帝、教宗、诸侯等各种政治体来共享的。在神圣罗马帝国内部,也是一种多元的关系,在不同的人眼里它也有不同的角色——比如德国人视其为德意志民族的帝国,意大利人视其为外来压迫者,而它似乎也可以作为当今欧盟的模板!
就现实意义而言,假如真的要把神圣罗马帝国作为的模板,却还是存在一种有意无意的模糊和讽刺性,非常值得郑重其事地探讨一番:到底,这是一种对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充分肯定,还是一种对于欧盟的无尽否定呢?